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老了能有一座老人院,可以讓這些音樂人一起住進去
(一)
民謠歌手周雲蓬有一次在病中曾半凄慘半哀怨地說,「希望老了能有一座老人院,可以讓這些音樂人一起住進去。」2014年,當趙老大病重的時候,宋雨哲也非常詳細地說過,希望有一個社區組織,定期演出團體以及相關商業保險機制,來完善解決音樂人的養老問題。
搖滾樂是荷爾蒙的產物,當用生命去創作,演奏,為了保持旺盛的精力甚至需要配套的酒精,那啥或者設施以及工具的搖滾樂手老了之後,不是一句「當你老了」的詩句就可以安慰和概括,他們離開舞台,會去哪裡?怎樣生活?
這個世界,不能只有天堂里的27歲俱樂部,希望也能在人間有一座72歲的老人院,環境宜人,設備完善,服務周到,那裡可以住著肥成豬的PeteDoherty, 喪到深度駝背的ThomasYorke, 中了風再也蹦躂不動的ChrisMartin,皺紋爬滿蒼白高傲臉的Brett Anderson等等,他們可以在這裡繼續生活,創作,享受人間最美不過夕陽紅的美妙~然而,這個遠景,在「朱家角水鄉音樂節-拾音而上」的官方酒店被提前預演了!
頤仁苑位於朱家角定海,前身是一座老人院,但因為一直沒有辦全開養老院所需要的各種資格證明,不得已改稱了一家對外經營的賓館。在這個十月,為期三周的朱家角水鄉音樂節把頤仁苑設置成了音樂人官方指定接待酒店,於是來自全世界的音樂家,住在了這家老人院里。
頤仁苑沒有所謂沙漠盡頭的prada或海邊最孤獨美術館的噱頭,只是一座標準的21世紀初的市場經濟初級階段的類似宿舍樓的樣貌,但因為歷史久遠河常年沒有人打擾和過度商業化運營,讓這裡呈現出了一種別樣的樣貌。所有的空間都特別寬敞,包括電梯,洗手間,床位等都是依據老年人的需求建設的,還有大片的公共活動空間,那裡植物在瘋長,美人蕉長成了森林,牽牛花,雞冠花和鳳仙花也錯落有致的排滿了院落,自己種的小青菜已經茂密地不得了,上午每十分鐘就有一隻母雞驕傲地宣布自己生了一個蛋。
穿著80年代護士裝的高瘦阿姨,可以夜深人靜的時候,拿上琵琶,也不介意與非洲來的鼓手jam一首,胖胖的廚師長,早上親自做豆漿油條, 夜裡回來晚了也能從地里拔了幾根青菜,做出一碗美味的麵條。房間角落裡的蘆薈和吊蘭瘋長得成了精,也許夜裡也會在食堂開party。更重要的是,在離頤仁苑不遠的地方,就有一條可以釣魚的河,可以跑步快走的河堤,可以坐著冥想一會或打太極的小森林,可以約上三五個老年病友一起有些集體活動,避免「一個人吃火鍋」「一個人看醫生」的終極孤獨。
(二)
在離這不遠的朱家角古鎮商業區, 朱家角音樂節如期上演。風聲舞台在一間隱避的院落里,長滿了樹草花,牆上居然畫著竹林七賢,這裡有化作琴俠的的老周朝,彈撥著手裡的吉他,像一套絕世武功,有來自印度的國寶級西塔琴大師,演奏著連接宇宙的泛音,有滿頭銀髮駝背的Rickie Lee Jones,聲音裡帶著酒精,漂泊,糖漿和毒藥,依然像陰天一般美好,當年她可是Tom Waits的女神。有舞台總監狗毛先生,作為台灣著名的音樂人,如今的他中年發福,肚皮圓滾滾地信步走在台前幕後,時常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舞台總監狗毛先生正在演出
Tom Waits的女神Rickie Lee Jones
非洲鼓隊jammala演出時,滿滿一起鼓掌的人
在水曲舞台,遇到了來自世界各地嬉皮組成的非洲鼓隊jammala,幾個月前第一次看他們演出的時候就有想跟他們一起離家出走的想法,他們有一首歌叫《全世界一起走吧》,無論你是誰,來自哪裡,都可以在此刻加入他們,唱歌跳舞直到世界盡頭。而跳著搖擺舞的落日飛車和酷到沒朋友的紅領巾樂隊又帶來了不一樣的質感。
