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的另類女孩

《紅樓夢》中司棋不是乖乖女，而是個另類人物。她第一次出場在第七回。

這一回周瑞家的給小姐們送宮花，走到迎春和探春處，二人在一起下圍棋，她們的丫環司棋和侍書正好掀帘子出來。

元、迎、探、惜四姐妹都有好幾個丫環，其中有四位依次為抱琴、司棋、侍書、入畫。從名字的字面上看是取琴、棋、書、畫之意。估計至少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意思是風雅，有文化的意味。第二層意思是簡捷，下人太多了，取名也費勁，乾脆取個系列的，方便。

從第一層風雅的層次上看，傾向性較大，因為她們四個是四姐妹身邊最重要的丫環之一，是丫環類中等級第二高的。丫環類中等級最高的是賈母身邊的丫環，主要是指鴛鴦。

其次是少爺、小姐身邊的「大丫環」。比如寶玉身邊的麝月、晴雯，還有就是四位小姐身邊的琴、棋、書、畫四位。這些大丫環離主子近，深得主子信任，工資待遇也高，權力也大。

司棋第一次出場後直至好久，都沒有什麼太多描寫，只是跟著迎春，屬於跑龍套類小角色。直到第六十一回，司棋有了點戲。

忽見迎春房裡小丫頭蓮花兒走來說：「司棋姐姐說了，要碗雞蛋，燉的嫩嫩的。」

司棋要吃燉雞蛋，打發比她地位低的小丫環去廚房要。可見司棋的地位很高。但是廚房的主管「柳家的」沒給做，說是今年雞蛋特別珍貴，不好買，沒有。

蓮花兒道：「前兒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餿的，叫她說了我一頓。今兒要雞蛋又沒有了。什麼好東西，我就不信連雞蛋都沒有了，別叫我翻出來。」

這段話能從側面表示出司棋的脾氣。蓮花兒還真翻出來十幾個雞蛋，就指責了柳家的，而且口中有點不敬，說「又不是你下的蛋」。

這話把柳家的激怒了，她解釋說現在雞蛋珍貴，留著是為「頭層主子」準備的，不是為了伺候司棋這樣「二層主子」。

這話把蓮花兒說臉紅了，蓮花兒指責柳家的偏頗，說晴雯姐姐要吃什麼，你們就怎麼怎麼伺候，因為晴雯也是「二層主子」，並且還用了「狗顛兒似的」這樣的貶義詞。

柳家的又講了一大堆話，申明的中心思想是說別人要吃額外的東西，都是先把錢送來，不是白要，司棋這邊總是白要，廚房賠不起。這時候司棋等不得了，又派人來催。

正亂時，只見司棋又打發人來催蓮花兒，說他：「死在這裡了，怎麼就不回去?」蓮花兒賭氣回來，便添了一篇話，告訴了司棋。司棋聽了，不免心頭起火。

司棋發怒了，帶著一群小丫頭去廚房好個砸。在他人的一再勸說下，司棋才住手。柳家的補做了一碗雞蛋，司棋也沒吃，當著送飯人的面就「全潑了地下了」。

好在送飯人厚道：那人回來也不敢說，恐又生事。這樣這段鬧劇才告一段落。

從這一段鬧劇中我們能看出幾個信息點：

第一是司棋太驕橫，仗著自己是「二層主子」，經常對更下等的下人施威。

第二是從廚房的反應來看，賈家已經出現財政困難。作者借雞蛋這樣一種比較平常的食物來表達賈家暗地裡真實的困局。

第三是迎春的軟弱。司棋明顯平時沒有受到迎春嚴厲的管教。其她任何小姐身邊的丫頭，沒有一個像司棋這樣敢出來到廚房打砸。

無論如何，你砸的是主子家的東西，如果廚房本著破釜沉舟的心態上告到最高層，以王夫人的心態，司棋一定不會有好下場，至少會被趕出園子，剝奪「二層主子」的身份。

司棋的下一場重頭戲在七十一回。

這一回的回目「鴛鴦女無意遇鴛鴦」點了主題，就是鴛鴦晚上走路，遇到司棋與表弟私會。這是大罪，主人知道絕對不容。

因為司棋家歷代為仆，屬於「家生的」奴僕，婚姻大事必須主人做主，說指配給誰就給誰。襲人那種不一樣，她是買來的，有給自己贖身的機會，司棋絕對沒有。

緊接著第七十二回，司棋的表弟膽小，嚇跑了，離家出走了。司棋又氣又失望，病了。鴛鴦明白了，來看她，發誓不會說出去，司棋的病才好。但惡運到來了。

下面七十四回，抄撿大觀園時，把司棋抄出來了。七十三回時，賈母的丫頭撿到一個綉著色情內容的香袋，被邢夫人發現交給了王夫人。

邢夫人是王熙鳳的婆婆，王夫人是王熙鳳的姑姑，王夫人認為邢夫人這是暗示這是王熙鳳的東西，王夫人就來責問王熙鳳。

王熙鳳分析了不可能是自己的原因以後，請求王夫人批准她以查賭、查贓的名義暗查這件事，同時找理由裁掉一些下人，以減少開支。王夫人明著不同意，實則認可王熙鳳的觀點。

王熙鳳在抄撿大觀園時，就抄出了司棋表弟潘又安寫給她的情書。司棋的私情敗露。困為夜深了，王熙鳳命令兩個婆子把司棋監守起來，原因是防止她自殺，等明天再處理。

後來在七十七回，把司棋趕回娘家了。司棋當然不願意走，求了迎春和寶玉，都沒有用，還要找理由再磨蹭一會兒，周瑞家的就威脅要打她，因為她已經不是「副小姐」了。副小姐這個用詞再一次說明了大丫環的身份高貴。

七十四回抄撿大觀園，是全書的重點，也是賈家由盛到衰的轉折點。

整回故事寫的相當精彩，其中司棋的戲不是重點，重點是探春的話。探春非常難過，說她們這樣的大家族，只有從內部殺起來，才會殺滅，才是真正的敗亡。

從這時起，主要角色開始相繼走向結局。

琴、棋、書、畫四個大丫環，抱琴跟元春進了宮，後來沒有表明結局。司棋與入畫在抄撿中被抓住借口趕走。只剩探春的丫環侍書了。

而且侍書還有表現，替探春出了氣，王熙鳳贊她「有其主必有其仆」。侍書有的版本也作待書，我認為從字義上看侍書的可能性大。她的結局很可能是陪探春遠嫁。

後來的九十二回又補寫了司棋之死。

按說像司棋這樣沒有判詞的次要角色，趕走已經是結局了。不過，可能是續書者看到了當時王熙鳳抄到司棋的情書時，王熙鳳感覺司棋表現異常，沒有表現出「畏懼慚愧之意」，續書者可能認為這是個寫點，就補寫了進一步的結局。

續書說王熙鳳通過別的口述，知道了司棋的最後：回家後，司棋的表弟潘又安回來了，來找司棋。司棋的母親賭氣不讓司棋跟潘又安，司棋撞牆死了。

《紅樓夢》中的丫環這麼多，但只要稍微有點戲的，寫的就絕不重樣，這正是作者的高明。這一點，通過另類的司棋就能很好的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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