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戰史諱莫如深的經典戰例

上草洞戰鬥，朝鮮戰爭第二次戰役中的一個殲滅戰的經典戰例，其作用和影響，在戰後幾十年中一直為人稱道：一方誌願軍116師敢於打不執行命令的硬仗、惡仗、勝仗，迫降美軍1個建制連，並以1個連阻擊1個團；一方美軍統帥部為之震動、被迫戰場改編，終結了黑人白人分編的歷史，美軍戰史至今諱莫如深。

上草洞戰鬥中，未執行撤退軍令的志願軍116師，其前身是東北民主聯軍第2縱隊第5師，這個師被東北野戰軍總部評價為「東北部隊中最有朝氣的一個師，為東北部隊中之頭等主力師」。116師以旺盛、積極的戰鬥決心和猛打猛衝猛追的「三猛」精神，朝鮮戰場勇亮劍，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輝煌戰績：入朝首戰重創美軍「開國元勛師」、「常勝師」王牌騎一師，戳穿了其所謂160年常勝不敗的神話，創造了以劣勢裝備戰勝世界上最強大軍隊的奇蹟，打出了志願軍的初戰聲威。此後116師第一個解放北朝鮮首都平壤；第一個突破三八線，直逼南朝鮮；第一個解放南朝鮮首都漢城，徹底粉碎了麥克阿瑟「感恩節前佔領全朝鮮」的狂妄叫囂。「美軍王牌騎一師創造過美軍戰史上的四個第一：第一個進佔馬尼拉，第一個進佔東京，第一個攻克漢城，第一個佔領平壤。正是看到騎一師朝鮮戰場所向披靡，麥克阿瑟才敢如此狂妄。然而，中國人民志願軍卻終結了他的美夢」（志願軍116師師長汪洋語）。

積極請戰 臨戰建議殲滅戰

上草洞戰鬥前，志願軍116師進至雲山以北地區休整，待機殲敵。11月26日39軍命116師派出兩個團渡過九龍江向上草洞一帶機動殲敵。這個決心部署的初衷是要各師各自為戰、分兵作戰，「這樣打不會有大的風險，但也不會有大的勝利」，時任志願軍116師師長的汪洋在接到軍命令後，如是分析領會上級意圖。

116師經研究向上級建議：集中全師兵力，採取四面包圍的戰術，打一個殲滅戰。並建議軍首長使用全軍主力打一個殲滅戰：以上九洞、上草洞地區之敵為主要目標，全軍3個師形成四面包圍的一個完整的殲滅戰部署。

為使上級接受這個建議，師長汪洋、政委石瑛反覆輪流通過電話說明建議的理由和依據。上級首長時而同意，時而推翻，最終勉強採納了116師的建議，那就是最後的計劃：以116師從西北西南攻擊上九洞、上草洞地區目標為中心，左翼115師迂迴到東和東南地區協同116師會殲上九洞、上草洞地區之敵。右翼117師攻佔桂林洞、立石，切斷上九洞至寧邊公路，斷敵退路，阻敵增援，保障116師側後安全，掩護116師、115師圍殲上九洞、上草洞地區之敵。這是一個非常巧妙、勇敢、可成典範的殲滅戰的決心部署。

這個決定和39軍的最初的布置是完全不同的：最後的這個決定和打法可能取得大的勝利，甚至可能創造光榮的戰史，但同時也可承擔了巨大的風險。這是具有旺盛的企圖心、強烈的作戰決心和高度戰鬥積極性的指揮員才能做得到的，這只能是不畏強敵勇亮劍的虎賁116師才能做得到的。

猛打猛衝 斷敵穿插圍敵頑

殲滅戰的決心定下之後，志願軍116師迅速研究制定作戰方案計劃、下達作戰命令，各團受領任務後迅速向預定進攻地域開進。

346團渡江後，沿公路尋敵，攻佔下草洞後，繼續向北發展進攻，激戰至27日3時30分攻佔上草洞，殲敵60餘人，繳獲汽車2輛，擊毀敵裝甲車1輛。天亮後，346團進至上草洞東南開闊窪地，受敵幾十輛坦克環形防禦阻擊和敵空軍轟炸掃射，該團旋即利用地形疏散隱蔽，伺機殲敵。

347團受領任務後，迅速隱蔽渡過九龍江，按計劃向南岸222.3高地之敵發起猛攻，美軍猝不及防。347團順利攻佔222.3高地，殲敵大部，殘敵向上草洞方向逃竄。347團遂以1個連的兵力向上九洞方向發展進攻，連續奪佔3個山頭後，遭敵坦克環形防禦阻擊，兩軍對峙。

