「二次元」獨愛「彈幕」，與「線下孤獨感」抗爭？

次元文化的愛好者大部分被稱為宅男、宅女，大部分人不喜歡線下交流，「彈幕」的類社交互動恰恰成為一種與「線下孤獨感」的抗爭，是「線上」的社交補償。

剛結束的「2016上海網路視聽季」上，「二次元」、「彈幕」等成為熱議關鍵詞，B站董事長陳睿預言，未來中國將成為全球最大的動漫市場。「彈幕」作為「二次元」最熱衷的視頻觀看方式，近年來也頻繁引發關注，視頻網站、綜藝節目、甚至電影放映紛紛引入「彈幕」模式，供網友發表即時評論。如何看待「彈幕」這一新的觀看潮流？當「二次元」玩「彈幕」時，他們看的是視頻？還是「彈幕」？

集中在「二次元」粉絲的文化現象

「HEY,HEY！」1993年出生的珍燕邊跟著手機視頻哼唱動漫《銀魂》的片尾曲，邊把屏幕朝向解放日報·上觀記者，一排排五顏六色的「彈幕」正從視頻畫面上快速「飛過」，而彈幕內容毫無例外全是「HEY/HEY」字樣，彈幕之密集甚至完全覆蓋了原先的動漫畫面，「這時候就很燃啊，超興奮。」

「彈幕」是什麼？為什麼會令人覺得「很燃」？實際上，「彈幕」原是軍事用語，指用大量或少量火炮提供密集炮擊。演變到後來，觀看視頻時，大量以字幕彈出形式顯示的評論同時在屏幕上飄過的現象也被稱為彈幕。這一視頻模式最初源自日本視頻網站「niconico動畫」，後被國內的AcFun、bilibili等網站模仿引進。

nico和B站均以動漫起家，這也表明「彈幕」這種觀看方式的興起與「二次元」文化密不可分。中國傳媒大學國家傳播創新研究中心研究員張磊此前曾訪談了一些使用彈幕的青少年，「彈幕不是僅僅靠年齡段劃分的網路文化現象，主要是喜歡二次元文化、動漫文化的年輕人特別喜歡。」

珍燕是《銀魂》的「死忠粉」，也是「彈幕」文化的忠實粉絲，「基本上看動漫的時候都會開彈幕，即使彈幕霸屏我也會看。」當動漫劇情特別精彩的時候，她會「先關彈幕看一遍」，再倒回來「打開彈幕重看一遍」，為了不錯過精彩彈幕，同樣的劇情會重複看好幾遍。

在張磊看來，年輕人熱衷彈幕，原因是使用彈幕時能夠塑造一種「小群體感」，「喜歡動漫文化或者cosplay等相應文化現象的年輕人，會逐漸形成屬於自己的流行語，這種流行語構成了彈幕文化的內容主題。和他們年齡不同，或不喜歡動漫的人可能會有一個感覺，就是看A站、B站的時候get不到點在哪裡。但二次元的粉絲們恰恰是通過這種方式來把自己與別人分割開來，這種分割會形成一種認同感。」

除了動漫，B站現在也引進電影、電視劇，甚至不少原創內容，張磊認為，其他影視作品的彈幕文化追根溯源也離不開「二次元」。「這群二次元粉絲不止看動漫，也看很多文化作品，但他們的語言風格是在動漫文化基礎上形成的，甚至不止如此，像兄貴、鬼畜等審美風格也建立在動漫基礎上，然後他們再把這種語言和審美風格應用到其他作品的彈幕上去。」

離不開「吐槽」的彈幕文化

除了「二次元」，「彈幕」文化的另一個關鍵詞是「吐槽」。珍燕自述看「泡麵番」的時候完全離不開彈幕，「有些番你不開彈幕根本看不下去，彈幕比視頻本身精彩多了。本來是很普通的一個情節，彈幕突然來一下，就讓人覺得很搞笑，簡直吐槽地太到位了！」

「吐槽」是互聯網時代，媒介形態改變之後帶來的新現象。傳統媒體時代，不管是報紙、電視，都是由點及面、自上而下的單向傳播過程；但有了互聯網和彈幕之後，網上互動的可能性增加了，傳播不再是單向行為。張磊以「彈幕」為例：「比如我覺得電視劇中有個槽點，然後拿出去說，其他人由此得到共鳴，在此基礎上會形成一個很有意思的交流點，大家會不斷去尋找槽點。」「吐槽」是青少年在有新的交流方式之後，個人的稍微異常性的意見匯總之後的結果，「實際上使得大家建立一種全新的理解媒介、接受媒介中的觀點、藝術趣味的新方式。」

「吐槽」盛行的背景下，電視劇雖然拍攝完、也播出了，但網友對影視內容的理解和再創造卻才剛剛開始。近幾年，演技誇張、情節雷人的泰劇在網路上飽受青睞，原因與「彈幕」的吐槽文化不無關係，「到位的槽點」與「吐槽」過程中的惺惺相惜支撐了網友看完一部又一部「雷劇」。

「以前，難看的電視劇，有的人可能就不看了。互聯網時代，觀眾重新創造出一種新的理解方式，這就是我覺得你不好看，但我還要看，然後吐槽你，形成一種新的觀看樂趣。」張磊說。「彈幕」作為新的交流方式，在「槽點」的集聚中功不可沒。

「彈幕」是為了戰勝孤獨感

「彈幕」歸根結底表達的是觀看者的情緒或觀點，與以往在視頻下方寫評論的觀看模式不同，「彈幕」的互動性更強。

網友「卡寧」說，自己愛看彈幕是因為彈幕飄過去的時候，很像許多人一起在看視頻，「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看劇或綜藝，看到某個很雷人、很搞笑的視頻時，很想和大家一起吐槽，特別是遇到和自己感想類似、很有默契的評論，就像大家一起同步觀看一樣，大大增加了自己看視頻的熱情和興趣。」

張磊用「時空的混雜感」來形容「彈幕」帶來的這種獨特體驗，「有人會在彈幕中問『我在看，現在還有別人在嗎？』於是有人會回復說『我也在看』，但實際上回復的人和提問的人可能根本不是同一個時間在看。」在張磊看來，彈幕重新構建了觀看視頻的時空設置，「因為大家都熱衷於發彈幕，所以彈幕量特別大，發的彈幕多了之後，會把異時空的感覺沖淡，參與者根本沒有意識到，於是會產生一種錯覺，我是和很多人在同時看一個視頻。」

與他人共同觀看視頻的「錯覺」為何如此吸引人？張磊認為，每個人接觸媒介內容的動機，很大程度上都是為了盡量戰勝孤獨感。「現在大部分人有電腦、平板，每天對著這些屏幕進行媒介接觸，很大程度上從群體中剝離出，進一步個人化了，長此以往，豈不是越來越孤獨？戰勝這種孤獨感的方式之一就是通過彈幕等網上交流方式，進行類社交互動。」

「為什麼彈幕在二次元中特別興盛？因為二次元文化的愛好者大部分被稱為宅男、宅女，大部分人不喜歡線下交流，彈幕恰恰成為『線下交流缺乏』的『線上補償』。」張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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