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疫苗引發的一場「血色風波」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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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0號前後，我的微信朋友圈被一類文章狠狠地刷了屏，眾多大咖訂閱號也各抒己見、相互轉載——沒錯，造成這種萬人空巷之局面的，正是關於萬千女性左等右盼的HPV疫苗即將上市中國大陸的消息。
透過手機屏幕，比起這些報道帶來的欣喜，更多的是讓我感受到了整整一個時代的女性的無助、後悔和反思：原來獲批的葛蘭素史克（GSK）預防宮頸癌疫苗希瑞適只是一個「二價苗」（即只針對HPV16和18型病毒起到預防的作用）；而且疫苗是有年齡限制的（在中國的批准年齡為9-25歲）；最要命的是，專家說了：即便你打了疫苗還是要定期去體檢、做篩查，因為也許你會感染疫苗不能預防的HPV類型……
即便各路專家眾說紛紜，即便打宮頸癌疫苗有這麼多的限制因素，很多女性還是毫不猶豫地擼起了袖管兒準備挨針：打！反正打了總歸是有好處的，年齡超了、性伴侶多了又怎麼了？一針下去也不會出人命。HPV疫苗就像是大家心頭的一顆定心丸，為此甚至有不少姐妹馬上定了飛香港的機票，為了打到更為穩妥的「四價苗」、「九價苗」，機票酒店的花銷簡直堪比浮雲一般。
寫到這，我嘬了一口手中的馬黛茶，想起了自己的「疫苗接種史」。沒錯，我現在就在地球另一端的「馬黛國度」：阿根廷。雖說是響噹噹的拉美大國，但論起經濟發展水平和城市發展規劃，確實和歐美大國差的有點遠。但是在首都，醫療健康體系還算完善，所以接種HPV疫苗並不是件難事。
在今年三月份，我收到了一個妹子發給我的信息：
「姐，要不要一起打宮頸癌疫苗？」
「啊？你怎麼突然想起這茬兒了？」
「剛看見一個朋友發的朋友圈，她剛剛在布市的一家醫院接種了疫苗，還轉發了一片文章，喊我們都去打。」
「這個疫苗不是說處女打效果做好嗎，你那朋友都換了多少任同居對象了，靠譜嗎？」
「她做了宮頸切片檢查，大夫說沒得問題，就給打了。」
「哦，讓我想想……」
出於對自己二十多年來「守身如玉」這一結果的肯定與放心，加之對打針的恐懼，接種疫苗的事也被我一拖再拖。反正一時半會兒我也不會有男朋友，有了男朋友也不能一言不合就馬上發生關係啊，所以呢，預防針還是可以再等等的。
直到五月份的某一天，閨蜜猩猩和我用微信試頻，這個視頻成為我下定決心打疫苗的導火索：「我去香港打HPV疫苗了，還要再接種兩次。疫苗錢、機票錢加上賓館住宿合起來都不是小花銷，看來我要去日本旅行的計劃又要往後拖拖了。」說著猩猩用食指轉著發梢玩，冷不丁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真的覺得你也應該去打。」
我剛張開嘴巴想反駁，過於了解我的猩猩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你在國外那麼便利的條件還不把握好這個機會？我住的那個家屬院好幾個阿姨都查出來宮頸癌了，除非你能保證自己死前都是處女。不然就算你性伴侶固定，也保不齊你們家那口子出去亂搞把病傳染給自己啊！你說說……」
哎呀我的媽呀，我 「啪嘰」一聲合上PAD，嚇死寶寶了。一壺馬黛茶下肚，都不能壓驚。猩猩的話就像被複制粘貼一般，不斷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上網搜了一下相關資料，趕緊從包里翻出手機，搜索著通訊錄裡面的那個號碼。
