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的角度聊一聊，人為什麼要交朋友，又為什麼要結婚

婚前協議和熟人社會——社交網路的經濟含義

司馬懿，愛丁堡大學助理教授，《穿越歷史聊經濟》作者

「有錢沒？急用！下個月還給你！」

為什麼我們會借給熟人錢？尤其是在不發達地區的農村，鄰里之間，朋友親戚之間往往自發的形成一個社會關係網，有人遭難的時候，其他人會充當一個保險的作用，而期待著自己遭難的時候，對方來幫自己一把。

這種沒合同沒擔保的借款，背後的經濟學原理是什麼呢？經濟學家說，擔保就是社會關係網。因為人們長期都生活在一起，所以如果借錢不還，那麼其他人以後都和你斷了聯繫，你再出現問題，就不會有人幫你了，也就是說，關係本身是值錢的，只不過值得是將來的錢，而不是現在的，正是因為關係值錢，所以才可以用來擔保。這種擔保，其實可以看作一種保險機制：你遭災了，我借給你錢，我遭災了，你借給我錢。

但是，經濟學家最初的這個理論有個大缺陷：如果我們倆是親兄弟，我賴了一個咱們共同的熟人的帳，你估計不太可能因為這個熟人和我斷了聯繫吧？反而是更可能幫助我和那個共同的熟人絕交了……這樣的話，被孤立的反而是那個熟人，而不是我們倆。而這個熟人考慮到這一點，所以開始可能就不願意借給我很多。

熟人之間經濟往來的下限，就是老死不相往來，上限，就是共同消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第一種我們稱之為無保險，第二種我們稱之為全保險。考慮到了關係的強弱和聯通，我們可以得出結論：只有當一個群體中的所有人之間都充分相連的時候，人們才會 full insurance，就是大家所有的財產完全平均化，不管誰遭災與否（嚴格證明參加 2014 年的《美國經濟評論》）。

一般情況下，我們不可能達到這種理想的全保險情況，也就是全社會吃大鍋飯（當然我們都知道大鍋飯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激勵不足，我們先忽略這個問題，假定所有人都不偷懶），這樣個人的風險可以放到最小；但是我們存在一個次優的解，就是可以根據社會關係的強弱和鏈接的多少，把人群分成一個一個的「人際島」，島和島之間是不完全保險，也就是說，其他的島不會和你完全平均化，但是還是會幫助你一些；島內的人們則是完全平均化的完全保險。

最小的人際島是什麼呢？是婚姻，法律規定了我們財產共通，所以任何一方的風險，都是雙方共同來承擔的。這就可以看做是夫妻雙方的保險。

有人可能會反對婚姻是最小的人際島這個觀點，因為可以爭論說，不是有婚前協議這種東西么？這正好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問題。什麼樣的人容易簽婚前財產協定呢？

從社交網路這個角度來看，當雙方的社交網路嚴重不重合，缺乏雙方都有強連接的第三方的時候，婚前協議更容易發生。比如下面這個社交網路圖，如果 052 和 081 結婚了，簽婚前協議的可能性就大於 081 和 013 之間。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其中一方非常容易在另外一方遇到一個很大的負衝擊的時候及時抽身而退——因為切斷和對方人際島的聯繫的代價比較很低，而繼續保持聯繫則要己方為對方彌補掉這一次的損失。而現實中，往往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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