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琢的特別拍賣會

本文作者：俄羅斯聖彼得堡列賓國立油畫、雕塑和建築學院院長西蒙·米哈伊洛夫斯基

崔如琢先生在北京故宮博物院——曾經的中國皇宮紫禁城——舉辦藝術大展時，我曾和他會面。平心而論，我對他這樣的在世藝術家能在中國享有如此之的高個人地位感到非常驚訝: 俄羅斯的在世藝術家在克里姆林宮裡舉辦藝術展顯然是不可能的，而在等級制度森嚴、絕對遵守禮儀的中國社會，這似乎也完全不可思議。

我們會面的那天恰逢周日，在故宮午門展廳我們有機會安靜的交談。我先是在會客廳等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到來以後我們又彼此寒暄了很長時間。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精力充沛、個子不是很高、留著小鬍子、眼神睿智的藝術家。他腳下的鱷魚皮鞋和手拄的雕花拐杖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這說明他生活優裕，對優雅和風格的理解似乎有些誇張，如同某些電影中的人物一樣。我和他時間充足，在許多隨行人員的陪伴下漫步參觀他的水墨長卷，這是一件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墨色構成的巨作，中間偶有彩墨閃耀。透過玻璃我們審視他描繪的一年四季不同季節和各種不同狀態下的自然景觀，一方面，它像是一張將城市的空虛與永恆相隔離的透明隔膜，而另一方面，他又賦予了作品以收藏價值。我已經對藝術家的經歷有所了解，比如他曾經在美國住過一段時間，所以很自然地用英語和他交談，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這不是一個好主意。我應該和崔用他的母語交談，雖然是通過翻譯進行溝通。

有很長一段時期中國曾是個封閉的國家，大多數人甚至沒有自己的護照。但是，改革開放之後，中國的面貌發生了巨變，甚至是永遠的改變了數以億計的人民的生活，中國人已經走向世界各地，但是仍然保持著強烈的民族認同感。在任何一個國家，他們都力求做到「像在家一樣」，認為自己是其出生國家的一部分。他們運用在國外掌握的世界經驗來彌補他們在那個龐大的但是絕對封閉的國家中社會關係以及溝通經驗的不足。顯然，藝術家的生涯沿著常見的共產主義之路發展。在我面前站著的這位男士一方面與民族藝術、與千百年來的山水畫傳統緊密相連。另一方面，這又是一位深知如何吸引當代觀眾眼球的文化機制的男士，他熟知什麼可以獲得好的藝術效果。他知曉抽象藝術的來龍去脈，知道如何創作具有自己風格的猶如畢卡索和波洛克式的巨大而令人矚目的作品。在他身上很好的平衡了理智和情感，他知道什麼可以給歐洲人驚喜。但我問他他是如何創作自己的作品時，他回答說用獨特的傳統國畫技法，用自己的手指創作作品。從字面上來看，有時候他不需要藉助毛筆，手就是他的創作工具，這更加感性，更加直接！

美景無窮，藝海無涯。那天晚上，在他的家中，他向我展示了一副60米的繪畫長卷，這是他為女兒生日而創作的。當我問他這幅作品花費多少時間時，他誠實的說：「三個月！」 然後向我們展示了他的藏書，從書架上一本接一本地取出書籍，多的好像沒有盡頭。他和我們提起了他的師承和對他有啟發的前輩畫家。都是我們顯然毫無了解的中國畫家的名字，例外的是齊白石，齊白石在前蘇聯是眾所周知的偉大中國藝術家。崔如琢很自豪自己可以傳承中國傳統藝術。絲毫不顧及對歐洲人來說這些作品是否會顯得單一。另一方面，顯然他也有所融合當代藝術的奧秘，了解其運作戰略，這對他來說並非無關緊要。

應該說，當前不僅中國本土，而且國際上的其他一些國家的民眾也開始推崇、了解、收集和購藏中國藝術品。儘管藝術市場開始全球化和國際化，但是每個人始終有自己的興趣所在。收藏家和藝術愛好者往往首先購買本國藝術家的作品。在中國這一點特別明顯。中國藝術的資本化與此相關——許多中國富豪願意購買並將繼續購買本土藝術家的作品，為此支付天價。正好，崔先生就是因為「購買和出售」而出名的重要藝術家。換句話說，他是一位畫價昂貴的藝術家，而這種情況在當代藝術生態中是具有決定性的。

