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沒有「怪力亂神」幫忙,他往哪裡逃?
靖難之役中,南京陷落,當時的天子建文帝下落成謎。許多人相信,建文帝逃亡了。然而,這只是觀念的歷史,而非真實的歷史——本文摘自胡丹:《「神奇其說」:建文傳說的神秘性探析》,原載《福建師範大學學報(哲社版)》2016年第4期。發表時有刪節,需參考請查閱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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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生死之謎與建文出亡傳說,是明代留給後世的極富魅力的歷史文化議題。上世紀30年代以來,學者通過梳理相關文本,已基本廓清了建文傳說形成、發展與演變的路徑,對與「建文」相關的話語特點、主要故事形態,及建文傳說背後隱伏的政治、倫理與利益動因,都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
如果我們將建文故事創作的顯明動機稱之為「理性」的話,那麼在理性之外,還浸透著強烈的「非理性」因素,那就是在所有建文傳說中突出存在的神秘性特點;可以這麼說,基於術數、命理的神秘化闡釋——本文借孟森先生之語,稱之為「神奇其說」,實際構成了建文史、傳的最為重要的特點。「神奇其說」本身並不是一種獨立的解釋體系,然而它作為一種普遍的心理程式,強烈灌注於各種官方、半官方和民間的「歷史」建構之中。
一、「建亡燕興」之神秘前兆撮要
靖難之役的陣痛過後,人們開始思考:燕何以勝,帝何以敗?雖說燕王朱棣富於雄才,善收人心,建文帝允炆亦是慈仁素著,得臣民擁戴,到底是什麼決定了歷史航船的轉向?對這個問題,明代以來的學者曾就建、燕之得失,做過一些理性討論,然而更多的人將其成敗歸諸神秘力量,認為一切皆由命定,而且天意早已通過各種隱秘的預兆傳遞出來。
在朱棣授意編成的《奉天靖難記》中,記載了朱棣生時「雲氣滿室,光彩五色」的祥瑞及「燕地有天子氣」的「望氣者言」,為其「君權神授」提供了符瑞依據。值得注意的是,明太祖朱元璋對其得國之由,並無太多的神秘化裝飾,只是一般地說「天命」有歸,而在永樂時期所修的史書中,明朝開國史忽然被賦加了許多神秘的信息。如《天潢玉牒》載太祖家鄉濠州有「王者氣」,太祖誕時有白氣、異香等兆;特別是開創時期的種種神跡、祥瑞,如井噴一樣湧現。這些都是後來積薪累加的。顯然,朱棣急於通過這些神秘符號,為其篡逆做出「順天應命」的解釋,為此煞費苦心進行編造。此舉也極大地影響到後世對建文史事或靖難之役這一段歷史的解讀。譬如,建之亡與燕之興,皆有「預兆」可尋——
首先是容貌。
黃瑜《雙槐歲鈔》(完成於弘治八年,1495年)載:「父老相傳,懿文皇太子生皇孫建文,頂顱頗偏,高廟撫之曰:『半邊月兒。』知必不終。」正德末年成書的黃佐《革除遺事》襲其言,復增益其言曰:「高皇帝知其必不終,嘗匣以髡淄之具,戒之曰,必嬰大難乃發。至此,是遂為僧以遜去。」可見建文遁僧之說,實萌於建文「偏顱」。在上述記載中,朱元璋通過允炆這一生理特點,對其命運做出預判,但他沒有進行任何干預,只是替孫兒備好了髡緇之具。
