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我有這個信心
上海還有一年四季的打折商店,還有無數普通老百姓時常光顧的便宜的大賣場,只要精打細算,只要會過日子,只要我們腿勤、嘴勤、手勤,憑我們這些年來對上海的了解,我們照樣可以過上幸福安逸的日子。千千萬萬衣著乾淨光鮮、原先我們十分羨慕的上海人的生活,不也是如此嘛。我倆所就職的《上海都市報》福利條件不錯,我們蠻可以利用這段最初的工作時間,打好在上海生活的基礎。
等到我們有了一定的積蓄,可以租更好一點的房子住。報社的老職工們都曾經享受過住房的補貼,報社效益真正好了,說不定我們這些新人,仍舊也會有住房補貼的。那樣的話,我們往裡貼一點錢,也可以買一套屬於我倆自己的房子,哪怕離市中心遠一點,也沒有關係。到了那時候,我們就和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真正的上海人沒什麼區別了。不,不,這不是我白日做夢,這是完全有可能達到的目標。
到報社上班以後,一個人獃痴痴地坐在我的辦公桌前,回想著自昨晚以來的種種情形,我沉思默想了好久。似乎也把自己有些混亂的思緒,想出了一些頭緒。
這麼想著的時候,唯一的不安,就是隱隱地覺得我這麼做,這麼決絕地掉頭而離去,有些對不起苗杉。她不是半夜還到莘庄去找我嗎,我到下半夜沒回去,她不是還急得拷我嗎。
但是,這事也怪不到我了,誰叫你瞞著我租下錢光羽的房子呢,誰叫你和錢光羽藕斷絲連的呢。我現在要做的,只是設法把房子退還給錢光羽,遂而就是和苗杉一刀兩斷。
不一刀兩斷也不行,蘇悅要知道了我和苗杉的感情,那還不和我大吵大鬧個夠?現在我已經情有可原地對不起苗杉了,我可不能再對不起蘇悅,落個兩頭不討好。
這麼思忖著,雖說心頭仍很有歉意,大面子上還是講得過去的。再說,也不允許我有更多的時間瞻前顧後地細想了,拆看著一堆來稿、來信時,我已經收到了法院的傳票,佳居實業公司訴我和《上海都市報》一案,已定於9月16日上午9時開庭。事情早在預料之中,但是手裡真正地拿到法院的傳票,我還是愣在那裡,看了好久好久。我盯著佳居實業的法人代表喬海貝的名字,猜測著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他會有多大能量。我明白,即將開庭的這一案子不允許我沉浸在男歡女愛的情場之中,我必須在這幾天時間裡,集中所有精力,為我自家、也為報社打贏這一場官司。
事實上也不允許我多想了,沒等我拆完來稿、來信,李主任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他約我馬上過去,和竹律師一起,同到總編輯辦公室,把我們準備的應訴情況,完整地向總編彙報一次。
離座站起來的時候,我心裡說,這有啥多彙報的,就是沒那個自以為是的竹律師,我也會把這個官司打贏的。
上海是個講道理的地方,我有這個信心。
本文摘自《上海日記》,葉辛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16年8月
內容簡介:
《上海日記》是葉辛近年來繼創作《華都》之後,精心打造的又一部創新力作。與其過去作品不同的是,這部作品創作重心轉移。作者把目光瞄向了改革開放以後,千百萬湧入大中城市的外來移民、新都市人,著重描寫了一個從貴州偏遠山區來上海求學的大學生全小良,怎樣由一個農家子弟努力融入上海大都市生活的故事。小說以日記體的形式展開,講述了主人公全小良在大學畢業之後酸甜苦辣、跌宕起伏的經歷。他努力工作一心想做出成績卻被單位辭退;他青梅竹馬的美麗戀人苗杉,終因生存的壓力和對愛的失望而嫁給他人;他滿以為以自己的年輕帥氣、才華橫溢和忠心耿耿,博得了富姐的歡喜與愛情,從此可以過上奢華如意的生活,成為一個所謂的「上等人」,結果卻遭到富姐無情的報復和拋棄。小說的人物命運一波三折,故事情節引人入勝,充分展現了當代新上海人豐富多姿的生存狀態,他們的喜怒哀樂、困惑煩惱,以及他們對新生活的追求與嚮往。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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