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嫿將軍的制服誘惑，那是美女才有資格的

文/侯虹斌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青樓女子多了，什麼樣的美人都有。在別人都塗脂抹粉，雪紡輕紗，不勝嬌媚的時候，林四娘偏不，一身短打，青絲高綰，或舞劍、或弄槍，來上一段乾淨利落的功夫表演，這一手在明末的秦淮歌畔可是絕無僅有。一朝鮮，吃遍天，這樣一來，林四娘在美人尖里還是冒尖兒，各路子弟慕名前來，紅極一時。

其實，這林四娘本出身武官世家，繼承家技，拳槍劍刀，樣樣精通。不料在她16歲那年，父親受牽連而下獄，家破人亡，林四娘無依無靠，最終淪落為青樓歌女。她的姿色和本領把青州的衡王朱常庶吸引過來了。這個衡王好色兼好武，常游幸金陵，召來林四娘侍宴助樂。林四娘舞時矯若驚鴻，婉若游龍，靜時嫻靜輕柔，燕語鶯聲，衡王不由對她大為傾倒，離開金陵時，就把林四娘贖身，回到青州王府。她搖身一變成了寵妃。

所以，別聽信那些美女指南，盡教你如何媚眼如斯，如何取悅男人。狐狸精都是天生的，否則修鍊多少年也就一蜈蚣精，處處是抄的痕迹。還不如發乎天然，結網等好了，該幹嘛幹嘛。

「丁香結子芙蓉絛，不系明珠系寶刀。」賈寶玉曾在《紅樓夢》里遙遙地給林四娘寫過一首詩。從林四娘身上，衡王發現女子習武別有一番風韻，於是將王府中的姬妾侍女組織起，由林四娘為統領，勤練槍劍之術，演習攻守戰術，組成娘子軍。林四娘身披鎧甲，腰佩雙劍，勤勉督促；女兵們看到自己穿上軍裝英姿颯爽，俊秀不凡，也熱情高漲。連朱常庶也喜歡上女兵們的這種制服誘惑，一種全新體驗的性感。

三年後，晉陝一帶久旱不雨，民不聊生，流賊王自用攻向山東青州，大敗朱常庶，他被賊軍圍困在一個小山崗上，城內的官吏準備開城降敵。侍妾林四娘，將那些官吏們叱責一頓，然後召集了王府中的娘子軍，衝出城去。

這支威風凜凜的小分隊一個個面容姣好，描眉塗唇。賊軍開始輕敵，被打得滿地找胳膊找腿；但人家畢竟人多勢眾，娘子軍紛紛落馬，最後只剩下個林四娘，寧死不接受勸降，殺倒了一大片敵兵，最後終因體力不支，喪身於敵刀之下。後來救兵到，打跑了賊軍，解救了被圍困的衡王，平定了戰亂。

這位只打過一次仗的姽嫿將軍，念之依舊令人口齒噙香。

一般而言，那些得以青史留名的美女們，首先是美貌多情，完全吻合男性對女性的性幻想標準；其次是兼具男人的才華，或吟詩弄賦、或舞槍弄劍，方可與之交友、結納。滿足第一點的可當嬌妻美妾，滿足第二點的則可當紅顏知己。但一般人在談這點的時候，很少設想，如果「姽嫿將軍」長得像五大三粗的孫二娘或顧二嫂，那他們還會覺得這是悲劇嗎？所謂的悲劇，就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是否對於女性的讚美，都是附麗於女人的美麗與玩偶化上面的？

現在重新審視這種「美人救英雄」的情結，愈發覺得可悲。如果說被當作美麗的玩偶（不管是紅裝還是戎裝），是她曾作為青樓歌女難以擺脫的悲劇烙印的話，那麼，她的英勇和犧牲能否為她換得作為人的尊嚴？或僅僅是男人丟失了心愛的玩偶的哀嘆？

附錄：

林四娘：事見《聊齋志異》卷五《林四娘》，王漁洋《池北偶談》、林西仲《林四娘記》以及陳維松《婦人集》亦有其記載。明末祟禎年間的秦淮歌妓，後成為衡王朱常庶的寵妃，平生只參加過一次戰爭，在戰爭中香消玉殞，被人們稱為「姽嫿將軍」。《紅樓夢》中賈寶玉亦為其作《姽嫿詞》。

本文摘錄於我的新書《叫我女王大人》，花城出版社，2016年10月版，

噹噹、京東、天貓及各大書店均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