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它刺激了閱讀慾望，不如說是潘金蓮的幻想

文 | 季節

中國古代歷史上最為著名的女人之一「潘金蓮」壓陣的書名，刺激著人們閱讀的慾望。

不對，與其說《我不是潘金蓮》刺激的是人們閱讀或觀看的慾望，不如說它刺激的是人們那隱秘的情色幻想。

一

在經歷過觀念論與方法論的開放之後，中國當代文學在先鋒文學的「摧毀」之後幾乎可以無所不寫，「性喚起」的寫作自然也不再是什麼禁區。

但是中國當代文學，除了王小波作品、賈平凹的《廢都》（也許還可以包括閻連科的《堅硬如水》）之外，卻可說幾乎並沒有什麼出色的情愛寫作。

你若以為「對情色的寫作」就是「情色寫作」，你就大錯特錯了。

對於「性」的寫作、對於「性」的處理在寫作這個領域始終是一個終極難題。因為文字的寫作只有在一種「喚起」的意義上才有其分量。

讓文字喚起性，給其加上幻想的翅膀，從而實現文字與性的齊飛。

所以那位嬉笑怒罵結成文字的劉震雲寫下這個標題的時候，可能玩兒一樣的想著——

你不是要看潘金蓮嗎？

好啊！我就讓你在潘金蓮的「名」下，看一看李雪蓮的「實」。

書寫的快感，是文字本身的快感。

但這部作品，卻實實在在的是那「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二

劉震雲的小說向來不關注大歷史，他總是聚焦於大歷史中的細民，聚焦於那些一個一個不經細看就可能將其忽略的小民。

從他筆下的人物系統來看，他一直都在進行著「一地雞毛」式的書寫：

他的人物，卑微、渺小，但卻不乏自己真切的心聲，不乏在生活中的千滋百味，不乏慾望、理想、痛苦、煩憂，等等。

而《我不是潘金蓮》則將底層人渴望溝通渴望找到一個理解自己的人的心聲給予更加讓人心驚的呈現。

李雪蓮的丈夫秦玉河罵道：「你是潘金蓮。」

從這句話開始，生活的脆弱與人性的孱弱開始顯影。

一個普通婦女，要踏上去見證社會人與人之間的冷漠、互相無法溝通的現實之路，去親歷社會官僚階層與普通人民之間、無法彌合的理解偏差——

去以一個看似荒誕的故事，揭示遠比「荒誕」更加荒誕的「我們」所置身的社會。

這本來堪稱人間奇談，但正是這人間奇談式的故事透視出我們時代內部的孱弱與黑暗。李雪蓮的告狀/上訪之路走得有多深入，整個社會的荒誕情狀就有多嚴重。

李雪蓮成了一面明亮的「照妖鏡」。

三

王國維認為可以由叔本華對悲劇的認識將悲劇分為三種：

一、由於極惡之人，極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構之者；

二、由於盲目的運命者；

三、由於劇中之人物之位置及關係而不得不然者。

由此觀之，《我不是潘金蓮》中李雪蓮的悲劇也屬於第三種悲劇。

因為這悲劇從來就無解。

在這個故事裡，沒有壞人，只有具體情勢下在具體位置上的人，每人各以其職業所限與當下所思來對待一個女性，卻造成了她和自身難以擺脫的悲劇。

但凡那些閱讀時讓你忍俊不禁，止不住笑的作品；但凡那些閱讀時讓你感覺荒誕不經，不由驚嘆的作品，但凡那些讓你從一個無比簡單的事因來到一個無比複雜、難解難分的結局的作品，都是不可多得的優秀作品。

《我不是潘金蓮》正是此等以輕擊重的作品。

它以輕盈的語言姿態飛翔在沉重的現實之間，像一隻黑色的小小蝴蝶——

但它掀起狂瀾，並將震撼你的內心，揭示時代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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