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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燎原:我都50歲了 再妥協就是混蛋

本文授權轉載自:打開


想要說清楚黃燎原的身份似乎是一件很複雜的事,他曾是中國搖滾音樂的領軍人物,在搖滾樂隊難等大雅之堂的年代,他讓它走進了劇院、音樂廳、體育館,他當過記者,寫過專欄,也擔任過唐朝、二手玫瑰樂隊的經紀人,是中國搖滾樂最活躍的推手之一;他策劃的賀蘭山音樂節,在三天內吸引了十二萬人次觀眾,為如今中國戶外音樂節的井噴狀發展積累了成功的經驗。2004年,黃燎原一手玩搖滾,一手又伸向了現代藝術畫廊,他和張浩銘合夥創立的北京現在畫廊,開幕近七個月便開始盈利。


這位身份複雜的文藝工作者,身材消瘦,常年背著一個綠軍包,臉上的胡茬清晰可見,他說話不快,對所有問題都耐心的解答,但平靜的背後你仍然可以感受到一股自信的堅毅與不妥協。作為惟一一個和北京文藝圈各個圈子都熟的人,黃燎原對音樂和藝術都有著自己獨到而清晰的見解,如今的他,沒有年少時期的自不量力,也沒有暮年狀態的故步自封,對音樂,他的搖滾信仰從未改變。對藝術,他的美好追求更是日趨篤厚。他用自己的方式與當代藝術圈維繫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自由地游弋在文化藝術的各個領域。

整理:馬笑

黃燎原:我都50歲了 再妥協就是混蛋



採訪現場 攝影:杜雲峰

中國搖滾樂像是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


搜狐文化:在媒體或互聯網上,很多人都特別有寫搖滾音樂史的熱情,你覺得中文搖滾樂經過這幾十年的發展有過輝煌的階段嗎?


黃燎原:我覺得搖滾樂在中國發展的這三十多年,有過高潮,但還沒到輝煌這個程度。因為我個人仍然覺得中國搖滾樂還在起步的階段,雖然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但和它同步發展起來的中國當代藝術一樣,也還在起步階段。


搜狐文化:你剛才你說的「好的時候」,大概指的是什麼階段呢?


黃燎原:一個是開端,崔健、唐朝和黑豹他們所處的早期搖滾樂剛開始的階段,當時雖然是一種地下的狀態,但實際上它觸碰到了當時中國青年知識分子的神經,對社會精英階層的影響還是很大的,這些精英階層也會反過來影響大眾,這對當時的中國來說是一個比較新的文化發展。第二個階段是九十年代初期,也就是 「魔岩三傑」的時代,,那時大家開始關注搖滾樂這樣一種新的音樂形式了。另外2000年左右也是一個不錯的時期,形式更加豐富,不像早期那麼單調了。

搜狐文化:你覺得八九十年代的搖滾樂除了比較樸素和尖銳,還好在哪兒?


黃燎原:從音樂形式上看,對中國音樂是一個補充和發展。因為當時整個中國流行音樂基本上都是口水歌的階段,搖滾樂的出現是一個很大的衝擊。第二它在思想上也給中國人帶來了一些新鮮的東西,那種反抗叛逆的自由精神,在我們原來的音樂作品中也是沒有的。事實上不光是建國以後沒有,就連三十年代甚至更早之前,這些元素在中國音樂中基本都沒有出現過,所以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另外中國搖滾樂是橫空出世的,我在九十年代接待過一個叫Susanna的留學生,她說西方搖滾樂其實是在反抗家長制和既有音樂形式的基礎上產生的,那中國的搖滾樂是怎麼開始的呢?我說其實中國沒有一種能讓你去反叛的音樂形式,也沒有對家長制的反叛,它其實就像是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


搜狐文化:中國搖滾樂這三十多年的反叛,大多是和社會主流價值的對抗,你覺得現在這些九十年代出生的搖滾樂新人,他們身上還有這種反叛的態度嗎?或者他們的反叛對象是什麼?


黃燎原:實際上我和那些九十年代以後出生做搖滾樂的人接觸不多,他們當中知名的樂隊也比較少,我現在時間比較有限,沒有太多時間去聽這些東西,所以也不敢妄加評論。就80後的搖滾樂來說我覺得他們還是傳承了早期搖滾樂的一種精神,只是時代變了,他們換了一些做搖滾樂的方式。


搜狐文化:你覺得是一個什麼樣的方式?

