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我的老婆叫雲霞

雲 霞

作者：張富群

我的老婆雲霞是一個非常勤快、善良、樂觀的農民。

我在山區教書的十四個年頭裡，雲霞一個人在家種地、帶孩子，有好吃的就給父母端上一碗。那時，我是普通的鄉下窮教師，工資很低，可她從來沒有怨言。我能一心一意地從事教學工作，離不開老婆的全力支持。我每月只有30斤商品糧，不夠吃，從家裡帶米面做飯吃，多虧了當農民的她。家裡日子過得很緊，為了節約錢，老婆經常到門前山坡上割草草柴，用背簍往回背。有一次，我從學校回到家裡，見門鎖著，鄰居告訴我，雲霞到坡上割柴去了，我就立即趕去接她。到坡上以後，發現她一個人翻倒在地，背不起來，正在危急時刻，我救起了自己的親人。一路上，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無法忍住。

在教育兒子的問題上，雲霞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大人對娃管吃管喝，但不能慣娃的瞎瞎毛病」。大兒子剛學會說話時，在外邊學了一句罵人的話，被他的母親把屁股都打紅腫了，當時誰都擋不下，直至兒子回了話才為止。我的兒子從小以來不罵人，不打架，有禮貌，這是雲霞的功勞。老婆很疼愛兒子，她經常對人說「打娃一定不能打頭，往屁股上使勁打，既能打疼，讓娃害怕，又不會打出毛病」來。她還說「教育孩子要從小開始，稍微大些以後就不起作用了。」雲霞很會管孩子，小兒感冒沖劑、土霉素、小兒咳嗽糖漿等都常備著，一有小毛病，就給娃喝葯，早管早好，不會耽擱。經常把尿濕的熱尿布往娃頭上一扣，她說這是預防感冒的最好辦法。

雲霞愛娃是出了名的。她很愛自己的兒子，兒子小的時候按時給娃吃她自己的奶，她說，孩子只有保持飢餓感，才不會鬧肚子，有利於消化吸收，雲霞說「人奶是最有營養的」。雲霞不光愛自己的兩個孩子，而且愛她所見到的孩子。她常對我說「把別人的娃摸一把，自己的娃就會長一匝」。雲霞是一個經常微笑，不知憂愁的人，見了孩子總要逗一逗，笑一笑，問這問那，有好吃的，就會拿出來讓孩子吃，孩子們都喜歡她。

在教育兒子的問題上，我沒有操什麼心。兩個兒子都很懂事，大兒子2008年從湖南師範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畢業，現在已經參加了工作，當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小兒子今年已經大學畢業。不知道的人以為我是老師，會教育自己的孩子，其實，我是空落了個好名聲而已。兒子小的時候，雲霞打聽到水泉村幼兒園的老師工作負責，教的好，就把娃送到哪兒上學。她每天從地里忙完農活回來，就先給娃做飯。下雨天南坪路到處是爛泥，腳都沒處踏，雲霞就打上雨傘背上兒子上下學。在家裡，她總是給孩子指著書上的拼音字母和字讓孩子讀，避免光背口訣不會認字的現象發生，兒子的基礎知識就是從小建立起來的。

我曾經做過一件愧對雲霞的事情，但老婆卻原諒了我。1990年初春，我在遠離家鄉的庾嶺中學工作，學校的一位老師患急性心絞痛，區地段醫院缺乏急救藥硝酸甘油，需要立即派人到縣醫院購買。當時，庾家河積雪有一尺多深，交通不便。有病的老師和我是師專的同學，我責無旁貸的到縣醫院為他買葯。那天早上九點半，我坐上班車，到縣城時，已經兩點多，立馬到縣醫院買到葯，顧不上回家看望妻兒，雇了一輛蹦蹦車，買了一個鍋盔饃，坐在車上趁熱邊趕路邊吃。到界嶺根時，天已經快黑下來了，山高路險，雪深路滑，開車師傅只得回去了。我摸黑趕上界嶺，下了界嶺時，與前來接應的四名高二學生會合，先讓兩名學生拿上藥趕回學校救人，另兩位學生陪同我一步一滑地在後面走著，到學校時，已經是深夜12點多了。

就在那個晚上，我的小兒子出生了，當我回到家中，站在她們母子身邊時，已經是十多天以後了。老婆嗔怪地說：「那天你有多要緊的事，到了家門口也不回來看看，我和娃有個一差二出，不知道你後悔不後悔。」我萬分羞愧地低下頭述說了當時的情況。原來那天我回到縣城時，被門跟前人離老遠瞅見了，告訴了雲霞。我含著淚花說：「除了媽和大，您和娃就是我最親的親人了。」妻委屈地向我訴說了當時的危難情景：那晚一點多，她發現羊水破了，大兒子還小，身邊無大人，情況十分危急。情急之下，雲霞穿衣下床，深更半夜，外邊一片漆黑，她拉亮電燈，到了後院，爬到鄰居的窗下，叫醒熟睡中的老婆婆，請她起來到村中我母親家中告知自己的緊急情況。我母親立即拿上手電筒，到二里開外把接生員叫到家裡，使母子倆轉危為安。看到我痛苦的表情，雲霞微笑著說：「你人心好，老天爺保佑我和娃平安。」雖然妻子當時就原諒了我，並且後來一直未提起過這件事，但我心中始終覺得有愧於雲霞。

