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廁所紙與大饑荒的歷史,烏克蘭首都基輔行記
(在偶遇烏克蘭-親歷烏克蘭落地簽一文發表之後,藝游味境~伊州郡主的大表姐也飛來了基輔。下面的文章就是大表姐游罷基輔之後寫就。)
東歐首行獻給了烏克蘭,其實也是機緣巧合。如果不是在基輔做志願者,已經成為半個「基輔通「的表妹自告奮勇做我的導遊,只怕我還真沒勇氣去探索這個在西方媒體中天天」戰火紛飛「的國家。
到了基輔,這點小小的不安很快被興奮感所取代。在基輔的第一個感覺居然是。。。熟悉。肅穆的蘇式建築,粗獷的地鐵,行人樸素的穿著和臉上單純隱忍的表情,都彷彿把我帶回了80年代的中國。
旅館旁邊的某處廢棄的建築,貌似曾經是政府辦公樓
右圖是地鐵里的高爾基塑像
基輔Arsenalna地鐵站是世界上最深的地鐵站
每次旅行都不惜花很多時間精力嘗試當地美食,在烏克蘭當然也不例外。這次在表妹的陪伴下大飽口福,從最便宜的小吃店一口氣吃到著名的Korchma。烏克蘭的低物價讓我們過了一把土豪的癮:最貴的一餐兩人不過花了30美元;平價店5美元就能叫上好幾道菜了。最愛是烏克蘭的紅菜湯,用甜菜(beets)佐以洋蔥香料,上桌後拌上酸奶油,香甜純滑,是我們每餐必叫的保留菜目。
最愛烏克蘭的紅菜湯
各國菜系在基輔街頭也很常見,尤其是東歐國家的俄國菜,格魯尼亞菜。下圖是一家俄羅斯餐廳的晚餐。餐廳有個親切的名字「喀秋莎」。右上角的烤盤裡是煎的外焦里嫩的小兔子肉,完勝法餐名菜燉兔子。
這次住在市中心的青旅dream hostel,門口即是著名的購物街安德烈小徑。除了烏克蘭民族風的玩偶服裝,印象最深的倒是各種軍用鋼盔水壺,充滿了戰鬥民族氣息。專門購得印有普京頭像的手紙一卷,心想這可在其他地方不常見。另一個發現是烏克蘭的英語普及水平比較低(或者說,我們的俄語/烏克蘭語水平更低?),街頭小販連英語的數字都聽不懂,給酷愛討價還價的我們帶來了極大的困擾。我也曾試著跟表妹學一點俄語,結果學到數字三就直接放棄—斯拉夫語系實在是太難了。
相比於北美,歐洲各城最吸引我的一點就是撲面而來的歷史感。街頭巷尾,或曾接受過國王大公的下榻,或曾見證過戰爭的金戈鐵馬。久而久之,一座城也變成了傳奇歷史的一部分。
基輔自然也不例外。基輔最輝煌的時代從9世紀開始,當時的大公奧列格以基輔為中心建成了基輔羅斯公國,被現代俄羅斯,烏克蘭,及白俄羅斯人認為是斯拉夫民族的起源。
金門(Golden gate of Kiev)是這一強盛時期的見證,傳說由基輔大公Yaroslav the Wise在11世紀初期建造。佇立城頭,可見遠處索菲亞大教堂的圓頂金光閃閃。腳下斑駁的石牆,可能就見證了波蘭皇帝波列斯瓦夫一世揮馬進城的凱歌。然而金門在13世紀成吉思汗及其子孫攻佔俄羅斯諸公國的征戰中受到部分損壞,到18世紀已經變成廢墟。現在的建築是1982年重建的,據說與原建築沒有太多相似之處。也許我們只能從歷史畫中想像當時金門的雄偉。
波蘭畫家馬泰伊科所繪的波蘭皇帝波列斯瓦夫一世攻入基輔的歷史畫,圖中可見想像中的金門,來源wikipedia
1982年重建後的金門
幾乎是在基輔羅斯建立的同一時期,東正教也從拜占庭帝國傳入東歐,並成為影響這一地區的主要宗教。這一時期代表性的歷史遺迹就是始建於1051年的洞穴修道院(Lavra)。
Lavra,在古希臘語中是「高僧」的意思,後引申為東正教里的修道院。基輔的修道院由13座富麗堂皇的教堂組成,每一座都是如此白富美的存在:
東正教堂的內飾聖像與天主教風格截然不同
