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映與周日早間 六十六年的系譜：朝日電視台對富士電視台

封面來源：《哥吉拉對魔斯拉》

這個專題的第三部到第五部，是另一系列《石森章太郎那些與特攝息息相關的漫畫》的附屬篇。

第三部 東出函谷：1966~1970

第二十一章 朝日電視台對富士電視台

上回說了石森章太郎早年的故事，說到石森設計角色形象原案的《海賊王子》之後接檔的片，是日本最初的給小女孩看的動畫《魔法師莎莉》。這是在日本教育電視台，也就是現在的朝日電視台，周一晚上七點鐘，東映動畫最早的電視節目檔。商業嗅覺極其敏感的東映營業部電視課課長渡邊亮德，在橫山光輝的新作漫畫才剛發出連載預告都沒正式開始的時候，就逮著了這個找上門去，說這個交給我們搬上電視去吧，橫山簡直是邊瞪眼睛邊點頭。

實際製作當然交給東映的子公司東映動畫了，這個時候，其實拿到授權的作品不叫莎莉，叫莎妮。為什麼改了，這要先提個很重要的事，莎莉在東映史上的歷史地位，最初的幼女動畫片啦最初的魔法少女啦，那是面向粉絲的最直接說法，不止這些。至少還有兩點，第一點是莎莉是東映動畫最初製作的彩色節目，對於日本教育台也是最初的彩色動畫，這個上回是提過了。第二點，莎莉是東映集團最初的經營角色生意的片，也就是最早進行商品化的作品。說到這裡，包括角色生意是什麼鬼、渡邊亮德這貨究竟有幾顆頭幾隻手等這些問題，我們需要聯動隔壁東映御三家專題的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

商品化是要牽扯到商標的，叫莎妮是吧，去給莎妮註冊個商標。噫通不過，因為這坑已經先被佔了，日產汽車的一個著名車種叫陽光知道的吧，那就是傳說中的傻妮，同年四月份發售的。好吧付點錢也行，去找日產申請商標的使用許可就行了，反正東映跟日產鐵得很，幾十年來日產對東映小作坊一直可好了。跟日產一比萬代什麼的根本就是外人，為什麼啊，很久以前這個專題的第一回已經說過啦。

結果日產怎麼說，不好意思哈其實我們想註冊這商標時，坑就已經被佔了，我們也是從人家手裡才買到商標使用權的。哦呀哦呀是誰這麼妖哇，東映變身成杉下右京才挖到真相，都是妖怪搞的鬼，這妖怪叫索尼，早把發音類似的商標先有備無患搶到手了，就包括撒你。好吧+1，那就去找索尼買使用許可。索尼一聽，說賣車的就算了，用給小女孩看的動畫片這跟我也差太遠了，不利於我的品牌形象維持穩定，你給我點時間考慮考慮。這一說考慮你懂的，翻譯過來就是不用考慮了，好吧+2，那這個事總不能就吹了吧。

現在我們是已經知道答案了，簡單粗暴啊，不讓用那就改名唄。這一改意味著原作也得改名，這時已經開始連載了中途再改，而且還是由要動畫化的一方發起的，這種事對於現在的人來說已經是一種顯得遙遠的思維了。至於怎麼改，東映動畫的演出家勝田稔男繼續簡單粗暴的提案，原文莎妮是用日文片假名書寫的，妮這個音長得比較二，嗯就是兩道橫線，勝田說那就改成兩豎吧，寫成這樣後讀音就變莎莉。我們說過那時動畫的演出家根本不敢叫監督，作死是會死的，電視動畫就更沒監督了，也還沒東映動畫版的系列導演，勝田是莎莉的導向演出。

最初的幼女片最初的魔女子，莎莉當然後來就有意無意地就樹立起一種標杆了，大致有這麼些設定架構，後來的魔法少女動畫有很多選擇沿用的。第一，雖然是魔法題材，劇情發生的舞台的設定基礎還是現實世界，以日常生活的故事為主。第二，主角能用魔法這事必須保密。莎莉最終回便是被迫公開用了魔法，然後回魔法之國了，於是劇終，我就挺喜歡這種橋段的，當然啟蒙是後年這種橋段的完全體《艾斯奧特曼》最終回。第三，主角的年齡，平均小學五年級。第四，主角身邊人物架構的模板。主要角色至少是三人組，其中第一主角自己是活潑型性格，有兩個親友，一個靜怡型高智商家教好的姑娘，一個行動力強的大姐大類型，然後家裡有個年齡比主角小的搗蛋鬼，學校里有個對主角組包容度理解度很高的好老師。東映動畫最臨近的正統魔女子動畫也已經是哆蕾咪了，依然算是高度繼承了這些結構。