黃燎原:比如原來是一種怒吼的方式,現在變成了一種幽默調侃的方式。在音樂形式上,他們會選擇相對非大眾化的方式,在歌詞方面也帶入了很多新鮮的辭彙。另外對社會也不再是重拳出擊,可能只是去撓撓痒痒,走走擦邊球,最後在表演形式上也有所變化。


搜狐文化:可不可以理解成80後在搖滾音樂創作方面有一種曖昧的狀態?


黃燎原:我覺得很難講是不是曖昧,因為每個年代的人都不一樣,我們不能以60後的態度去看待現在的創作。我們那時勢單力薄,需要團結,大家要站在一起才能形成力量,而現在年輕的孩子們成長在一個相對比較好、比較穩定的社會環境中,中國也處在一個快速發展的年代,跟我們時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所以我覺得不能以同樣的標準去評判他們,而且每一代人都會成長為社會的頂樑柱,每一代人對社會的思考和表達方式也不一樣。如果把民謠和搖滾樂並在一個「獨立音樂」的大範疇來說,我覺得他們與流行音樂、電視選秀、影視歌曲或者偶像歌手還是存在很大差別。


搜狐文化:你作為六十年代生人的搖滾音樂人,當時所對抗的是不是集體主義的狀態?

黃燎原:原來的中國是千人一面、萬眾一心的狀態,大家都聽從同一種教導和教誨,所以在那時,這一小撮人很想發出自己不同於別人的聲音,這種對抗性也比較明顯。而現在越來越多的人融入到了社會大潮,能夠獨立思考的人越來越多,即使一個人發出了自己的聲音,也會有很大一個群體去呼應,於是他自己的聲音就顯得沒那麼搶鏡了,除非你是真的特別另類。


早期搖滾樂反抗的是父權制


搜狐文化:你是在什麼時候接觸到搖滾樂的?


黃燎原:八十年代。因為我父親當時駐美,他回來的時候會給我帶一些搖滾樂的磁帶,我自己也會看一些書,比如第一代搖滾人都看過的那套《光榮與夢想》。我最早就是在那裡了解到的搖滾樂,我當時好像還對那一部分做了專章的介紹。後來我們在上學的時候還翻制過一些我父親帶回來的搖滾樂磁帶,拿到各個大學去賣。


搜狐文化:拿雙卡錄音機拷貝嗎?


黃燎原:還不是雙卡,我們找到了一個能用專業拷貝機一下錄50盤、100盤的地兒。我們那時才上中學,每個磁帶拷貝一兩百盤,跑到北大之類的大學去賣,除了賣這些搖滾樂專輯還賣過蘇芮的專輯,因為蘇芮在那時也是一個不同的聲音。那時候賣的很好,基本上都賣完了。


搜狐文化:你覺得為什麼搖滾樂最早發生在北京?


黃燎原:因為北京是一個文化中心,在那時的中國沒有第二個這樣的地方了,所以它對文化的發展很敏感。


搜狐文化:但上海在那時也是很發達的。


黃燎原:我覺得上海的發達主要還是體現在經濟方面。而且北京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駐外的使館比較多,那些使館人員和留學生會帶來一些磁帶,也會組一些樂隊,在北京的酒吧進行演出,這也成為了一個孵化器,另外各大部委都在北京,這些部委當中有很多出國人員,他們也會帶來一些新的信息,比如我父親就在美國嘛。


搜狐文化:你父親在哪兒?


黃燎原:在新華社,平時新華社大院、文化部大院、外交部大院還有鐵道部大院的孩子都喜歡在一起玩,他們的家長都是外交官或者文化部的官員,很多都在國外,每次回家都會帶回一些新鮮的東西和消息。


搜狐文化:我認識一個美聯社的記者,他說崔健當年就經常去他們公寓那邊淘磁帶,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像你們這種大院子弟是最早獲得外界資訊的一批人。


黃燎原:應該是,我剛才說到的那幾個大院可能是在中國相對比較封閉的年代裡,能夠較早接收到新信息的地方。


搜狐文化:對於那個年代的普通家庭來說是沒有這種渠道的。


黃燎原:其實北京當時還有幾個渠道,我在高原出的那本攝影集里還寫過,當時我們家附近有一個東絨線胡同,裡面有一個叫「內部書店」的書店,只供一定級別以上的幹部去買書,那時中國還沒加入版權協會,所以可以翻譯很多科技、文化、歷史、哲學的讀物,在這些書店裡打著內部交流的旗號來賣,我父親有時會有這個書店的書票,所以我小時候也會去那裡買書,比如卡扎菲的綠皮書,還有新翻印的各種各樣的哲學、歷史和文學書。另外還有一個更多人能接觸到的渠道,是在王府井的錫拉胡同里,有一個外文書店的分店,也在賣這種我們不能正式出版的書。


搜狐文化:我們剛提到一個「大院子弟」的文化概念,很多影視作品都提到過,他們的生活相對更優越一些,比如可以拿到書票去買書。但身為大院子弟,你們真的沒有反對過家庭和父母嗎?


