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去世後，他的身體化為一地糖果
＃極簡主義大師岡薩雷斯-托雷斯在華首次個展
菲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與羅斯·萊考克 攝影：Carl George
在紐約的跳蚤市場，藝術家菲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Felix Gonzalez-Torres）正盯著一個米老鼠發獃，然後他花了5美元買了一大包二手玩具回家。這些玩具，很多都有著卡通般的大眼睛。菲利克斯相中它們，是因為長期失眠的自己，也經常睜大眼睛……
那是1991年間的事情了。菲利克斯一直在吃安眠藥，他想每周、每月、每年都在睡夢中。他就是想睡覺，但他又無法安眠，因為他的男友羅斯·萊考克（Ross Laycock）剛剛去世不久。
羅斯·萊考克
菲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 攝影：Gordon Kurtti
在1995年少有的一次採訪中，菲利克斯回憶說，羅斯非常性感火辣，以前他身邊都是CK模特這類的帥男。
他記得羅斯被診斷出艾滋病之前，壯得「像匹馬」，「如果你讓他蓋座房子，他真的可以搞定。」
但羅斯因為闌尾手術發現自己是HIV陽性之後候，菲利克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具「美麗且讓人驚訝的身體」，漸漸「像一朵風乾的花朵消失在人世間」。
羅斯·萊考克 攝影：Carl George
《「無題」(羅斯在洛杉磯的肖像)》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91年，糖、彩色玻璃包裝紙，數量無限，總尺寸可變。理想重量79.4 公斤。唐娜和霍華德·斯通收藏，將贈予美國伊利諾伊州芝加哥藝術博物館。
菲利克斯看著羅斯的身體一點一點消瘦。他一直陪伴著他，直到羅斯的最後一口氣。然後，經過無數個失眠的夜晚，菲利克斯創作了《無題（羅斯在洛杉磯的肖像）》，獻給了自己的摯愛。
該作品代表羅斯身體、肖像的，是一堆色彩各異的水果糖，這些糖的總重量，大約是羅斯的體重79.4公斤。每次展覽觀眾都可以拾起糖果品嘗甜蜜，最終，那份甜蜜很可能被消耗殆盡（就像曾經的美好和羅斯的身體）。但下次展覽，糖果又將填充至原有的重量，像是一種輪迴。
現在你可以在上海感受這些糖果的甜度與重量，菲利克斯在華的首次個展正在上海外灘美術館開展（2016年9月30日-12月25日）。紐約二十多年前的感傷，依舊瀰漫在改建成美術館的上海老樓里。
在美術館一層的遊客中心裡，菲利克斯另外一件悲傷的作品，謙卑地掛在一系列紀念品背後的牆上，已完全融入人們的日常。
這件作品由兩個並排的時鐘構成，它名為《無題（完美的情人）》，兩個時鐘起先指向相同的時間，且看似按照相同的步調行進，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們難免會不一致。
《「無題」(完美愛人)》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87-1990年，壁鍾共計34.3 × 68.6 × 3.2厘米，兩部分直徑各 34.3 厘米，3 版，1 AP 版，第1 AP版。美國馬里蘭州波多馬克，格倫斯通博物館。
但美術館的工作人員，每發現時鐘不同步，就會及時把它們調整回軌道。毫無疑問這件作品也和羅斯有關。菲利斯克在他的手稿中寫道：
「別害怕時間的流逝，這是屬於我們的時間。時間對我們如此慷慨。時間裡流淌著我們甜蜜的印記。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空間里，我們征服命運而相遇。我們是時間的產物，因而當我們的時間完結，我們要感謝時間。我們永遠同步，無論現在還是未來，我愛你。」
1996年，菲利克斯也因艾滋病離開了人世。他們最終得到了同步。
但死亡並沒有為菲利斯克的創作畫上句號，因為他作品的特性，他去世後每次新的展覽，隨著展覽場域的變化，策展的布置，都變成了一次次全新的解讀和構建。
《完美愛人》手稿
「菲利克斯從不對某件作品做特定的解讀。他曾經對一件作品提供了六種不同的角度和故事。」他生前合作畫廊的老闆（也是菲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基金會創始人）安德烈婭·羅森曾提到。
