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可能是今年最賣座的藝術電影，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勝利

《黑處有什麼》上映4天，票房已超過500萬，如果能夠持續這個勢頭，肯定會超過今年口碑爆棚的《路邊野餐》，也許可以拿到接近去年《心迷宮》1100萬票房的成績。

文/ 馬程

39歲的王一淳剪著蘑菇頭，帶著黑框眼鏡，穿著休閑，笑起來青春洋溢。《黑處有什麼》宣傳期間，由於些小失誤，她的百度百科詞條下赫然寫著「1997年出生」。很多人信以為真，於是，「19歲媽帶8歲娃」的梗就在影視圈裡傳開了。

王一淳在影視公司工作過，但並不是負責製作，後來有了孩子之後她就「專職帶娃」了，順便寫寫劇本，追憶她的父親，寫她生長的90年代。

2014年她帶著10年寫成的劇本和300萬積蓄，決定「圓夢」，拍一部電影，大部分劇組成員都是朋友介紹的，還不太熟悉鏡頭語言的她在攝影師的幫助下做出了分鏡。拍攝資金很快用光了，僅僅完成了初剪的片子就束之高閣了。如果不是在朋友和家人的勸說下參加了First青年電影展，這部片子可能就此擱置。

在First上拿到青年導演獎的她一鳴驚人，和和影業買下了《黑出有什麼》的版權，她開始再次地剪輯，送展，在歐洲轉了一圈後，影片拿到了龍標，雖然結尾做出了改動，劇情也做出了調整，但是還是在一年多之後拿到了上映資格。

《黑處有什麼》上映4天，票房已經接近超過500萬，如果能夠持續這個勢頭，肯定會超過今年口碑爆棚的《路邊野餐》，也許可以拿到接近去年《心迷宮》1100萬票房的成績。這是「主婦」王一淳的「逆襲」，也是First青年電影節和版權所有方和和影業的又一次成功試水。

沉著、壞、荒誕

2015年7月在西寧，姜文導演親自把最佳導演的獎盃放在了她手裡時，王一淳還是處於夢遊的狀態。姜文對《黑處有什麼》的評價是三個詞，「沉著、壞和荒誕」。

王一淳更願意把《黑處有什麼》稱作青春類型片。雖然犯罪環節是全片的線索，但是更多地還是在講述一個小女孩對性和愛的覺醒。首映結束後，很多觀眾都讚歎 ，「裡面有那麼多影射公安斷錯案的情節，怎麼能過審呢？」

在王一淳看來，這主要是因為全片是通過女孩視角展現的，「沉著應該是說我沉得住氣，本意上要去諷刺批判，但是整體的基調上是很輕鬆，甚至有些小幽默。很多話題都是點到即止，都是打的擦邊球。」王一淳說。

這也正是姜文對她的評價，「憋著壞卻不外露」。「很多情節的設計都是矛盾的積累，包括性教育的缺失、急功近利導致的冤假錯案，這可能在姜文看來是一種『壞』吧。」

荒誕則來源於對90年代初期這個時間段的反映，從頭至尾很多元素和情節的設計通過誇張、符號的手法，象徵性地體現著人性和壓抑和懵懂。

影片中跳舞用到的大頭娃娃面具，永遠是誇張的微笑的，遮掩了真實的想法。小女孩去敬老院調查萎縮老頭，被錯認為關心老人，立為學賴寧標兵。小女孩走在路上看到有人在埋屍體，危險彷彿就在身邊。但是第二天再回到原地，危險不見了，就留下了一個「打擊犯罪人人有責」的牌匾等等橋段，在王一淳看來都是屬於那個時代的真實的情況，但是現在看來就會覺得有些荒誕。

「那個年代在我的記憶里很美好，但是發生了很多冤案和現在想想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比如呼格案、聶樹斌案、白銀事件等。現在回看，我想要展現平靜生活里暗流涌動的荒誕。」

但是王一淳並非故弄玄虛，「從最開始，我就是想寫一部親近市場的電影。」她的劇本改了10多稿，每一稿都在豐富故事裡的人物，其中的很多角色，比如趙四，蔣四，還有像賣冰棍這樣只走了一個過場的人物，都是再後來逐漸加入的，希望還原當時的社會和人。」我不想只是做自己的表達，這樣沒意義。「王一淳說。