黃燎原:其實是有的,因為中國一直是一個講究對父母言聽計從的國家,它的秩序感特彆強,可反對的東西更多。其實我們家算是一個很開明的家庭,但仍然會覺得有很多束縛,所以我們很早就搬出來住了。


搜狐文化:在八十年代從家裡搬出來住,還是一個比較特別的事情。


黃燎原:對,因為那時的家庭條件還可以,花三塊錢就可以在海淀,當時還是城鄉結合部的地方租一個房子。不過偶爾也會回家住,方便聚會,比如我在哪裡買到一本書,我朋友就可以通過我拿這個書。


搜狐文化:你們當時在本質上反抗的是什麼呢?


黃燎原:其實反抗的不是父輩、而是父權制。因為父權制廣泛存在於我們的社會生活中,比如中國是工廠式的教育,會硬塞給你很多東西。我記得以前淘到過一本我們上一代人看的書,叫《中國語文》,那裡面有很多我們讀不到的精粹文章,在我們的學生時代取而代之的是口號式的語錄,那我們肯定不滿足於這樣的狀況,就會想方設法去看自己沒看過的、有意思的東西。


60後這一代人的反抗是有價值的


搜狐文化:在小說方面,大院子弟是如何開始接觸的呢?


黃燎原:其實流行的大院小說寫的基本都是部隊大院,我們這幾個大院的生活跟部隊大院還是有區別的,當然比我們大的孩子也有打架鬥毆的事情,可能也是因為精力旺盛無處發泄。另外我也有很多關係很好的、在胡同里長大的同學,我們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但在那個文化很缺乏的年代,這種有文學理想的孩子就會變成稍微另類一點的存在了。而這種文學理想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好奇心,它對搖滾樂這樣一種新鮮東西會有很強的敏感性。


搜狐文化:你覺得現在看來,60後這一代人的反抗,到最後是有效的嗎?


黃燎原:我覺得起碼是有價值的,如果沒有這一代人,中國文化的進步肯定沒有那麼快,對於獨立思考的追求應該是從50後那代人開始的,到了我們這一代就變成了一種延續。其實上山下鄉的知青給我們的影響也很大,我們小時候是很崇拜他們的。在我們使勁讀書、吸取知識的時候,他們已經是真正有生活的人了,在生活這方面我們跟他們相差很遠,而且那個時候讀書讀多了,會特別嚮往五四時期知識分子向工人農民學習,去廣闊天地施展自己的狀態,而且很多知青都是在受過很多苦之後考上的大學,那一代人在我們成長的時期,給了我們很大的啟發和營養。


搜狐文化:類似兄長式的那種影響。


黃燎原:對,這種影響特別好,跟父權制完全相反,長大以後就會發現,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受影響最多的人一定不是父母,而是朋友和周邊的人。


搜狐文化:這種反抗或者說反省和批判,在進入消費時代的時候,是不是很快就消散了?


黃燎原:在中國,美術上有批判消費時代的思潮,其實在音樂上也要有這樣的一種警惕,起碼我個人是有的。比如說我帶二手樂隊的時候就時常跟梁龍談這個事,我覺得如果我們樂隊僅僅能夠進入中國搖滾史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很多樂隊都可以進,所以我們應該努力進入中國文化史,這樣才會有意義,否則我們都是在浪費時間。其實這種思考我在《爛生活》的扉頁里也提到過,我在那裡給出過自己關於搖滾樂是什麼的一種想像,大概寫了十幾二十條,最後我說,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要時刻保持對世俗生活的警惕,你可以奮不顧身的投身於世俗生活,但是不要忘記自己旁觀者的身份,這個事情是很重要的。其實即使到現在,雖然我已經超過五十歲了,但還是保持了這樣一種憤青的態度,這在骨子裡是變不了的,但是還有很多東西確實也在變化,比如現在讀書的人比以前少了,我看了一下現在買我詩集的這三百多個人當中藝術家很少,詩人也沒有幾個,因為我之前在我微信里也說過自己不會送書,這種送書的風氣讓大家都養成了不買書的習慣,但我覺得如果送給不給興趣的人這個書就浪費了,所以自己去看就挺好的。雖然平時我們這些藝術家都會在一起聊天,大家也都還挺有理想,但現在讀書的人確實少了,我在微信里也說過,我想讓這本書回到自己小的時候,幾個人在一起,自己辦刊物,自己寫,自己打字,自己印刷,自己發行臨刊的狀態。我們也不送人,你要是喜歡就買一本,我也不建議一個人買一本以上,別人碰巧看到了你買的這本他很喜歡,就讓他自己來買。與其送給不感興趣的人,還不如讓我自己賣十年,一點一點賺。