在蜜蜂市集,來自台灣,雲南以及世界各地的嬉皮們,售賣自己的手作,扎染頭巾,自製首飾,有機食品和茶葉咖啡,甚至是畫了曼陀羅的石頭,每天晚上收了攤,他們就去舞台前跳舞,身材和舞姿都讓婀娜妖嬈,十分撩人。
從樂童徵選出的音樂人賴雨彤,亮相蜜蜂舞台
樂童的蜜蜂舞台,在市集中間從兩岸三地徵選的創作音樂新人們在這裡作為自己初試啼聲的舞台,有著愛恨情仇的城市民謠,遊園驚夢的古意詩性,有學院派的,也有演奏著奇怪樂器的流浪藝人,他們寫著一塊牌子:「我們靠音樂走遍全世界,是你的支持讓我們走的更遠。」
黃昏的時候,南方水鄉,河岸閃著光,烏雲壓境飛鳥在天橋上遊人水裡飛艇名著成詩的奇幻感覺與水天一色那一刻,你會覺得,世界並沒有一個叫舞台的地方,音樂不過是連接人和神的一個工具和手段。
(三)
在頤仁苑裡,我偶遇了自己的老朋友劉疆來,他曾是十三月的企宣,山人杭蓋的經紀人,過氣網紅毛衣哥,自己在全國流浪巡演過,後來去了成都,一邊青城山修仙在早上打雜一邊混保利大廈,素食喝礦泉水蹦迪並喜歡談論宇宙。如今機緣巧合是尕金樂隊的主唱,那些小幽默小輕鬆可以放到台上了,他有那種能一分鐘清除別人焦躁情緒的能力,但在日益商業化的社會卻變成了無法考核的kpi,我們大概兩年沒見過,結果就沒有任何徵兆的在朱家角老人院遇到了,非常平靜地,我們一起吃了早飯,然後在院子里遛彎,蹲著抽煙敘舊,然後他去準備演出,我去準備看演出,那個上午如此迷幻,以至於更像是宇宙中一個漂浮的鏡像,從遙遠的未來傳過來,那時也許我們就真的住在同一家養老院里,是同樣得了糖尿病的老年病友,兒女晚輩們每年定期探望個一兩次,養花餵雞釣魚寫作織毛衣,只與自然和神聊天,在日夜的縫隙里打牌,人生隨命運落在地上,然後再無人打擾。
(四)
重陽節,又稱老人節,今年的重陽節正好與國際臨終關懷和緩和治療重合,以上這些胡言亂語,既是對朱家角音樂節的讚美和總結,也真的要認真地想一想,永遠高呼「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的熱愛搖滾樂的我們,如何坦然面對必然到來的衰老和死亡。
宋雨哲的公開信節選
《有托之地、美之瓜及一種保險(給朋友們的公開信)》
有托之地
----暫稱為有托之地吧,它有些烏托邦精神,但沒有政治屬性,更不是完美社會模型;有佛道寺廟的某種特點,如叢林廟間的遷轉掛單,但不以脫凡入仙解脫成佛為目的;也許更接近歐洲的一些小公社及一些不分宗教的修習場所,但更有疾病相扶,養老送終的功能,對如我十幾年前一樣絕望混亂的年輕人,它又是個可以與歇歇臨近崩潰的神經或尋同類印證的去處。
註:我先假設它是主要是為了音樂人相關群體,當然它可以以相同模式擴大至藝術家群體或更大,自己---周圍的人---再擴大的思路是最現實的。
---來去自便,基本食宿免費,走了給張車票。
---先做一處(北京郊外?雲南,或再找找洞天福地),規模不大,以後模式或可散布全國,可以自由遷轉駐留。
美之瓜
我覺得可以運營一個相對自由的音樂團體,我考慮過把大忘杠往這方向推,但大忘杠目前我的個人色彩太重,也不是短時間可以轉變的。所以我建議用美之瓜,畢竟已經有些群眾基礎,當然也可以再想一個新的名字。
一種保險
如果大家覺得前兩個都遠,那我們說一個較近的,做一個給音樂相關人群付部分醫療保險(50%--70%)的基金。
這些想法也許還不夠成熟,希望大家集思廣益,忙中能互相交流,誰有更好的想法務請告知,或有能力的人實幹的人務請推薦,我個人能力有限,也無法主持這麼大的項目,但我會不懈推進。
還有最後一個周末的朱家角水鄉音樂節-拾音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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