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回亂三原縣事之一
三原，我去陝西落腳最多的縣城。常住油坊道街，一條自東南而西北向的斜街，許多招待所，街中路北一座磚樓天主樓，恰百年的風雨，蕩滌凈盡樓體灰磚的火氣，幾乎讓整條街都因此沉靜下來。
三原，我去陝西落腳最多的縣城。常住油坊道街，一條自東南而西北向的斜街，許多招待所，街中路北一座磚樓天主樓，恰百年的風雨，蕩滌凈盡樓體灰磚的火氣，幾乎讓整條街都因此沉靜下來。
三原天主教向來繁榮，民國教廷劃分陝西中境五教區，即有三原一區。同治元年，陝西回亂肇起同華，蔓延三原。縣境遭亂回焚殺慘重——焚掠東南較西北為重，而屠戮卻西北較東南為重，即因為當時三原天主教徒主要集中於東南。時任縣令余庚陽《池陽吟草》有句：「劫火燒來遍四鄉，四鄉蹂躪各殊方。東南地產空衰草，西北人煙半夕陽。」
由此事，即可知同治回亂具有濃烈的宗教戰爭性質。
五月二十六日，亂回進攻縣城。
三原城內回民多在今太平巷一帶，聚太平巷北口清真寺而居。由余縣令的詩注得知，五月中旬，攻陷高陵縣城的回民派遣姦細，試圖進入三原城內，煸惑三原回民於二十六日同時起事，以作內應。但是姦細卻被守城團勇拿獲——從惠登甲的《慶防紀略》可知，當時回民應當普遍施行割禮，因此於要道城門值守的兵勇，對於可疑之人，會脫褲查驗下體，以辨漢回。想來早已草木皆兵的三原城守團勇，自然不敢怠慢，嚴查生人，果有查獲。
可是縱然早有提防，仍然難阻亂回撲城兇猛。
五月二十八日，北關失陷。
北關曾有許多碑記記此失陷事，一道《雲樵李公殉難碑記》載：
「同治壬戌，回變起，邑人多走避，公閉戶獨居，早矢與城存亡之志。五月二十八日，北關城陷。公堅卧不起。賊入室，蹂躪書籍。公嗔目戟手，罵不絕口，遂遇害。」
對於北關失陷，余縣令耿耿於懷。他在《三原縣北關忠烈祠碑記》中寫道：
「同治元年，發逆竄陝。予復諄勸富紳補修，不料工未及復，回亂猝起。環攻兩晝夜，北關即陷。不但房舍多半焚毀，即紳民男婦，或杜賊被戕，或罵賊不屈……」
但在其詩注中，對於未能及時修筑北關城垣的原因，卻有另一番記載：
「 前富戶捐修北郭，已經請余祭土，為其鋪某阻停，今乃失陷。」
不論是未及完工，還是被迫阻停，關城失陷，還有內城可守。隔天，五月二十九日， 五月二十九日，余縣樓駐在南樓。黎明時分，忽然西街火起，士卒紛紛來報：賊已入城！
余縣令慌忙趕赴東門譙樓，準備調東關團勇進城巷戰。卻不料東關團勇聞得縣城失守，徑自向北逃散。心如死灰的余縣令回到縣署，大約是打算像許多忠烈的官紳那樣，準備自殺殉國。正在此時，余縣令的長孫下城來報，說是民房失火，賊匪尚在城下。
虛驚一場的余縣令安然無恙，仍登陴督勇嬰守。可是，城中不明真相的百姓，卻因極度恐懼已經自盡數百人！
可知當時，漢民畏亂回如豺狼，寧可自盡，也不甘受辱而死。
由此事，也可知那不是解救老百姓於水火的起義軍。
北關死難者，也可能包括內城死難者，那些闔家死難無人善後的百姓，在北關關城三門外，各建男女義冢各一，共計六冢。冢前各樹石碑，碑陰鑿刻死難百姓名錄。碑陽正文四言十二句：
「同治紀元，回逆作亂。五月念八，北關失陷。
忠義節烈，同赴斯難。豎此義冢，佳城永奠。
立石志之，三門六建。嗚呼休哉，此垂久遠。」
現在的三原縣，都看不見了。若是問現在的三原人，可能也都不知道了。
三原內城不失，東關城也得保全，全賴官民同仇敵愾。
至六月初，軍費告罄。自北原來援的團勇僅各帶糧五日。余縣令正焦灼間，幸得城內富紳捐資共計十一萬貫。一來解了燃眉之急，二來錢款充足，引得鄰近的其他團勇爭相來援。
東關未失，更是全賴東關富商，自行出資募勇，保國保家。
守城之民勇不足，余縣令更是無所不用其極，流民囚徒，均予收納開釋，共保城池。
甚至別種的宗教徒，三原定國寺的和尚，也加入城守的行伍。
所有人都明白，有些人殺進來，或許可能僥倖生還；而有些人殺進來，或許可能無一生還。未完待續，愛看再寫。
文/弗慮弗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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