黃燎原:我都50歲了 再妥協就是混蛋



(黃燎原 爛生活)


搜狐文化:你覺得現在搖滾樂還有力量嗎?


黃燎原:我覺得還是有的,因為從八十年代以後,搖滾樂在全球範圍內已經主流化了,但在中國,搖滾樂和當代藝術一樣,它們依然還是在一個相對邊緣化的位置。正是這種邊緣化,讓它們還保留了一些先鋒性、前衛性和批判性。雖然這些年音樂節和喜歡搖滾樂的歌迷越來越多,但相比於大眾流行音樂和選秀出來的明星,搖滾樂還是極其小眾的。但我相信中國搖滾樂會像全球搖滾樂一樣,慢慢地進入主流。其實對於這種主流化,我個人是一個很含混的態度。我從內心深處特別希望它可以主流化,這樣音樂家也會更容易傳播自己的思想,讓更多的人聽到搖滾樂。但是它主流化以後也可能會失去很多東西。


搜狐文化:會被消費時代的某種狀態給抵消掉。


黃燎原:對,我覺得會,而且從創作到傳播都一體化了的時候,我心裡還是有一點不是滋味,但我還是期待這一天能夠早點來。


搜狐文化:是失落嗎?


黃燎原:也不能說是失落,因為你為之奮鬥了這麼久確實還是想看到那一天的。但在滋味上肯定會有改變,好像那一天一旦到來,你的使命就完成了,可能是有一點失落吧,我之前沒想過這個詞。但我相信我們還會去新的領域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搜狐文化:我覺得是60後的人和50後、40後有很多接近的地方,很有責任感。


黃燎原:是,我自己也會總結,我覺得我們這一代人是有正義感和責任心的一代人。


搜狐文化:總得為社會做點什麼。


黃燎原:對,我覺得是。


搜狐文化:我為什麼說失落呢,在九十年代或者2000年左右,搖滾樂和搖滾歌手很容易成為我們精神上的參照對象或偶像,比如崔健很有批判性、很個人主義,但到了物質非常發達的現在,成功成了一個很重要的概念,比如潘石屹會成為一個標杆,你在這個過程當中會不會產生失落感,而不是那種簡單的抒情。


黃燎原:其實我們一開始做搖滾樂的時候,都覺得前途是沒有亮光的,就是一條死胡同,根本沒想過會有看到黎明和天亮的那一天。但是後來突然發現我們可以上音樂節了,好多人也都知道了你,這其實完全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因為在那個年代搖滾樂只是一種興趣愛好,我們覺得自己有責任去推廣這樣一種東西。到了現在,各種各樣的偶像越來越多,反而我覺得自己的生活也有了很多改變。比如雖然我不是特別會跟別人相處,內心深處也特別靦腆,但我以前在做事方面是很張揚的,是一個好大喜功,特別想把所有事情做到最極致的人。而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相對比較低調生活的人了,雖然還在努力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但不一定非要讓別人知道。


搜狐文化:自己探索更多的。


黃燎原:對,就是說。


搜狐文化:深入的東西。


黃燎原:對,小時候可能太皮毛了吧,雖然現在也很皮毛,但現在有想往深走一點的願望。我因為工作的關係會認識很多人,其中有很多都是富豪,還有很多名人,但在我個人的概念里,這些都沒有什麼意義了,他們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影響。


現代社會是表面上的獨立,思想上的同質


搜狐文化:你覺得現在有全國解放的那種感覺嗎?


黃燎原:對,我剛才也提到,早期大家是千人一面萬眾一心,現在可能是千人千面但還是萬眾一心,大多數人的心思都是一樣的,想的是怎麼發財怎麼成名。


搜狐文化:是不是成功學?