偏顱之說,必出相面家之口。然而沒有證據顯示朱元璋喜好相術,倒是朱棣於諸種術學中,最好相人術。在朱棣的發跡史上,活躍著多位著名相士的身影,如「神相」袁珙、袁忠徹父子。關於朱棣龍飛的預言,最早也是由相士的判語揭出的。《奉天靖難記》載:「上(朱棣)容貌奇偉,美髭髯,舉動不凡。有善相者見上,私謂人言:『龍顏天表,鳳資日章,重瞳隆準,真太平天子也。』」這位「善相者」,便是袁珙。朱棣還在潛邸時,就有過三次著名的相面,尤以袁珙稱朱棣「須長過腹、年過四十」便當登基的預言最為有名。既然朱棣以相自尊,那麼他利用相術污衊建文帝,自在情理之中了。
其次,是一些帶預兆性的文字,如詩、聯、對等。
朱元璋不喜允炆,除了他生來「偏顱」,還因其詩文氣象不佳。《明史紀事本末》在記「偏顱」之說後,即稱:「太祖每令賦詩,多不喜。一日,令之屬對,大不稱旨;復以命燕王,語乃佳。」遂生易儲之意。建文之詩、對,亦多見明代筆記,如《雙槐歲鈔》載:一日除夕,朱元璋命懿文父子詠初月,懿文詩云「雖然未得團圓相,也有清光照九州」,允炆雲「影落江湖裡,蛟龍不敢吞」,「上覽之默然,蓋知懿文必早世而皇孫將免難也。乃授鑰匣,戒以臨難乃啟。比得披剃之具及楊應能度牒,無知者。」前引《革除遺事》稱朱元璋從允炆偏顱知其「必不終」,遂為之預備「髡淄之具」;成書在前的《雙槐歲鈔》則稱從允炆詩作窺其「將免難」,乃授披剃之具及坐名度牒。兩說抵牾,是故事傳播中難免發生的情節變異,不足與較。
第三,夢兆。
郎瑛《七修類稿》載:「太祖一夕夢二龍斗殿中,黃勝而白負,明日見建文、成祖同戲,建文著白,心知後必不協,且見建文頭顱頗偏,匣髡淄之具,戒曰:『必嬰大難乃發。』靖難師臨城,啟視,一刀一度牒。」這則明代中期的史料,又為朱元璋備髡淄之具添加了夢兆的因子。
第四,事兆。
王鏊《震澤紀聞》載,朱棣與姚廣孝定計起兵,「語未幾,檐飄瓦墜地碎。王以為不祥,不懌。廣孝曰:『祥也。』王罵曰:『子又妄言!若此何祥為?』廣孝曰:『祥也。天欲易黃瓦耳。』是日謀乃定。」此事為《明史紀事本末》所襲,但補加了「飛龍在天,從以風雨」之讖。
第五,讖謠。
讖謠是指以歌謠形式流傳的預言性隱語,最有名的靖難之讖,莫過於「燕子飛入」。最早見於正德進士梁億的筆記《遵聞錄》:「洪武初,京城既定,上謂誠意劉伯溫曰:『城高如此,誰能逾之?』伯溫對曰:『人實不是逾,除是燕子。』燕國,太宗(朱棣)所封之國,燕子蓋指太宗而言,隱語也。然則伯溫當時蓋以預知太宗之必有天下也。」
此事亦見於《明朝小史》卷三《建文紀·莫逐燕歌》:「帝(允炆)在位,有道士歌於塗曰:『莫逐燕,莫逐燕。逐燕日高飛,高飛上帝畿。』已而忽不見。」稱此謠產生於建文初,與劉基無關。《明史·五行志三》亦系此事於建文初,且直稱為「靖難之讖」。此讖後收入著名的《燒餅歌》,流傳益廣,影響巨大。
以上是有關建亡燕興的幾個典型預兆,它們的出現不是偶然的。如史書記載,建文削藩日亟,朱棣不安,遂簡壯士為護衛,做武力反抗的準備,而「異人術士多就之」。朱棣廣召異人術士,表明他從一開始就在積蓄神秘的力量,這與他篡奪之後利用神秘化的手法重新解構本朝歷史,是一脈相承的。
二、建文「出亡故事」的神秘因素
