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香火

王家三代單傳，一心想抱得一個重孫子傳續香火的王林氏，在家裡供了送子觀音的塑像，晨起焚香拜菩薩，睡前焚香拜菩薩，她的誠意感動了菩薩，顯靈了，她的孫媳婦過門一年後懷孕了。

懷的萬一是女娃呢，如今法律不給做產前的胎兒性別探測，只有等到生產後才能知道，生出來的是重孫子還是重孫女，必須是重孫子。

王林氏要用更大的誠意感動菩薩，她逢了初一和十五就到本地的寺院供奉香油錢，跪在蒲團上碎念著：＂求子觀音，信眾王林氏三代單傳，求一個重孫子，延續香火。＂

時間轉眼過去了半年，身懷六甲的阿嬌向下班回來的丈夫王生抱怨：＂你奶奶真迷信，我都這個樣子了，還要我和她一起去寺院跪拜泥塑的菩薩像，我不肯，她就以死相逼，我被逼著陪她去了一趟，出了寺院的門，她就說：＇十五那天，你還要和我一起來跪拜菩薩。＇萬一我在路上有個閃失，導致孩子沒了，算是誰的過錯。＂

王生被她的喋喋不休煩出了房間，躲到了父母的房間里，請父母出馬，一邊勸奶奶王林氏改變主意，別讓已經身懷六甲的孫媳婦長途顛簸：＂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路上發生個意外的閃失，肚子里的重孫子很可能會完了。＂

另一邊勸說阿嬌：＂奶奶是解放前的傳統思想，讓她不迷信，這輩子是不可能了，就只能躲她了，躲回娘家去，安心的養胎，養到足月了，上醫院生產，孩子出生後再回來，木已成舟，奶奶也只能是接受現實了。＂

過了幾天後，阿嬌的爹在接到女婿王生的求助電話後駕車來了，載著大肚子的閨女回家去安胎，王林氏當時不在家，為了支開她，防止她在場橫加攔阻，不讓孫媳婦回娘家，兒子王壽和妻子一起，陪著她去寺院求籤了，王林氏不知道這是調虎離山的計，以為兒子和兒媳婦是真的在哄她開心，沒有懷疑，在兒子和兒媳婦的陪同下，跪在菩薩像前的蒲團上，搖晃著簽筒，抖出來一根，捏在手中，因為不識字，就給在旁邊的兒媳婦看，兒媳婦看到了簽上的字，下下，她一臉驚喜的表情，說：＂婆婆，這是上上籤。＂

在旁邊的王壽也看到了簽上的字，下下，卻聽見妻子在騙他的娘，明白妻子的意思，若是說真話，這是下下籤，只有菩薩才會知道，迷信的王林氏會做出什麼破財消災的瘋狂舉動來，給王生結婚的錢有一半是借來的，還完債之前，可不能讓母親凡林氏給破財消災了，於是，王壽也是一臉的驚喜表情：＂娘，這真的是上上籤，說明啊，菩薩被你的誠心感動了，顯靈了，你不久的將來，可以如願的抱到重孫子了。＂