黃燎原:對,就是一個成功學。我們那個年代沒有想過這種事情,那是一個極端講究個性的年代。後來很多人都說70後、80後這一代人才是最獨立的,確實是這樣,我們這些60年代和50年代出生的人,要靠互相拉緊胳膊才能夠站立,才能夠抵抗風寒,有一種很強烈的集體主義精神。這種集體主義精神和大範圍內的集體主義精神不同之處在於,我們是一個對抗大集體的小集體。現在是一個屬於個人化的世界,但這種個人化在我看來又有一種同質化,雖然表面上每一個個體都很獨立,但在思想上他們又更加同質。


搜狐文化:你覺得這個同質化是什麼造成的?是消費時代造成的的,還是互聯網和消費時代共同作用的結果?


黃燎原:我覺得是消費時代,它可能是歷史進步的一個必然趨勢。


搜狐文化:搖滾樂是在二戰後的和平年代產生的,西方年輕人想要尋求一個出口進行突破,在中國很多人也曾幻想過,一旦進入消費時代,大家就有錢去買琴、有空間去排練了,就可以做出更多更好的搖滾樂,但現在看來,雖然搖滾音樂、搖滾樂隊越來越多,但卻沒有像崔健那樣讓人眼前一亮的作品和人物出現了。


黃燎原:因為互聯網讓大家看到了一個有更多選擇的世界,選擇一多就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而我們那時的選擇比較少,容易把目光集中在個別人身上。另外文化偶像跟大眾偶像的區別就在於,大眾偶像很容易產生也很容易消散,而文化偶像是很難消散的,比如哪怕你現在不聽搖滾樂了,但你對崔健還是有情結的,他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搖滾樂誕生在二戰後的美國,除了嬰兒潮之外,我覺得它產生的一個最好契機是和平反越戰的情緒,比如著名的舊金山的愛之夏,這些東西一下子就給了我們一個刺激,讓大家有一個特別重要的目標去反對,這種力量也就容易出來,而現在社會已經失去了明顯的靶子,只有你細心地去體驗這個社會,體驗體制內你覺得不對的地方,才有可能寫出一些批判性的東西。事實上除了對現實的批判,搖滾樂也有對美好生活的歌頌作用,類似一種對烏托邦生活的嚮往,我覺得這也是一個挺好的題材。


搜狐文化:從2000年左右開始,有的樂隊開始簽大的唱片公司了,比如汪峰就慢慢脫離了鮑家街,鮑家街裡面有很多他對生活的理解和反省,還有對社會的觀察,但後來就變成了像《北京北京》這樣有搖滾色彩的流行歌曲。還有一些八九十年代的搖滾音樂家因為創作狀態的原因已經消失了,你怎麼去看待這一群人?


黃燎原:江山代有人才出,每一代都會有自己的代言人,我確實很懷念鮑家街時代的汪峰,他們那時的音樂素質都很高,做的東西也很好。但汪峰現在的狀態我也理解,他也一直說自己還是搖滾音樂人,起碼他在給搖滾音樂做一些傳播和普及,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好。我相信汪峰還在努力地寫一些對社會有貢獻的歌,只是因為生活的變化和以前有了不同。雖然我們走的道路慢慢分開了,我也很少聽他的創作了,甚至很多樂迷會說汪峰是偽搖滾,但我個人覺得他還是在努力地去寫一些他認為不一樣的、有關懷的東西。其實我有一段時間對汪峰也很反感,但這些年就平和了很多,因為每個人的道路都不一樣,而且他的努力大家也看得到,所以他的作品我是否喜歡已經不重要了。


搜狐文化:你覺得在現在這個社會當中,還有什麼比搖滾樂更具有打動年輕人的力量?


黃燎原:對於我而言是讀書,書有很多的形態,集合了各種各樣的人的智慧,你可以從中獲得很多的東西。我到現在還保持每天讀書的習慣,我覺得現在這個世界沒有比讀書更刺激人的事情了。


搜狐文化:可是讀書和搖滾樂一樣,都是很寬泛的一個概念,你所說的是哪一個類型的書呢?


黃燎原:這就是各取所需了,我只是看自己喜歡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搜狐文化:你還會看類似於《光榮與夢想》這樣的書嗎?