上映後有些出乎意料的票房也證明，《黑處有什麼》兼具了文藝片的質感和類型電影的劇情和設計，無處不在的黑色幽默也提高了電影的趣味，李玉導演公開稱讚，「像這樣有趣的電影已經不多了。」曹保平則表示不論什麼類型，「都是一部好看的電影」，影評人們也紛紛安利這部《心迷宮》後的又一部小成本佳作。

「觀眾走進影院後，覺得有些情節有意思，看完後又能留下些印象，就夠了。」

First青年影展的挖掘

有人把王一淳的成功，稱作一次「主婦」的逆襲。她在沒有任何經驗和資助的情況下，拿到了分量十足的獎項，一鳴驚人，她也生逢其時，出現在First青年影展的上升期。

王一淳當時很不自信，她還投了影展的創投環節，「如果拿不到獎，那不如借著創投的錢再重拍一遍。」但是評委們在看過樣片後就讓她放寬心，「他們覺得雖然粗糙，但是導演的思想都體現出來了」。

First青年影展有一批讓王一淳佩服的工作人員。「影視圈子這麼小，想找關係很簡單，我也有很直接的關係。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在First不能靠關係。結果確實，要是找關係估計要先扣十分。」

她也見證了這批有著電影夢想的年輕人的工作狀態，對流傳的「花幾十萬就能買一個獎」的說法不置可否，見過他們通宵達旦的工作就會明白，這種勁頭不是幾百萬可以買斷的。

作為國內目前最具影響里的電影節，First的開端並不順利，前七年里雖然挖掘了郝傑等年輕電影人，但是並沒有和市場接軌，都是三位創始人宋寧、李子為、楊巍在貼錢支持。到2013年，西寧政府裁撤了資助基金，也讓影展雪上加霜。

2014年，FISRT青年影展出現了轉機，競賽單元出現了忻鈺坤的犯罪類型片《心迷宮》，不僅引起各界關注，還收穫了過千萬票房，它是競賽單元的分水嶺，讓投資人看到了青年導演電影的可能性。

隨著名氣的提升，First才能夠請來姜文和王家衛做評委會主席。創始人宋文在影展的平台基礎上牽頭創辦了並馳計劃，吸納了忻鈺坤、王一淳等多位從First走出去的導演。越來越多的影視公司來到這裡尋找下一個有潛力的青年導演。7萬塊錢完成的《中邪》，拿獎之後影片遭到了各大電影公司的哄搶，最後這部曾被預言音恐怖類型無法院線的電影也登上了騰訊影業的年度片單。

和和入局

《黑處有什麼》在北京的首映禮上，和和影業CEO楊巍親自擔任主持人，「為了把一些好的青年導演作品帶入院線，我和搭檔李子為已經努力了10多年。」

First青年電影節之後，和和（上海）影業購買了《黑處有什麼》的版權，幫助王一淳完成電影的後期，並且把影片帶到了柏林電影節、倫敦電影節等多個世界級的電影舞台上。

《黑處有什麼》首映禮，右四為和和影業CEO楊巍

2016年她創立的和和影業在一年內對《美人魚》《火鍋英雄》等片進行了大膽的保底，並最終「賭贏」而成為業界的新貴。

今年7月，和和影業在第10屆First青年影展上公布了「和動力」片單計劃，有近30部作品入選，還有王家衛、姜文等人監製的作品。王一淳是和和重點培養的新人導演之一，《黑出有什麼》和她的第二部電影《陌生人的糖》都出現在了片單上。

「和楊總她們溝通起來很容易，因為她們都是愛電影的人，會給我足夠的空間。」王一淳說。

採訪中，王一淳給人最深的印象就是隨性而認真，年近40的她少了很多青年導演的熱血和焦慮，多了些從容。最近，王一淳正在寫《陌生人的糖》。「實在寫不出來，就再沉澱一下，慢慢來。」面對紛至沓來的商業片邀約，她更願意看做是一種鼓勵，「還是要拍一些讓我老了之後值得紀念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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