「妹子，咱們明天就去打疫苗好不好？」
「啊？姐，我這兒正複習呢，明天要考試。你明天不也有考試嗎？你這抽的什麼風啊，咱們7月份寒假再去不行嗎？"（七月，阿根廷已經進入了冬天）
「這個事兒不能再推了，咱倆的考試不都在晚上嗎，就算早上不能睡懶覺也要把針給打了。再說……」
「再說什麼？」
「沒什麼，接種這個疫苗需要打三針，首針和最後一針的間隔時間是半年，暑假時候咱們還得回國過春節呢（生活在南半球的我各種時間錯亂，真心傷不起），明天體檢，如果能夠順利打第一針就不會有時間困擾啦！」
阿根廷時間，5月３1日早上7:30分，我和妹子約在阿根廷最好的私立醫院，德國醫院門口。（當時想著一切本著「嚴謹 認真 負責」的態度，選擇了日耳曼民族醫院），因為當時我們沒買醫保，沒有預約（在阿根廷甚至是拉丁美洲幾乎所有國家的公立醫院，看病是必須預約的。那麼這個預約要等多久呢？有一次我有點感冒發燒，想著交了那麼多錢的醫保，幹嘛不用呢，於是就去預約。
醫院給的時間是六天之後。講真，四天之後我就徹底痊癒了，最後高高興興去醫院做了個複查。）醫生的問診費加上無預約的費用，一共是786.45比索（約合350塊人民幣）。但是見到男的婦科醫生才是我真正蒙圈的時候，妹子嚇得一個勁兒往我身後躲。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失落，醫生只是對我們的情況進行了問詢、了解，就開了疫苗處方單，絲毫沒提要做什麼切片檢查的事。
德國醫院的疫苗證明
我想著三百五的問診費可並不便宜，怎麼說也應該多說兩句話，或者開一個讓我進一步做檢查的繳費單之類的，妹子在旁邊白了我一眼，「錢多的沒處花么？你有這個必要麼？」
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公立醫院不同的科室通常都是分布在不同的地段，佔地面積也都不大。但是德國醫院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家把所有科室都集中在一起的醫院（不愧是私立醫院中的戰鬥機），前後左右好幾個門，氣場之宏偉，就像回到了我大天朝看病一樣。
左拐右拐了好幾個大廳，上樓後就疫苗注射室徑直出現在面前。敲門之後，一位護士阿姨看了醫生給我們簽的單子，告訴我們這個疫苗醫院內部有貨。說著話就給我們寫好了證明，出門右手直走再左拐繳費，拿著發票來打針。
疫苗和注射費用一共是1859.69比索，合人民幣825塊錢。從交完錢到走到注射室這一路我的腿肚子就哆嗦了一路。
「姐你別嚇我啊，一會打針還指著你給我點力量呢！」妹子硬生生把我拽了進去。
護士阿姨看著我們繳費回來，取了兩隻疫苗，把我們請到注射室的一個小單間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裡面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地面和桌面上甚至都沒有一絲灰塵。護士叮囑我們脫衣服，露膀子，笑眯眯地拿著酒精棉給我消毒。估計我抖得有點厲害，這個護士阿姨眼睛眯成了彎月亮，一邊輕輕拍打我的胳膊，一邊柔聲細語地告訴我不要太緊張，越緊張會越疼，閉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我已經接種兩次，都有護士填寫的具體時間和印章證明
感覺上了初中後，就再沒碰到過對我如此溫柔的護士阿姨，心都快暖化了。當然，一針過後我就徹底清醒了：不僅出血了，胳膊還非常疼。護士阿姨貼心地給我準備了冰袋和護臂，真的非常感動。但這種感動、感激之情並不能緩解巨大疼痛所帶來的衝擊：注射之後我的胳膊都非常疼，穿衣脫衣輕輕碰到就能把我疼的齜牙咧嘴的，當天晚上我就是吃了去痛片才安然度過。這種疼痛伴隨著乏力的癥狀持續了兩三天，之後才漸漸好轉。
