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敲貨郎鼓的爺爺

文：張林

圖：來自網路

物質極度匱乏的年月，在農村，也時常能見到挑挑子的貨郎。耳邊傳來「咚咚咚」的撥浪鼓的聲，村子裡的孩子會一窩蜂似的飛出家門。

我記憶中的那位貨郎，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也不知他是什麼地方人，大人們問他，他便說自己是山東人，年輕的時候就挑挑子在外面賣貨。

他個兒不高，有些駝背，黝黑的一張臉，布滿了皺紋，他的手很粗糙，就像老榆樹皮。他的左腿好像有點毛病，伴著「咚咚咚」的撥浪鼓聲，他挑著貨筐一顛一跛地向我們走來……

四大伯告訴我，貨郎一直孤身一人。他的瘸腿可有些來歷。

那是抗日時期，一位游擊隊員找到貨郎，說他經常在外面那一帶賣貨，路熟，讓他給八路軍帶一封信。貨郎是個實在人，他恨透了日本鬼子，給八路軍送信，他從心眼裡高興，貨郎爽快地答應了。當晚，貨郎來到了接頭地點等候八路軍戰士來接頭。時值寒冬臘月，冷風刺骨。貨郎穿得單薄，凍得渾身發抖。那時環境險惡，貨郎一直等了半夜，也沒見八路軍來，他很失望地往回走，不小心跌進了壕坑裡，左腿摔折，因為沒得到有效的治療，後來走路就不靈便了。

我認識貨郎，是七十年代，那時還是個孩子。(小孩子最早的記憶往往是從吃開始的。那時的日子太苦，孩子和大人一樣在清苦的歲月里煎熬，平時連一塊糖都吃不上。也只有過年的時候，小孩子在除夕夜給長輩磕頭拜年，大人們一高興，才會給糖塊兒。那糖塊攥在手裡，好幾天都捨不得吃。平常日子，孩子對糖塊也就特別的憧憬。)一旦聽到悅耳的撥浪鼓聲，屯子里的孩子小夥伴們跑到大道上，跟在貨郎身前身後。

貨郎的挑子里東西讓孩子垂涎欲滴。「糖！還有糖！」不知誰尖叫了一聲，順著手指的方向，小孩子們的目光就集中到了糖塊上面。糖塊對於孩子來說，太有誘惑力了，孩子們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糖塊上。(有的在不住地咂著嘴，有的不停地咽著唾液，有的乾脆把拇指放在口裡像吸糖塊一樣吸著。貨郎看出了孩子們的心思，會微笑著說：「饞吃糖了吧，沒錢買，回家找廢銅爛鐵來換吧。」孩子們會歡呼著奔回家中……)

那時家裡窮，（別說廢銅爛鐵沒有，就是有我也不敢回家去找來換糖塊，那要是讓一向森嚴爸爸知道還不扒我的皮。）見到小夥伴們有了糖，向我顯擺，把我圍在中央，把糖塊傳來傳去。我又氣又急嚎啕大哭。貨郎從貨筐里拿出糖塊遞給我：「孩子，吃吧。」在場的老高大娘忙對我說：「快叫爺爺。謝謝爺爺。」「謝謝爺爺。」「我的好孫子，快吃糖吧。」貨郎爺爺很高興，臉上堆滿了笑容。

這以後，我就有了一位貨郎爺爺。貨郎爺爺一來，我就會地迎上去，「爺爺爺爺」叫個不停（，他放下貨筐擔子，也親切叫我： 「好孫子，我的好孫子。」每當這時，我就能得到一塊糖，或者別的什麼小玩具。我有了這位爺爺，小夥伴們再也不欺負我了，因為他們有的，我也有了）。

那樣的年代，挑挑的貨郎，在大人和孩子的眼裡是神聖的。因為他給鄉親們帶來了針頭線腦，也給孩子們帶來了幸福的嚮往。（物質極大豐富的今天，各村子再也聽不到挑挑貨郎的波浪鼓聲）可是我的這位貨郎爺爺的身影卻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裡，那動聽的波浪鼓聲也經常迴響在我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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