莎莉播放期間長達二十五個月，也是東映動畫最初超過百集的片。在那個只有收視率這個唯一指標的時代，更新換代頻率特高的生存環境，連戰兩年以上能相當於當代連戰五年八年了，不換節目標題不換主要角色。尤其是生存環境更險惡的女童動畫這個領域，我們在隔壁東映御三家專題解析過，幼女片出現下一個連戰兩年以上的節目也得到那邊提過的十年後的《小甜甜》了。

不過這麼能撐的莎莉也遭遇過大危機，對手還不是幼女片，而是使用特殊攝影技術的英雄打怪獸類型的節目。結合莎莉誕生的一九六六年這個時間，以國內觀眾的視角我們最容易聯想到奧特曼，還真不是奧特曼。但這個話題也的確是以後會在隔壁圓谷史專題要說到的，現在這裡我們只最簡潔提一下。

自從年初《奧特Q》開播後，電視業界也跟風電影業界捲起了一股爆發性的怪獸風潮，有怪獸的節目就容易高收視率，所以一個接一個都開始玩，哪怕是動畫。我過去提這事比寫東映的事都多，但在Anitama還是第一次說起所以還是多說一句，這不是比喻啊，第一次怪獸風潮，這是要記載在史書里的概念性名詞，詳細同樣是以後隔壁圓谷史專題再說。奧特Q是東京放送電視台放的大招，富士電視台的動畫，手塚治虫原作的《W3》，跟奧特Q在同一時段播，所以無懸念地被一拳頭揍得鼻青臉腫，緊急撤離到每周晚一天再播。痛定思痛後富士決定要師夷長技以制夷，委託東急代理找個製片廠也拍個怪獸片出來接檔。東急代理是當時廣告代理商中的巨頭，起碼能排進前三的，看名字就知道是東急的子公司，我們好久沒提東映的老東家東急了，這時的東映已經跟東急分道揚鑣。

那東急代理能找誰呢，當時一說特殊攝影技術洋人都知道找東寶，那不是開玩笑的，不過東急代理當然不可能啦，因為圓谷特技製片廠本身就是東寶伸入電視業界的勢力。由於表面名字的原因，有很多人分不清楚東映和東映動畫，另一方面又意識不到東寶和圓谷製片廠的關係，兩個極端。前一個問題我們已經強調太多回了，後一個問題我們這回提前於圓谷史專題先說清楚一下，關係的性質上，東映與東映動畫、東寶與圓谷製片廠，這兩對並沒有什麼不同。找圓谷英二行不通，退而求其次圓谷英二的弟子也行不通，都在跟著英二干呢，連二十多年前曾經離開英二的弟子都被他不計前嫌地叫回來了。只有再更求其次，東急代理盯上了鷺巢富雄開的P製片廠，圓谷史的第十四回提到過的，因為鷺巢雖然不是英二的正式弟子，好歹是早年跟著練級過的人。

要P製片廠來拍的是《岩漿大使》，也是手塚原作。富士和東急代理都急不可耐，企劃就別搞了直接拿現成有原作的拍，我們也沒圓谷英二那種享譽世界的名氣，所以要找已經有名氣的原作。還有，東京放送那邊放出話來了，奧特Q後面的新節目叫奧特曼，七月份接檔，所以無論如何、必須、一定、務必、非給我在七月份搞出來搶在奧特曼之前上不可，還要彩色拍攝不能黑白。這逼得P製片廠很尷尬，鷺巢還找過英二老師求援，趕工總算趕在七月份一到就上了，然後他們才發現，其實奧特曼比預想的開播日晚了兩周。不過也因此這片拿下一個名聲，比奧特系列還早的完全彩色影像的節目，特攝節目中的第一個。

莎莉開始後不久人氣逐漸上升，收視率超過二十個百分點，一九六七年春期也就是四月份的放映回開始，更是撤下黑白片從此改為彩色節目。但是彩色的莎莉播出的第一回，收視率卻突然回落到十幾個百分點，日本教育台大驚。