在這次展覽的導覽手冊中，兩位策展人拉瑞斯·弗洛喬（也是上海外灘美術館館長）和李棋分別提供了一些指引性的文字，幫助觀眾對不同的作品做出自己的解讀。比如《「無題」（輿論）》的主體是700磅的黑色甘草糖，和《無題（完美的情人）》一樣，這件作品觀眾也可以彎腰拾起來品嘗。
展覽現場圖，地下的作品即《「無題」(輿論)》，作品信息為：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91年，黑色桿狀甘草糖、玻璃紙包裝，數量無限，總尺寸可變，理想重量317.5公斤。美國紐約，所羅門·R·古根海姆博物館。1991 年由路易斯和貝西·阿德勒基金會有限公司、美國國家藝術基金會博物館採購計劃共同捐資購藏。
拉瑞斯·弗洛喬的引導文字中提到，這件作品「是一個整體，是一個大多數的聚合。這個整體，將其自身慷慨地獻予每一個人，承擔著終將瓦解、消失、殆盡的風險。」而李棋給出的文字，卻包含這樣的信息：「甘草糖是一種在歐洲和北美廣受擁躉的糖果。由中國的網路代理銷售商將這一糖果描述為『最難吃的零食』，『只適合買給仇人』。」
而《「無題」（輿論）》，恰恰與《無題（羅斯在洛杉磯的肖像）》共同位於美術館二層，它們若即若離的交互關係，也會讓人對這兩件作品產生新的聯想。
把甘草糖和水果糖都嘗過的觀眾，每個人生理和心理上的刺激也皆不相同。
這些作品，你完全可以做出你自己的解讀：
《「無題」(金)》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95 年，串珠和懸掛裝置，尺寸可變。美國紐約,所羅門·R·古根海姆博物館,所 羅門·R·古根海姆早年贈予；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艾德琳·耶茨早年贈予；美國 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J.D. 澤勒巴克、加德納·戴利和匿名捐贈者早年贈予；2008 年由安德烈婭·羅森為紀念費利克斯·岡薩 雷斯-托雷斯部分贈予。
《「無題」(搖擺舞台)》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91年，木、燈泡、丙烯塗料，搖擺舞者穿著銀色短褲、運動鞋，攜帶個人音樂設備，總尺寸可變，舞台：54.6 × 182.9 × 182.9厘米。瑞士聖加倫，聖加倫藝術博物館，私人收藏永久借予。
《「無題」(情郎)》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89 年，藍色織品和懸掛裝置，尺寸可變 。美國紐約，私人收藏。
《「無題」(北)》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93年燈泡、瓷燈口、電線 12 組，總尺寸可變。美國紐約州哈德遜河畔安南達巴德學院策展研究中心，黑塞爾藝術博物館，瑪麗路易斯·黑塞爾收藏。
《「無題」( 3月 5 日)#1 》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91年，鏡子，總尺寸30.5 × 61厘米，兩部分直徑各 30.5 厘米。美國紐約，芭芭拉和霍華德·莫爾斯。
《「無題」(情郎)》
費利克斯·岡薩雷斯-托雷斯，1990 年，藍色紙張，數量無限，理想高度19厘米 × 73.7 × 58.4厘米(原紙尺寸)。美國紐約，私人收藏。
最後我們要說的是，在當代藝術史具有廣泛影響力的菲利克斯，原本從一個閉塞的時代中走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是一個充滿恐懼、無知和對同性戀憎恨的時代，因為艾滋病沒有足夠的認識，他這次在華首個個展拋給了觀眾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些來自於閉塞時代卻又很開放的作品，在今天，又能以多開放的心態來解讀呢？
今天的觀眾，能否比一二十年前的觀眾更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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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現場圖、作品圖來自於上海外灘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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