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因寫水滸而家族不幸?這則自明清以來就流傳的說法是真是假
(邵氏出品的早期水滸)
司馬自讀書以來,常聽人說:少不讀水滸老不看三國云云,然而最近看到某人寫施耐庵的文章,大覺稀奇,這就與諸位分享於下:
這位兄台,文章開頭,就來一招叫做先揚後抑,說《水滸傳》的文詞構想是很奇特(這是先揚),可是——細玩其味,它能令人走錯路,做很多錯事,所以這對人類是有害的(這是後抑)。
為什麼這麼說呢?此兄台這便分析施耐庵的寫作意圖,說老施本是「五經四書都明白」的人,可讀書偏就「讀壞」了,所以常有憤世嫉俗的思想。例證便是他曾做過錢塘縣官,因為性情孤僻怪異,這便得罪了上司(官場由來如此,容不得人,大家都懂的)。
怎麼辦呢?既然不能做官,老施便只要回家去。但官雖是不做,這氣卻不能不發,他做不到古人聖賢常雲的「知足常樂、能忍自安」,於是便「大發牢騷、嫉世妒俗」,寫一部《水邊的108個犯罪分子》來,自然這名字不夠駭世驚俗,後來便縮成兩字,名曰:《水滸》!
自然,這是咱的見識,那兄台卻能由此看出施耐庵的小來,說其實他寫這部《水滸》,是「鼓勵人去做土匪、做強盜,鼓勵人打家劫舍。」假裝說「行俠仗義、殺富濟貧」,實際上是「拿人家的產做自己的產,得到的自己享受。」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新見識,古已有之。《水滸》一書問世之後,確實有人擔心,那些社會上無處不在的「好事之徒」,會因這部書誕生了「非法非份」的念想,也要上梁山,也要落草為寇,也想著佔山為王,要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於是,後來便誕生了一部《蕩寇志》。大清國有個叫做俞萬春的人,續接金聖嘆評本(七十回本水滸),寫梁山泊一百零八人如何惡有惡報沒有好下場。
俞萬春為何如此呢?原來他所生活的時代,正是清朝末年天下大亂那會,這位老弟,據說一腦子忠義概念,常說:「既是忠義,必不做強盜;既是強盜,必不算忠義!」也因為這個緣故,他就把水滸改成那般模樣。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反對之聲的存在,便滋生了一種傳聞,說《水滸》作者施耐庵,他的子孫後代接連三代,居然都是啞巴!為什麼呢?因為他寫了這部《水滸》,所以佛祖發怒。罪不及他自己,卻報應在子孫身上——用佛教論,這就是因果現世報的最好例子了。
但佛祖為什麼要怪施耐庵呢?原來佛教論,人身有三惡:殺、盜、淫,意有三惡:貪、嗔、痴,口則有四惡:綺語、妄言、惡口、兩舌。施耐庵這裡就犯了綺語罪業,用花里胡哨的小說情節,迷亂了人的世界觀價值觀,更令青年在這小說裡頭不堪自拔。
此事見諸明代田汝成寫的《西湖遊覽志余》,其中如此寫道:「錢塘羅貫中,本者南宋時人。編撰小說數十種,而水滸傳敘宋江等事,奸盜脫騙機械甚詳。然變詐百端,壊人心術,其子孫三代皆啞。天道好還之報如此。」
好嘛,這還把寫三國的羅貫中也扯進去了,老羅可憐哉(不過也確實有人認為羅貫中也寫了半本《水滸傳》)!
到了清代,一個叫鐵珊的人又編了一本《增訂太上感應篇圖說》,書中又云:
「施耐庵作《水滸傳》,子孫三世皆啞。袁於令撰《西樓記》,患舌癢證,自嚼其舌,不食不言,舌盡而死。高蘭墅撰《紅樓》,終身困厄。王實甫作《西廂》,至「北雁南飛」句,忽仆地,嚼舌而死;金聖嘆評而刻之,身陷大辟,且絕嗣。」
好!這一下子打翻了一船人,不但是老施,就連《紅樓夢》的續寫者高鶚、《西廂》的王實甫都牽扯進來。這裡且不管另幾個,單說老施,是不是真的有三代子孫都成啞巴呢?
咱還是來看看老施家的族譜,1952年曾調查過某地施家的族譜,其書云:
「始祖諱彥端字耐庵行一。元至順辛未進士,高尚不仕,元末自蘇遷興後徙海陵白駒,因占籍焉。明洪武初,征書下至,堅辭不出,隱居著《水滸》自遣……」
老施的兒子有幾個呢?這本族譜上說:「生子一讓」,也就是說生了一個兒子叫讓。
那麼,這位施讓公子嗓子是否合適呢?族譜上說人合適得很,「讀書尚禮,敦行孝友」。而且此後他還開枝散葉、子孫興旺呢?
呵呵,所以,只能對那些自明以來不斷誹謗《水滸》作者的各種衛道士說一聲,老施家安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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