他已年過花甲，這在中國也非常重要，因為在中國年齡通常被視為獨立於當前的思想潮流和制度體系以外。毫無疑問，他是一位傳統主義者，在他背後是中國藝術的悠久歷史。同時，他是一個敢於創新的人，他嘗試世界當代藝術的全部進程。最後，他是一位成就輝煌的戰略家。總的來說，中國卓越的戰略家總是深謀遠慮，極具耐心，善於有條不紊的達到既定目標。他們長期奮鬥在通往目標的道路上，勇往直前。他們人數眾多，因此，他們必須互相激烈競爭。最後存活下來的只有最最強大的強者，藝術亦是如此。

崔給我看了一本巨大的圖冊，裡面有許多設計圖紙——這是一棟博物館群落的建築設計圖紙，包括一所藝術學院、他的私人住宅和工作室。他將在那裡生活，工作和學習，就是他規劃建設的帝國。顯然這在戰略上是正確的——在中國這種有關文化藝術的倡議一定會得到各界的支持。所有這一切都與公共關係、宣傳等密切相關，當前中國政府各部門也非常歡迎年輕人接觸和融入藝術。相比崔已經取得的巨大成就，更重要的是他還試圖持續擴大他周圍的空間。

中國傳統藝術的技法非常嚴謹，要避免任何錯誤的筆墨運用。所以藝術家成長的道路上有很長一段時間必須專心學習「技巧」，以便精確地打造未來，步入唯一正確的路線，找到準確的色調關係，最後，將片段組合成一個統一的整體。傳統的中國藝術家並不追求真實的描繪大自然，他們的目標更為宏大和自負——賦予大自然象徵意義。這一概念得通過生活和工作在中國文化那的人得以實現，而那些無聊的觀察者是根本無法理解的。我們不認識任何一個採用國畫技藝的歐洲人，因為這些繪畫的技巧需要通過長期艱苦的努力才會獲得，這與你所描繪的傳承、學習類型相關。這種技能不僅通過眼睛和手傳承，更重要的是通過精神傳承。

在這裡精確性是必須的：墨水和紙張不給你犯錯的機會。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這是一種十分理性而缺乏情感的藝術，不能說他們都處於精打細算，是可以計劃的，排斥感性的因素。比如崔如琢的作品中就傳達出現代性和古老傳統相互融合的表現力，超越了歐洲人印象中傳統中國畫的面貌。

為什麼我們期待崔如琢的這一展覽？在一系列瀑布、森林、竹林、陡峭的懸崖、長滿茂密蘆葦的河谷中，觀眾會看到真實的中國大地，中國的美麗和優雅將讓觀眾永遠不會厭倦，讓人們驚喜不已。本次展覽猶如一個複雜的棋局，大師和觀眾下了一盤嚴謹、生動、優雅的棋，將觀眾置身於深深的黑暗中，他幾乎不用看棋盤就從容不破的贏得了棋局，純粹的喜悅取代了混亂和誤解。

今天，我們與中國的聯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緊密，這種聯繫甚至比上世紀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中蘇同盟時期更加牢固。在地理位置上和精神上。俄羅斯位於東方和西方之間。因此，西方的理智藝術和東方的沉思藝術我們同樣感興趣。而崔將當代西方藝術固有的表現力和古老的東方智慧結合在一起。

當你踏入中國，你會以為你去到了另一個星球。中國人以另外一種方式生活，他們，作為一個社會和一個社群，他們經歷龐大、嚴峻和複雜的歷史變遷。我們對於那裡正在發生的一切不能無動於衷，認識和了解我們的東方鄰居是十分重要的，不僅是在藝術領域，還在地緣政治上，或者你願意說的話也可以說是在地理——哲學領域。面對兩國文化交流的新局面和快速發展，交流的深度以及廣度也在加深、擴大。需要我們創造、採用更多的方式方法，比如要仔細研究，靈活面對以及傳達真正對話的意願。因此，在俄羅斯舉辦的本次展覽，首先是對藝術家、對其代表的文化的尊重，其次，這也是寫給所有古老本土文化的代表者和守護者的一封信，儘管在現在生活中人們可以更為自由多元化的面對自身的傳統和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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