孟森先生在《建文遜國事考》一文中說:「闔宮自焚,以死殉國,建文之正也。後人不見正史,妄相附會,皆因心惡成祖誅夷諸忠烈之慘,而不忍建文之遽隕,故詭言劉基之秘篋、程濟之幻術,以神奇其說耳。」指出了建文出亡傳說的一個重要特徵,就是「神奇其說」。所謂劉基之秘篋,不過後世借這位「近於妖」的名人之口,對建文失敗做出的神秘預言;而程濟也是一個「通術數」者,他首次出場,即向朝廷做出「北方兵起,期在明年」的準確預言。程濟的身份據說是四川岳池縣教諭,其實此人極可能只是一個虛構人物。當滿朝皆昏昏時,一個遠方學官何以能獨具卓見?顯然不是他善察時局,而是因為他精通術數,是一位能掐會算的人物。《明史紀事本末》將程濟上書事繫於洪武三十一年十月,恰好此月發生一次「熒惑守心」的災異,這大概便是谷應泰記事的依據吧。
《明史紀事本末》修於清初,是一部較為權威的明史著作。該書有3卷涉及到靖難史事,其中第十七卷專記「建文遜國」。該卷以金川門陷落、帝欲自殺開篇,寫道:「翰林院編修程濟曰:『不如出亡。』」一個通術數的人出現在這裡非常重要,因為建文帝欲從圍城遁走,必須賴其幻術。此卷內容主要采自《致身錄》,故神奇之說頗多,然其踵襲者已經破產(《致身錄》已由錢謙益力證為偽書),則此卷亦成朽木,不可視之為信史。
在建文傳說的文本構建中,弘(治)、正(德)以後,出現了以王鏊、祝允明等為代表的講述建文出亡的筆記小說,和以黃佐《革除遺事》等為代表的忠義故事,兩類敘述體系平行發展的格局。早期的建文故事,已多荒誕之說,嘉靖以後,建文出亡說在社會上廣泛流傳,愈傳愈奇,神秘色彩愈加濃郁。到萬曆時,遂形成一個演義建文出亡的高潮。特別是《致身錄》《從亡筆記》兩部偽書橫空出世,影響尤大。該書雖多經學者辯駁,但在特殊的歷史背景與士人心理下,建文出亡說並不因記載其事的書籍被證偽而消散(如錢謙益駁其書,卻不反對出亡說),反而出現了怪誕不經的傳說向史書全面滲透的情況。眾多史書與文人筆記,不加辨析地收攬諸多神奇傳說,以己聲價為其背書,增加了建文出亡說的迷惑性。
新的建文出亡故事,為了增加可信度,多以秘篋發書的形式出現。如被潘檉章稱為遜國贗書「作俑者」的王詔《忠賢奇秘錄》,就偽稱發於某寺之「絕頂」。《致身錄》則假託為焦竑所作,稱五十餘年前「游茅山得此秘本」。
建文故事中大量的神奇內容,雖然在當代學術視野下,不可避免破產。但這些內容的添加,在彼極為必要,且極符合當時的受眾心理。首先,「神奇其說」能夠解決出亡說的一些基本煩難,如建文帝如何從圍城中遁走?素稱「仁柔」的建文帝何以忽然變得堅強有力,坦然周行天下?吃穿住行如何解決?這些現實問題,只有請鬼神相助,才易敷衍成文。
其次,在早期建文傳說的構建中,含有士人尤其是江南士人的特殊利益和情感在內,所以他們極力表彰建文忠臣,力主建文不死。這是建文出亡說產生的早期社會心理背景。萬曆以後,大量有關建文出亡的出版物面世,則更可能是書商出於讀物熱銷的需要。一個好賣的故事,必須編得圓滿、情節生動,才符合大眾的獵奇心理。為此,編撰者自然不遺餘力,儘力搜求,大膽演繹了。
另外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隨著建文出亡故事的文本越來越豐富和具體,在明代晚期,西南等地區開始出現一些「建文遺迹」。這些遺迹是否可信,不在本文討論的範圍,但須指出的是,這些遺迹、遺物與傳說,均具有兩大特點:一是凸顯建文的君主身份,對於一個逃亡故事來說,其附會之輕佻與粗糙,十分明顯。二是其中多見神跡。崇禎年間,徐霞客在雲貴等地考察時,就發現這些建文遺迹多具神奇性,如貴州白雲山羅永庵有「跪井」,取水時必屈膝下跪(猶如拜帝);又傳此處原本無水,建文來後,乃神龍涌波,數百年不盈不涸。又有「流米洞」「流鹽洞」,皆忽然天生,「流以供帝者」,等等。徐霞客說:「雲建文帝所遺者,皆神其跡者所託也。」他查閱了天順年間的《一統志》,發現那時還「不載建文遺迹」。這些所謂的遺迹,多是明末才開始出現,入清後,又在地方官紳的努力下,接續增益,使得這些地方的「建文遺迹」越來越多。