然而修道院最出名的還不是這些教堂,而是深埋在地下的一處群葬洞穴。自1051年起,在此修行的僧侶不但用手挖掘出迷宮一樣的通道,而且把自己的屍身保留在洞內,因為洞穴的特殊氣候風乾成木乃伊。現存的高僧屍身多達125具,洞穴修道院因此被認為是神跡,來參拜的信徒絡繹不絕。在狹小的洞穴通道中(據說有的秘密通道長達幾百公里,能夠通往另一個城市),沒有照明,訪客只能手持蠟燭緩緩前進。我們遇到了眾多的修士與信徒,每人都虔誠地在每一具玻璃棺木上留下一吻。宗教的精神力量讓人動容。
不熟悉烏克蘭的人,很容易把烏克蘭和俄國混為一談。甚至好幾個俄羅斯朋友在聽說我要去基輔時,都以主人的姿態對我說:好好玩!!來了才知道,烏克蘭在近幾年大力推動去俄化,鼓勵烏克蘭的民族化,比如把俄語的街名全部改成烏克蘭名人,廢除俄語的官方地位,改教烏克蘭語。就連國立美術館,也只藏烏克蘭畫家的作品,我們耳熟能詳的列賓等等幾乎無跡可尋。
國立美術館外景還是挺雄偉的
然而去俄化後的烏克蘭是否還可以稱為烏克蘭?正如失去烏克蘭的俄羅斯是否可以成為完整的俄羅斯?這兩個民族的歷史在幾千年里緊緊聯繫在一起,任何一方面的剝離,對兩個國家和民族都是對過去的否認。源遠流長的基輔羅斯的文化史,以及近幾十年被蘇聯統治的歷史,都給烏克蘭打上了不可磨滅的俄羅斯印記。至今在許多城市,大部分烏克蘭人仍以俄語作為主要交流語言,烏克蘭語仍有很有人不會讀寫。在這些人的心中,做「俄羅斯人」或「烏克蘭人」又分別意味著什麼?
說到去俄化,必然要提到獨立廣場。在基輔,獨立廣場是繞不過去的存在。我們每天行程都經過廣場,或以廣場為終點。無論喧囂的白天,還是寂靜的深夜,中央高高的自由女神像總是默默注視著我們。很難想像這裡就是近20年來烏克蘭所有轟轟烈烈的政治運動中心。
廣場中心的自由女神鵰塑
1990年的「花崗岩革命」促使烏克蘭脫蘇成為獨立的國家,2014年爆發的烏克蘭革命宣告了親俄派總統亞努科維奇的政治終點。長達93天的政治示威也奪取了125人的生命,至今在廣場周圍隨處可見紀念碑。長遠的影響,則是親歐派與親俄派之間日益加深的矛盾,由此直接導致的2014年三月的克里米亞危機,以及現在東部烏俄邊境延綿不斷的戰火。
在基輔的最後一天正趕上二戰勝利的「愛國日」,我們順著人流來到了二戰老兵紀念公園。紀念碑前擺滿的鮮花讓我回想起年少時跟學校去英雄山獻花的經歷。然而戰爭對於烏克蘭人來說,並不是遙遠的過去,而是時刻發生的現實。絡繹不絕的人群中有白髮蒼蒼,手持發黃相片的老奶奶,也有帶著孩子,一邊在胸前劃著十字的年輕媽媽。他們中的許多人,想必是在為戰場上的親人祈禱吧?
離高聳的老兵紀念碑不遠處,有一座四方形的白色紀念塔,頂端寫有「1932-1933」的字樣。由於看不懂旁邊介紹的烏克蘭文,我好奇的詢問跟我們同行的一位烏克蘭朋友。她說:這是為了紀念蘇維埃政權統治下1932-1933年大饑荒的幾百萬死難者。我們看著對方的眼睛,都陷入了沉默。她來自南部城市Odessa,傳統上是個親俄的地區,她情感上並不支持去俄化的種種舉措。然而這座紀念碑如同大地上撕裂的傷痕一般,時刻提醒著烏克蘭人所經歷過的悲傷和苦難。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有默默走回來的方向。
大饑荒受害者紀念碑,圖片來自維基百科
這也是我在基輔的最後一天。我們從紀念碑走過靜謐的馬林斯基公園,又一次經過了獨立廣場,回到了市中心的熱鬧。這一天的肅穆與震撼漸漸遠去,映入眼帘的是街頭演奏搖滾樂的新潮樂隊,在紀念碑旁草地上野餐的一家人,在廣場上畫粉筆畫的孩子。我忽然感到非常幸運,能以這樣平凡美好的一天作為對烏克蘭之行的最後記憶。
祝福你,飽受風霜的烏克蘭。願你早日結束戰火的煎熬,願你的人民獨立而富足,願你的兒童有和平而快樂的童年。我們再見。
本文作者:大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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