妹子是隔了半天才開始疼，酸疼酸疼的，養了兩天就活蹦亂跳了。但是我閨蜜接種後並沒有出現我們如此強烈的疼痛反應。除了自己緊張的原因，我當時覺得這個HPV疫苗很有可能是專門針對以牛肉為主食的阿根廷女性研製的，我們這種亞洲小身板實在吃不消。
6月30日我完成了第二次接種，這次是個溫柔到爆的護士姐姐，可是注射後我的胳膊依舊出血，只是疼痛不適感和持續的時間都大大的縮短了。
打完針下午就去學校上課，我的阿根廷同學見我胳膊上固定著冰袋都瞪大眼睛問我，「丫是不是注射了流感疫苗？」（當時阿根廷境內流感異常嚴重），當我一臉淡定地告訴他們是VPH（西語：Virus del Papiloma Humano）疫苗時，大家想了想，然後問我：「是流感疫苗的名字嗎？」
當我無奈地Google出關於VPH及其預防疫苗的文章時，大家一臉恍然大悟，然後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我。
「難道你們沒接種過嗎？」他們接著用一種看外星人的目光盯著我，直到人群中的一個女生探出頭，「這個疫苗我上初中時就注射了，女孩子確是有必要一打。」
「是學校組織的嗎？」
「沒有啊，我媽媽是婦科醫生，就是她親自給我注射的，而且這個疫苗男生也是可以打的，最好的時段還是在青春期。注射了VPH的男性就能夠避免把該類型的HPV病毒傳播給自己的性伴侶，當然，他自己也能夠預防該病毒引起的相應病症。」舉班一片嘩然。
這個和我一起分享了同學們注目禮的女生叫做Belén，正宗阿根廷妞。我們班絕大部分的學生都是阿根廷人，當然除了我這個中國人，還有來自巴西、哥倫比亞、委內瑞拉等拉美國家的小夥伴。總共24個人，接種該疫苗的卻只有Belén和我兩個人。
後來又問了許多阿根廷朋友，他們對這支疫苗的了解程度也著實令人費解。即便有些姑娘們能說的頭頭是道，也並沒有去注射。在我眼裡，拉美的姑娘漢子一向熱情如火，私生活也是相當放得開。加之我覺得國外的性教育非常普遍，這支風靡國外朋友圈的疫苗在阿根廷竟然還是如此的陌生？
醫院專用冰袋
「我們每年都會做一到兩次的全面婦科檢查，醫生會根據我們的實際情況給予建議，也會有相關的保健科普。這個針打不打也不是那麼的重要啊，畢竟HPV的病毒種類多了去了，一支針能防得住嗎？」一個阿根廷朋友的話讓我陷入了深思。
一個半月後，「二價苗」進軍中國大陸市場。希瑞適讓女性同胞們一頭扎入「疫苗軍團」義無反顧，但是有多少姐妹能夠說明白為什麼自己要打HPV疫苗？有多少姐妹會想到打完這個疫苗，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真的從此高枕無憂了嗎？順便說一下，在國外HPV疫苗男性也是可以接種的。但是在國內，有多少適齡男性會主動提出疫苗接種，又有多少家長會帶著自己處於青春期的兒子去醫院接種呢？
不知道有多少姐妹和我有著相同的疑問和想法，而我自己也是稀里糊塗地成為了「疫苗軍團」中的一員。但正是過這支小小的疫苗，讓我翻閱查找了無數的資料，也喚起了我對於女性健康前所未有的關注。
找到合適自己的婦科醫生、堅持做婦科年檢、關於性伴侶的選擇以及發生性關係時的保護措施等等——這些話題於我而言都不再是羞於啟齒、避而不談的了。現在，我更傾向於把HPV疫苗的關注點放在癌症預防，而不單單一個「性」字上面。
畢竟，健康才是人生中的頭等大事。學會好好愛自己，也是女人一生中的重要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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