王林氏滿臉的皺紋擠成了花，從蒲團上爬起來，急匆匆的要去解簽，王壽拽住她的胳膊：＂娘，解簽不急著這一會兒，我們先坐到茶攤上，喝杯茶，吃塊棗泥糕。＂

王林氏坐到了茶攤上，兒媳婦說：＂我要去一趟廁所。＂走開了，卻並沒有去廁所，而是返回了菩薩像前，撥開簽筒里的簽，找到了唯一的一根上上籤，抽出來，藏進袖子里，返回了茶攤，吃喝過了，王林氏捏著被已經兒媳婦掉包，偷換了的上上籤，坐到負責解簽的和尚面前，和尚看簽，上上籤，心裡話：＂這老太婆的簽運趕上買彩票中大獎的人了。＂翻開了攤在桌子的解簽大全，問了王林氏幾個問題，看似沒有細究她的家底，卻從她的回答中探知到了，三代單傳，急切的想要抱到重孫子，想知道，孫媳婦懷在肚子里六個月的胎兒，性別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和尚捏著手指，掐算著，做做樣子，編了一堆好聽的話，說出來，王林氏聽的非常開心，嘴巴裂開著弧線形，從寺院里出來了，還在開心的笑著，一直開心的回到家了，發現孫媳婦不見了，她驚駭，但聽完了兒子的解釋，得知是回娘家安心養胎，放下了懸著心，又不高興了：＂在我們王家就不能安心的養胎嗎，她這是嫌棄我們王家，沒給她更舒適的生活環境。＂

王林氏的氣一時半會兒的消不掉，王壽和妻子躲回自己的房間，想等著她消了氣了，再見面，不然的話，正在氣頭上的王林氏可是會拿兒子和兒媳婦當做出氣筒的。

＂奶奶。＂王生下班回來，因為心裡有點發虛，就從廚房端出來一盤切好片的水果，端進奶奶王林氏的房間，是他打電話向岳父求助，接走了六個月身孕的老婆，回娘家安心養胎，被支開的奶奶從寺院回來，肯定是會為了孫媳婦躲回娘家的行動而生氣，被孫子哄著，王林氏的氣消了。

＂這裡怎麼有根簽的？＂離開王林氏房間的王生，彎腰從門外邊的地上拾起了一根簽：＂下下。＂他念出了簽面上的兩個字。

＂奶奶，你從寺院抽來的簽怎麼給帶回家來了。＂抬頭看向了王林氏，嚇了一跳，王林氏的臉上，皺紋加深了，因為表情的扭曲，擠在了眉眼口鼻的周圍。

阿嬌被緊急的送進了醫院，推進了手術室，她受到了驚嚇，情緒激動，尖叫著，被綁在手術台上，褲子已經被鮮血濕透了，染成了一條紅褲子，腹中的胎兒保不住了，連她的命都是懸在手術台上，接到了丈人的電話，王生跨上電摩托，趕到了醫院，阿嬌還在手術室里接受著搶救，被麻醉了的她停止了掙扎和尖叫，丈人告訴王生，獨自呆在房間里睡覺的阿嬌，突然發出了尖叫聲，家裡人聞聲都衝進了她的房間，見她已經從床上跌落下來，在地上躺著，雙臂拚命的揮舞著，雙腿抬在半空拚命的蹬踹著，家裡人將瘋狂狀態的阿嬌抬上車，緊急的送進了醫院，推進了手術室。

＂孩子沒保住，是個男孩。＂

阿嬌的命保住了，從手術室里推了出來，推進了病房，在病床上昏睡了一夜後，醒了，守在床邊的王生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阿嬌仍驚魂未定，掙扎著想坐起來，王生抱著她，哄著她，讓她有了安全感，將昨天的恐怖經歷描述給丈夫聽：她睡覺醒了，天色暗了下來，她沒有下床，坐在床上看電視，等著家裡人做好了晚飯喊她，天色黑了後，電視機的屏幕閃爍了一下畫面後，烏了，她按亮了床頭柜上的檯燈，看見了電視機前面站著王林氏。

＂啊！＂她發出了尖叫聲，因為王林氏的樣子令她驚駭，眼睛是白色的，滿臉的皺紋因為表情的扭曲擠在了眉眼口鼻的周圍，撲到了她的身上，十指長而間銳的指甲抓撓著她的皮肉，她想擺脫，卻從床上跌了下來。

家裡人衝進房間來解救她，王林氏還是能夠傷害到她，即使她被推進了手術室，王林氏對她的傷害仍未停止。

＂奶奶她，昨天黃昏的時候，已經去世了，是氣火攻心，猝死的。＂

阿嬌天黑後看見的王林氏，已經不是活人了，是她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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