建文遺迹在西南邊遠地區大量出現的原因,顯然是試圖藉助歷史傳說重建地方「集體記憶」的一種持續性努力,值得深入探究。然而這些神奇化了的傳說與故事,無疑是符合大眾心理的,它運用神秘化的手法來附會古人古事,體現出類似「民間傳說」的一些基本特點。
(福建寧德「建文墓」。全國有許多地方都宣稱是建文的歸隱或葬身之所)
三、「傳說歷史」:歷史在大眾輿論場域的再造
建文帝以承平之君,擁四海物力,竟在4年間覆國亡家。這是歷史上從未有過之事。對此,人們主要基於「治亂之道,冥昧亦有定數」及因果報應、循環往複等觀念,將此不可思議的巨變歸諸天命——「數也」!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建文遜國》卷末論云:「龍嫠帝後,妖讖亡周,燕啄皇孫,天心割漢,厥有定數,又非智力所移耳。」這竟是史家的結論!可見唯心主義的神秘世界觀是如何浸透人心,成為人們對紛繁難解之世事的最後一種闡釋策略。
眾所周知,明代是一個術士異常活躍,並且對政治發揮特殊影響力的朝代。術士的話語、術士的角色,很容易滲進傳說與故事中。如正統五年假冒建文案,實錄載:「有僧年九十餘,自雲南至廣西,紿人曰:『我建文也,張天師言我有四十年苦,今為僧期滿,宜亟返邦國。』以黃紙為書,命其徒清進持詣思恩府」。經鞫問,發現此人真名楊行祥,洪武中度為僧,歷游兩京及西南等地。楊某本為僧人,卻以道士(龍虎山張天師)之言為言,足見術士的預言與符讖,對人們心理的特殊影響力。張天師「四十年苦」的預言,仍是對建文出亡所做的簡單而頗富說服力的闡釋——還是命數!
明嘉(靖)、萬(歷)以後,神秘的建文傳說廣為流布,深入人心,對建文史書修撰造成困難。史家不得不面臨這樣的困境:如果接受建文出亡說,則勢必一攬子接受與出亡說合為一體的諸種神秘因子。事實上,明清以來的大多數史書,都持建文出亡說,這些神秘內容遂大量摻入歷史載記之中,使史實與傳說混淆不清。這方面《明史紀事本末》是個典型,該書《建文遜國》一卷幾乎照抄了偽書《致身錄》的神秘紀事。
神秘史觀對歷史認知及書寫造成極深的影響,有些甚至達到十分荒唐的地步。如在晚明出任閣臣及實錄總裁的朱國禎,就提出一個問題:太祖為何不將天下付與「天表雄奇,才幹超絕,決非人臣之相」的燕王,「而付天下於偏顱文弱之太孫」?他解釋道:「(太祖)特以倫序為重,氣運尚艱,不得不盡人事之正,以候天道之微。故置文皇(朱棣)於元之故都,隱然與南並峙。而《祖訓》中明開『訓兵待命,翦除奸臣』之語,宛然文皇遺囑。上參氣數,下度人事,而中又卜之子孫,遲回審固,其慮長,而其心則已苦矣。……卒之,北平兵起,一番掃除,天河地軸皆為翻動,而藩王之權以次漸削,承平以至於今日,似皆入高皇計算中。意聖心淵微,上與天通,有不可明言,而獨自逆睹,豫有以待者。」
照他的說法,朱元璋是在氣運與倫序之間做艱難的平衡,並且知道,天道運行,終非人力所能更改。將「氣數」與史實混為一談,正是古代史家的通病,暴露了他們在世界觀上的局限性。我們梳理建、永易代的諸多神秘故事,常感「理性」的缺失,看起來人們似乎很關心建文帝的命運,其實在宿命觀念之下,論者表現出來的,是極其冷漠的態度。