這怎麼回事，原來《岩漿大使》半路殺過來突然襲擊。這片一九六六年七月開始的嘛，全長一年份，第四季度起突然改變放映時間，移到周一晚上七點開始。這就意味著一九六七年四月起，與莎莉的播出時段重合了，莎莉的突然下落就是收視率爭奪戰的結果。別看兩個節目好像類型完全不同，不會形成互搶收視率，但我們在隔壁東映御三家專題已經點出過了，兒童片就兩種，給小男孩看的片小女孩也會看，給小女孩看的片只有小女孩會看。何況那個怪獸風潮的時期，岩漿大使這種類型的節目破壞力有壓倒性，能正面跟他戰的應該只有奧特曼。

當然本來岩漿大使接檔的前一節目W3，就是被奧特Q擊潰退下來轉移陣地的，現在岩漿大使也不敢再回原來的時間段再跟奧特曼叫板，作死真的會死。如果眼界跳齣節目，看當時整個電視業界，六十年代的東京放送也是如日中天連年拿下平均收視率第一的時期，而日本教育台，我們說過幾次因為走教育電視台路線所以一直弱，富士正面扛不過東京放送但對付個日本教育台總還是有優勢的。

岩漿大使原來的時段離得也不遠，在周一晚上七點半，移動就是前移半小時。那為什麼要突然移這麼一下，因為富士和東急代理還有下一步更大的野心，下一步計劃是七點到八點一整個小時都上怪獸片。岩漿大使已經有了大人氣所以更有把握，就前移到七點鐘先播，七點半這個檔呢，接下來要上的片叫《怪獸王子》。結果這回終於超出承受範圍了，特殊攝影技術可不是說做就做的簡單東西，具體遭遇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麻煩我們這裡就不再多說。特殊攝影技術的尖端，也就是圓谷英二率領的東寶特殊技術課，他們每天打交道的製作前線是怎樣的一番修羅場，想必這邊也終於有切身感受了，我們在圓谷史專題也已經說過其中的九牛一毛，以後慢慢說。

這個《怪獸王子》一九六六年十月就開拍，一九六七年四月岩漿大使移動放映時間時還沒能上，等到岩漿大使播完了七月份也沒能上，結果岩漿大使也重播了一季度拖到十月。最後到十月份這片終於登陸富士電視台周一晚上七點半了，七點鐘的岩漿大使也終於不再重播，上新節目接檔，也還是怪獸片、還是P製片廠製作，不過這回很明智是個動畫。但是如此耗費精力，拍了一年才終於放出第一集，這樣折騰出來的怪獸王子，卻不得善終，播了半年腰斬掉了。發生什麼事了，是日本教育台反擊的時機到了。

日本教育台周三晚上七點半的特攝節目《鐵甲人》，與怪獸王子同樣在一九六七年十月開播，一九六八年一月份時卻改動了放映時間段，移動到周一晚上七點半。鐵甲人與莎莉同樣，都在東映東京攝影所內製作、日本教育台放映、渡邊亮德發案企劃、橫山光輝原作。

這下就變成什麼樣了，鐵甲人與怪獸王子在周一晚上七點半這個時段，展開新一場收視率爭奪戰，戰爭結果是怪獸王子被擊潰。一九六八年三月底，富士電視台周一晚上七點和七點半的兩個怪獸片，同一天完結掉了。其實我們如果放大眼界看，一九六八年春也宣告著怪獸風潮的結束，怪獸類節目過氣了，大量各電視台的怪獸片迎來最終回，同樣也是以後還要再詳細說的事。

一九六八年四月到來時，過去一年間苦戰的對手已經不在，莎莉呢，莎莉還在照常播出。可以說莎莉是堅持下來的勝利者，全片首播時的最高收視率是25%，就正出現在這個四月初。身為一九六六年開始的節目，這個時候也已經是莎莉放映的後期，如果沒有富士電視台的這一波作戰，莎莉會不會在早一些時候有更高的紀錄就不知道了，我們只能知道後來莎莉在七十年代重播時，在條件不如首播的非黃金檔把最高收視率刷新了。

仔細一看的話，其實日本教育台從一九六八年一月起編成的部隊是這樣的，周一晚上，七點鐘莎莉、七點半鐵甲人。鐵甲人我們現在沒時間說，不久後馬上會詳細說，這是日本電視上最初的巨大機器人特攝節目，順便後來九十年代的動畫版鐵甲人中，有莎莉登場的。巨大機器人特攝配合魔法少女動畫，感覺還缺了點什麼，還缺了個叫假面什麼的，嗯對下回我們就來說假面那什麼，東映最初的彩色特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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