348團於11月26日15時從集結地域出發，攻擊桂林洞北橋頭之敵，斃敵20餘人，俘敵2人。後審問俘虜得知，桂林洞有敵兩個連的兵力防守。為迅速穿插至南山洞斷敵退路。116師命348團抓大放小，立即調轉頭來由東九龍江東側346團渡江點以西的山嶺小路向南山洞方向預定攻擊目標前進。348團當即調整部署，348團2營於27日5時(天還不亮)準確地插到南山洞公路兩側，佔領了110.6、261.0、261.4這3個高地，並以加強的第4連扼守敵逃跑和增援的必經之地——110.6高地及兩側制高點，加緊勘察地形、構築工事，以斷敵退路。

口袋已收緊，專等關門打狼、瓮中捉鱉。截至11月27日天亮，志願軍116師3個主力團均已渡江進入預定地域參加戰鬥。346團、347團各有1個營與上草洞地域之敵膠著對峙。348團2營按計劃到達預定阻擊地域，構築工事、斷敵退路。天亮前，115師344團1個營進至348團2營陣地，形成兩團互為依託支撐、斷敵退路、打敵增援的有利態勢。與此同時，115師344團主力進至上草洞東南羅漢峰地域，117師349團先頭到達桂林洞，兩團皆已做好戰鬥準備。

從上述敵我雙方態勢可以看出：上九洞、上草洞、南山洞地域之美軍第二十五師第二十四團3個步兵營和加強的坦克、炮兵各1個營的敵人，已被我39軍3個師7個團21個營的重兵團團圍困在一個四面環山的小盆地（其僅一條主要公路可通行、至多容納四五個營的兵力），形成對敵五六倍多的兵力優勢(火力敵佔優勢)，其中5個團與敵直接對峙，殲滅戰態勢已經形成。

軍令不受 孤軍獨戰

大戰將至，志願軍116師積極調整部署，準備黃昏後協同115師會殲被圍之敵。拂曉前後，39軍指揮部突然下達「停止進攻、撤出戰鬥」的命令。這令主力已過江、背水一戰的116師大惑不解，116師師長汪洋、政委石瑛、參謀長薛劍強研究後一致認為：現在是個很好的態勢，應繼續打下去，不應撤退。即使想撤出，天已拂曉，在沒有制空權的情況下，大部隊白天機動是很危險的。為此，116師一再向上級建議堅持戰鬥，39軍指揮部最後下令：「你們要打你們打，我們已經給115師、117師下了撤出戰鬥的命令。」在撤退命令下達後不久，天已大亮，兩翼包圍的友鄰115師、117師陸續撤出戰鬥，放棄了對敵人的包圍。但116師堅持抓住戰機、獨立作戰，準備殲滅被圍之敵。

兩翼包抄打援部隊的撤出，令志願軍116師深陷敵後。但劍已出鞘，已經開始並正在進行的戰鬥，就必須堅決打下去，如果稍遇到一點困難，就輕易地撤下來，那就損傷了士氣、喪失了勝利的機會。當時我39軍利用夜色快速隱蔽接敵,一線5個團與敵接觸膠著，二梯隊4個團進入預備陣地，四面包圍的殲滅戰態勢已初步形成。即：用9個團27個營打敵1個加強團5個營，兵力對比5.4∶1，敵兵力分散、指揮混亂（27日6時上草洞之南敵人開始南逃，而9時上草洞之北敵人還在渡江向北進攻）。一個多麼出色的殲滅戰的態勢，一個可能創造典範戰例的殲滅戰；而此時斷然撤退、痛失戰機、全軍扼腕！（汪洋註：1991年在39軍116師湯崗子戰史座談會上，不少二次戰役時的師團幹部發出如是的感慨和遺憾！）

戰後，志願軍115師343團王扶之團長回憶了他們撤退時的情形：「當我們打到上九洞附近時，天快亮了。我在一個高地上看到山下敵人密密麻麻，亂鬨哄的像螞蟻一樣來回亂跑。就在這時我接到師的撤退命令。……往回走的時候，我看到了347團的部隊過去了……如果知道116師已經打到上草洞的話，我也就非打下去不可了!」

整連投降 政治攻勢敵心憾

獨立作戰的志願軍116師3個主力團猛打猛衝積極進攻。27日清晨，347團進至上九洞以北、九龍江北岸時，與敵警戒部隊遭遇交火，並對敵半包圍。9時許，敵約1個加強連的兵力，偷偷渡過九龍江襲擊我347團前沿部隊。我作戰小分隊機智勇敢，猛打猛衝猛追，敵幾次衝擊均被擊退。敵人的進攻行動說明：此時敵主要兵力仍在上九洞、上草洞一帶，不知我早已南斷其退路，還在向北進攻，這是一個極好的殲滅戰機會！