建文傳說與明清的許多「歷史事件」一樣,為廣大士民持續關注,與政治積極互動,相關話題及故事細節不斷衍生髮展,並且豐富了某些區域的鄉土文化內涵——由此,它構成了「輿論」的性質。
建文朝的傾覆與建文君臣的個人命運,本是史事,然而當這樣一件大事進入輿論場域(包括文人筆記、地方史乘、民間口述以及舞台戲劇等),成為與時事密切相關的大眾話題,它必然受人們的觀念、信仰、好惡、利益、時代環境等各種因素的影響,被導入特定的「議程設置」之中。此時,作為其內核的史實倒不是最為關鍵的了,建文是否出亡也不再是一樁單純的歷史公案。建文傳說的神秘化,正是「建文史事」進入輿論場的重要表徵,而將其層層包裹的各種傳說與附會,無疑使建文故事變得更為生動、飽滿,閃爍著迷人的文化之光。
建文傳說以奇趣的故事形態飛入尋常百姓家,相對於「信史」的考證,神秘化的表現手法尤具魅力,好比張天師預言建文帝要受「四十年苦」,這樣的記述,極富張力,既符合人們對世界的蒙昧認知水平,也比任何針對建文得失的縝密分析更為簡明易懂。在輿論場域傳播的歷史,其對象是輿論受眾,而非歷史學者;大眾厭煩繁瑣的考證、破碎的史實,卻對歷史的傳奇性情有獨鍾,對其神奇趣味津津樂道。傳播的規律正是如此:一個故事傳奇性愈強,流傳就愈遠,愈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傳播(實際上也是再創作)之中。
在建文故事的「傳說」中,傳者貌似在追求真實,然而他們在傳播中,按照自己的好惡與需要,去刪選、理解、使用,甚至創造材料。本文所討論的建文傳說的神秘性,正體現了傳統時代中國人在世界觀以及倫理等方面的思想特點;而無論是史學,還是民間傳奇或故事,常常自覺不自覺地被納入到普遍的大眾心理程式和話語結構之中。
當世之人受著神秘主義世界觀的主宰,人們的「集體記憶」,必然受到這種世界觀的不斷重構。最典型者,莫過於上古神話,以及秦漢讖緯之與歷史的關係了。魏晉以降,讖緯遭禁,影響力降低,但非理性的神秘主義的歷史闡釋力依然強大,尤其是一些為大眾普遍關注、進入輿論場域的「史事」,不免摻入大量不科學的、出於虛構的內容。
事實是,許多時候,想像(文學)比真實(歷史)更加迷人。在明代,類似例子還有朱元璋傳奇、劉伯溫的妖化等等,那些充滿了神秘氣息的傳說顯然不是歷史,但它構成歷史的另一種形態:「傳說歷史」,是被後人持續篩選、加工和改造過的「歷史產品」。西哲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表達了這樣一個觀點,文學比歷史更可信。相對於史學對於真實的追求,天師的預言、建文的偏顱、孱弱的文氣,同樣構成一種歷史的真實,它就是傳播學所說的觀念的真實。後者或許離歷史的實態(客觀真實)很遠,但它所呈現的文化景觀卻亦真亦幻,更為飽滿豐富、精彩動人;它在大眾輿論場域這個話題熔爐中不斷地被再建構,是一個動態的進程(直到今天,仍有不少地區宣布發現建文遺迹,並藉此添築新的建文傳說,即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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