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電影今年太強！這部電影的恐怖遠超《釜山行》

文 | 於昌民

從《追擊者》《黃海》，一路來到《哭聲》，說羅泓軫是韓國電影十年來最重要的一位年輕導演，誰敢否認呢？

韓國電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主題，那就是連續殺人案，從奉俊昊的《殺人回憶》到羅泓軫的《追擊者》，都是關於連環殺手的偉大電影。而韓國電影為什麼這麼沉迷於連環殺手題材，其實和這個國家過去三十年的急遽現代化過程脫離不了干係。

《哭聲》（2016）

很多人說，「連環殺人案」是一個社會現代化路程上必經的痛苦，就像十九世紀末英國的開膛手傑克一樣，它就是社會病症的一種極端暴力化結果。

所有這類電影，都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

壓縮的現代化進程（八九十年代的日本、當代的韓國）讓平民百姓追不上進步的腳步，而無能的警探則代表著跟不上社會型態轉變的官僚體制。

要理解「韓國新電影」的發展脈絡，首先要回到社會的脈動之中尋找線索，就跟法國新浪潮跟歐洲戰後三十年的復甦與巴黎的消費文化變遷關係密切一樣。

但有一點可能還沒人提到過。

美國的「新好萊塢」絕對是韓國這一代電影人非常重要的影史養分。

簡單來說，《哭聲》大概是《驅魔人》加上《竊聽大陰謀》加上《德州電鋸殺人狂》加上《鬼玩人》。

天主教的驅魔、精心織出的陰謀敘事、連續殺人的恐慌到破碎的身體都在156分鐘的緩慢步調下逐漸鋪呈而出。

也就是說，《哭聲》基本上是好萊塢七十年代類型元素的大雜燴。既有受到新浪潮影響的新好萊塢對於敘事的實驗，也有各種B級恐怖片以體液破壞觀眾忍耐極限的手法。

在看片過程中，觀眾受到陰謀的氛圍壟罩，期待著最後的真相，同時不停被各種誇張的血肉型態轟炸感官。

同時，對於一部恐怖片來說，兩個半小時簡直就是破天荒的門坎，很少能有人能夠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頭仍然對於影片的懸疑布局感到興緻盎然，即便是波蘭斯基的《羅斯瑪麗的嬰兒》也只有132分鐘。

《羅斯瑪麗的嬰兒》（1968）

如果《羅斯瑪麗的嬰兒》的故事懸在丈夫是否是撒旦的化身這件事情上，那麼《哭聲》總要讓我們不斷質疑影片當中的日本人究竟是正是邪。

前者在影片的高潮里給出了答案，但後者卻留下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局。

這150分鐘的困惑當中，影片的重心不僅僅落在日本人身上，同時也關注著道士與無名白衣女子的一舉一動：三人從未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只要求劇中的人物百分百相信自己的行事動機。

也因如此，人物與觀眾究竟知道多少真相就成了敘事的主軸。

多數的影評都聚焦在國村隼到底是救世的修行者，還是滅世的敵基督？

此間糾葛都能從影片中段道士的第二樁法事當中看出。初次看到這個橋段的觀眾會以為道士在做法驅散主角女兒身上的邪咒，而日本修行者在做法召喚卡車裡的死者、或是加重著女兒的病情。

然而，影片後半部白衣女子卻讓我們體認到有另一種可能性：或許道士的法事只在加劇小女孩身上的徵狀，而日本人則是和白衣女子在鬥法。

殘酷的是，即便到了最後人們看見國村隼化身成惡魔，卻口吐著路加福音耶穌復活之後的話語，我們依然沒有辦法判別他是接受試煉的神道教修行者，還是化身成人形的山羊惡魔。

這些殊異的類型元素在影片當中透過觀眾模糊曖昧的詮釋而獲得了最大的張力：我們的邏輯推導時時刻刻都受到各種線索所牽制著，好像總可以用兩種完全不同的方式解釋。堆砌在敘事各處的神道教與天主教元素最終沒能化為一個整體，給觀眾一個滿意的答案。

這或許不是件壞事：日本的象徵在《哭聲》當中成為了有如神話般的存在（如同國村隼給主角看的舊式日本護照），一切線索都可以追回二十世紀初日本殖民韓國整整三十五年的歷史，這同時又奠定了南北韓在二戰之後分裂的現況。

羅泓軫似乎在說，七十年代以後的陰謀敘事在日韓殖民歷史的框架當中成了難以理清的難題。他的解決方桉就是在類型的架構當中把日本當成難以定論的創傷場景，暴露出現代韓國無法面對的殖民情節。

化身為惡魔的日本人或許最終只是輔祭心中的執念在作祟。但這一幕憾人的原因卻跟電影的本體論神話脫不了關係。耶穌與日本人皆說：「你們看我的手，我的腳，就知道實在是我了。摸我看看，魂無骨無肉，你們看我是有的。」

然而，《哭聲》不就用了銀幕上的血肉幻影讓觀眾親眼目睹、感受到了惡魔的存在？

電影的血肉永遠都只能是幻影，但影像上的證據或是奇蹟（德萊葉的《證詞》）卻讓我們不得不信服，而這也是為什麼國村隼是人是魔，永遠無法有個定論。

你需要那個結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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