前年冬天，多年不遇的大雪持續了數日，白茫茫的積雪籠罩著大地，寒風刺骨，路上行人稀少，腳下稍不留意，就會滑到，摔成重傷。雲霞一人連續幾天到地里從厚厚的積雪下將雪刨開，剜出菠菜，擔回來擇好用水淘凈，擔到街上去賣。整個街市上只有雲霞一個人在那裡賣菜，我心裡每時每刻都在為老婆擔心。看到她每天賣完菜高興地擔著空擔子到學校來吃飯，數著妻子賣菜得到的一百來塊單塊塊零毛毛錢，心中有一种放下心來的不安。雲霞卻高興地大聲說：「兩塊半一斤，一下下就賣完了。把菜拾掇的乾乾淨淨的，賣出錢，買的人心裡舒服。」

這就是我的老婆雲霞，她是那麼勤快，吃苦，善良，只要她在家裡，就會營造起歡樂的氣氛。

大兒媳文秀臨產前夕，雲霞反覆叮嚀說：「多活動，生娃順利。」文秀在縣醫院兒科當護士，一直堅持上班，到生孩子的前一天才請假。雲霞對兒子和文秀說：「順生對娃和大人身體都有好處。」文秀堅持忍著痛苦等待順生。人常說，兒媳生娃公公有力用不上，這是實話。雲霞堅守在醫院文秀身邊陪著，我的內心很著急，但表面上依然很平靜，因為我相信，只要雲霞在那裡，文秀就很安全。當雲霞在電話中以第一時間告訴我：「生了一個孫子」的喜訊時，我幸福和激動的淚水立時就流了下來。

雲霞是個熱鬧人，見了熟人離老遠就高聲打招呼。在和認識的人閑談中把聽到的經驗偏方記在心中。雲霞又是個熱心腸的人，遇到胃涼不消化的人時，就建議他（她）們用艾蒿（五月端午節采割回來晾乾的）縫成一件抹頭戴在肚臍眼上，保准管用。

有一位老太太因病長期睡在床上，致使背部長了褥瘡，疼痛難忍，痛苦不堪。雲霞知道後就親自去到她家裡告訴自己知道的偏方：用氟哌酸葯面面直接散在褥瘡上，疼痛很快消失，長出新痂，慢慢好了起來。

劉老師兩歲多的女兒當時已經好幾天時間大便不下來，在醫院開的葯吃了都不算啥，拿眼看娃臉都拘成青青了，劉老師一家人非常著急。雲霞那天串門時知道了，立刻笑著說：「十分鐘保證讓娃把屎拉出來。」只見雲霞不慌不忙地找來一塊肥皂，用刀切出一個條條來，用水洗的光光滑滑的，然後用手插入孩子的肛門之中，果然不到十分鐘，劉老師的女兒就把肚裡的屎全部拉了出來，看到孩子高高興興地跑著玩耍去了，劉老師一家人一下子就處在歡聲笑語之中。

於老師的兒子在不到半歲時，出現了倒睫現象（眼睫毛貼在肉上），疼的不停地哭。抱到醫院，醫生說要開刀，需要一千多塊錢醫療費。於老師一家四口大人考慮孩子太小，不想讓醫生開刀治療。抱回家後於娃子整天哭聲不斷，雲霞循著哭聲趕到於老師家中，了解到是倒睫毛病，微笑著安慰說：「沒事，好治。」雲霞從學校回到家裡拿上鏟刀，到地頭邊上挖了一些黃瓜苗（學名叫做蒲公英），用水淘乾淨，拿到學校，將裡面的白乳汁擠出來敷到於娃子的眼睫毛上。於娃子立即停止了哭聲，說明他的疼痛止住了，於老師一家人當時就放下心來。雲霞又回到家裡挖了一些黃瓜苗讓於老師的愛人給兒子敷了幾次，於娃子的倒睫現象就消失了。

雲霞的熱情受到老師們的尊重，她走到哪裡，年輕的老師和家屬姨長姨短地叫在嘴上，校園裡的孩子們離老遠就喊著：「奶奶！」每當此情此景，我心裡總是熱乎乎的。

作者：張富群，陝西省丹鳳中學數學教師，現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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