為了圍殲敵人，347團2營對敵實施猛烈的火力壓制，並派出左右迂迴分隊，使敵陷入重圍之中，敵驚惶失措。4連政治指導員周鳳鳴適時抓住戰機，令翻譯組長謝本治率領老戰士曾信琴對敵喊話，發動政治攻勢，宣傳俘虜政策瓦解敵軍。在我軍事打擊和政治攻勢下，美第二十五步兵師第二十四步兵團C連(全部為黑人)及加強的工兵班、迫擊炮班，在連長斯坦萊、副連長阿愛考烏斯·杜爾夫的帶領下集體向347團投降。此次戰鬥計俘敵115人，斃傷33人，共計148人，繳獲輕重機槍、卡賓槍、自動步槍80餘支。

美二十五師黑人步兵C連是朝鮮戰爭中向我志願軍投降的惟一一支完整的美軍建制連隊，意義重大。1950年12月26日《人民日報》以《一個被解放的黑人連隊》為題對此做了詳細報導，美軍統帥部為之震驚。3個月後美軍宣布了一項改編計劃：解散黑人步兵第二十四團，從此美軍終結了白人與黑人分編製度。侵朝美軍司令李奇微還以此作為侵朝戰爭的6條經驗之一，至今美軍戰史對這一事件諱莫如深。

英勇戰鬥頑強阻擊

英勇頑強的348團2營4連擔任包抄打援任務，他們積極部署兵力火器，構築工事，孤軍扼守在敵後110.6、261.0、261.4這3個高地及附近敵必經之路的主要陣地。

11月27日6時許，約1個連的南逃之敵，以及立石方向約兩個連的北援之敵，在坦克掩護下，從南北兩個方向對我4連陣地發起數次猛攻，妄圖前後夾擊，打通南逃之路。4連官兵如鋼釘般固守在陣地上，爆破組長陳彥昌以兩根爆破筒將敵先頭坦克炸毀,敵數次衝擊均被我擊退。

12時南逃之敵再次糾集一個營的兵力，在14架飛機、8輛坦克掩護下向4連陣地發起大規模猛烈衝擊：天上飛機炸，地上坦克打，前後無數步兵夾擊。我4連官兵發揚「勇敢戰鬥，不怕犧牲，不怕疲勞，連續作戰的作風」，打退敵人兩次進攻，第1排官兵全部壯烈犧牲，政治指導員范錫才英勇頑強，哪個排戰鬥激烈，他就到哪個排指揮戰鬥，直至光榮犧牲。在連長、指導員、排長相繼犧牲，全連傷亡過半、彈藥消耗殆盡、局部陣地被敵突破的緊急關頭，英勇的4連官兵同數倍於己的敵人展開肉搏戰。戰士姜鳳聲在子彈打光時，爬出工事，到敵人屍體上收集彈藥，先後3次打退敵人的進攻。通信員石春木，見爆破手犧牲，搶起炸藥包炸毀1輛突圍的敵重型坦克後，揀起敵人的步槍，兇狠地向敵群掃射。子彈打光後，他又裝上刺刀與敵人肉搏，連續刺死7個敵人、挑傷敵兵數人，後不幸中彈犧牲……

經10個小時的血火激戰，4連陣地堅如磐石，巋然不動。此戰4連官兵共阻擊殲敵200餘人，俘敵5人，擊毀敵坦克3輛，成功地阻擊了美軍約1個團兵力的前後夾擊。敵人在付出重大傷亡代價後，於16時許，除一少部突破我陣地外，大部繞過我防禦陣地，向東南方向潰逃。348團2營4連的阻擊作戰有利地配合了師在上九洞、上草洞地區的殲敵行動。

在第二次戰役上草洞戰鬥中，志願軍116師以旺盛的企圖心、積極的戰鬥決心和三猛精神，孤軍獨戰勇亮劍，抓住了難得的殲敵戰機，鉗制住了當面進攻之美軍第二十五師。在殲敵1200餘人後，我志願軍116師尾隨追擊美第二十五師至寧邊清川江邊，於12月6日率先突入北朝鮮首都平壤。

志願軍116師敢打不執行命令的惡仗、硬仗、勝仗，迫降敵1個黑人連，並以1個連阻擊了美軍1個團，打出了志願軍軍威，其赫赫戰功必將永載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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