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越來越緊張,徐德言預感,照這樣下去,陳國是不會長久的。「唉,」他嘆一口氣,對妻子樂昌公主說,「你那個皇帝哥哥呀,就知道唱後庭花,北邊的敵人都快打到家門口了,他一點也不著急。」
樂昌公主也無奈地搖搖頭。她是陳國後主陳叔寶的妹妹,眼看著好好一個國家被哥哥折騰地不成樣子,現在又面臨著強敵。她一個女人家,干著急沒辦法。
徐德言拿起梳妝台上一面銅鏡,一掰兩半,遞給樂昌公主一半,「萬一哪天亡了國,這就是我們的信物。」
樂昌公主鼻子一酸,接過半面銅鏡,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她這個公主的命運和國家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亡國,意味著皇族中所有的人都成為俘虜,她當然也不例外。按慣例,女俘虜不是被分到新朝廷的宮廷,就是賞給哪個大臣做小妾。樂昌公主讀過不少史書,很明白自己的處境。
這才是真正的國破家亡啊。一想到這些,樂昌公主的心就如刀絞般難受。她和徐德言結婚幾年,兩人感情一直很好。如今,國將破,家將亡,她將一無所有。樂昌公主流著淚,撲進徐德言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彷彿生離死別就在眼前。
徐德言輕輕地拍了拍妻子的後背,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樂昌公主使勁點點頭。他們約定,每年的正月十五在長安的鬧市區叫賣銅鏡,直到找到對方為止。
沒多久,陳國被隋軍所滅。後主陳叔寶和皇族中人,包括樂昌公主,全部被押送到長安。樂昌公主被隋文帝賞賜給丞相楊素做妾。樂昌公主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性情溫婉,才華橫溢,楊素倒也懂得憐香惜玉,對這位美女加才女寵愛有加,要什麼給什麼。但樂昌公主就是高興不起來,她惦記著箱子底的半面銅鏡,挂念著前夫徐德言。
正月十五到了,樂昌公主拿出半面銅鏡,讓一個下人拿著去長安的集市上叫賣。第一年,失望而歸,第二年,又失望而歸。第三年,終於有了消息,下人不但帶回完全匹配的半塊銅鏡,還帶回一首詩,說是一個公子的。
樂昌公主知道,徐德言找到長安來了。她迫不及待地打開詩。多麼熟悉的字跡,樂昌公主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鏡與人俱去,鏡歸人未歸。無復姮娥影,空留明月輝。」咫尺天涯,他們找到了對方又能怎樣?一雙亡國之人,又如何改變殘酷的現狀,如何再續前緣?樂昌公主哭得更厲害了。
樂昌公主一連幾天悶悶不樂。楊素覺察到愛妾的情緒低落,詢問原因。樂昌公主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告訴楊素,並懇求道,「請大人開恩,允許我們見上一面,畢竟夫妻一場。」說著,她的眼淚又流下來。
「哦?還有這樣的事?」楊素既憐香惜玉,又有一點點醋意,「把徐德言找來,我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本事讓我的愛妾對他念念不忘。」
徐德言來了。楊素設酒招待。望著在楊素身旁的樂昌公主,徐德言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樣的結局他造就預料到了,可真正面對,他還是有些失落。戰亂後,他幾經輾轉來到長安,不就是為了尋找妻子嗎?如今,妻子就在眼前,卻已經成了別人的人。
樂昌公主和徐德言同樣尷尬、感慨。她多想走過去與徐德言擁抱、哭泣,訴說別離。可是,她不能。她現在是楊素的妾,而不是徐德言的妻。「今日何遷次,新官對舊官。苦啼俱不敢,方驗做人難。」樂昌公主用一首詩表達自己左右為難的境況。「找個好人家,再娶一個吧。」她勸徐德言。
徐德言滿懷傷感地看了一眼樂昌公主,又看了看楊素,幽幽地說,「能再見你一面,我的心愿也就了了。我已經發誓今生今世不再娶妻。返回江南後,我打算出家當和尚。」說完,他用袖子遮住眼睛,無聲地哭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麼痴情的男人,不是誰都可以遇到的。樂昌公主幸運地遇到了,卻又被無情的現實拆散了。在沉重的事實面前,她只有哭泣。
楊素看著眼前悲切的場景,不禁動了惻隱之心。這個女人的心不屬於他,即使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既然如此,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成全他們。於是,他瀟洒地揮一揮手,對眼前兩個淚人說,「念你們二人情真意切,我願意把樂昌公主還給徐公子,讓你們破鏡重圓。」
樂昌公主和徐德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謝過楊素,回到江南過起了隱居生活。成語「破鏡重圓」的典故就是從這個故事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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