黃燎原:我會看,我還會看一些關於左派右派、流亡知識分子的書,還有很多新左派論戰的書,比如說左岸和右岸,或者德國關於社會主義的論戰,以及俄羅斯前蘇聯的一些東西,我都會看。但其實我關心的不是政治,而是從文化的角度去看。比如美術史這種跟我的工作有關的一些內容。


中國搖滾樂現在仍然沒有停下進化的腳步


搜狐文化:搖滾樂在全球範圍內的歷史變化是非常大的,你覺得中國搖滾樂現在還在進化嗎?


黃燎原:我覺得還在進化,沒有停下這樣的腳步。現在之所以要拉民謠進來,也是因為民謠這些年的進步挺大的,雖然有的很受歡迎的民謠我也不愛聽,但他們還是在走著一個跟我們不同的道路。我其實也聽了一些地下搖滾樂隊的東西,有些寫的也挺好的,但數量不多,所以很難推廣。而且還有一部分人目前也不願意到地上來,我覺得都沒有太大的問題。另外現在跟過去有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我們那會兒基本上都是專職的,要靠這個為生,而現在新的搖滾樂手、民謠作者,都是利用業餘時間來做這樣一個事情,這就跟西方很多音樂人是一樣的了。尤其在成名之前,基本都是非專業的,一炮而紅以後就變成專業的了。


搜狐文化:對,當時搖滾音樂人的狀態是我只想做這一個事,而且別的事我也不會。


黃燎原:其實那個時候做搖滾樂的人都挺坑爹的,本來是到了工作的年齡,應該去自食其力了,但還是賴在家裡,要爹媽負擔你的生活。所以那時家庭的負擔還是很重的,我覺得像現在這樣有一份其他的工作反而會好一些。


搜狐文化:你還是當代藝術策展人,在美國也有自己的策展空間,你覺得在中文領域裡,當代藝術和搖滾樂有關聯性嗎?


黃燎原:在中國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其實我也一直想寫一篇文章,現在已經把表給列出來了,中國的搖滾樂和當代藝術基本上是同步生長的。很多重要的時間點都是一樣的, 比如1979年星星畫會成立,是中國當代藝術的一個開端,1979年和1980年在美術館外邊連做了兩屆美展。而中國的第一支搖滾樂隊萬李馬王成立於1980年,他們那時主要copy西方搖滾樂。到了1984年崔健成立了七合板樂隊,1985年中國有了第一支電聲搖滾樂隊——不倒翁,而中國當代藝術著名的八五新潮也誕生在這段時間裡。1989年在當代藝術領域有一個轟動事件是89現代藝術大展。中國有了第一個里程碑意義式的搖滾演唱會發生在 1990年的2月17日和18日,所以它們每一步的發展基本上都是重合的。而且早期的搖滾人和當代藝術家也有一些聯繫。比如說1992年方立鈞、劉煒在萬壽寺做第一個個展的時候,崔健、何勇也都去看了那個展覽。其實如果推及到詩歌和小說,發展的歷程和它們也都差不多,詩歌可能要早一些,但小說都是差不多的腳步。

黃燎原:我都50歲了 再妥協就是混蛋



(黃燎原與北京現在畫廊 圖片源於網路)


搜狐文化:搖滾樂家通常都會用一種特別浪漫和懷舊的心態去回憶搖滾音樂的發展,會說搖滾樂非常邊緣、非常小眾,但如果從文化史的角度去理解,你覺得它和社會的關聯大嗎,它對社會的影響到底有多少?


黃燎原:其實我覺得影響還是很大的,你看老崔這回的個唱,很多著名的商人都去看了。可以看出他影響了很多社會精英階層的人,因為最開始有搖滾樂的時候,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就是當時的學生,他們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代知識分子,這些年輕知識分子很敏感的接受到了這樣一個東西。而且你可以問問現在已經處於最黃金時期的這些人,包括企業家、各行業的掌門人、藝術家和文人等等,他們都是聽搖滾樂長大的。


搜狐文化:比如法國午夜風暴的那一批學生,後來也都成了社會的中堅力量。這些學生從學校出來以後,很快就把自己的思想滲透到了社會當中。但聽搖滾樂的這些主流人士和中堅力量,是僅僅將搖滾樂當做一個口味和情調,還是真正將這種思想滲透到社會中去了?


黃燎原:我覺得崔健對中國的影響依然還是在知識分子階層,對普通老百姓的影響是有限的,雖然好多人都喜歡崔健,但他們不一定能夠理解崔健歌詞里的真正含義。但崔健對社會精英階層的影響真的是毋庸置疑的,基本上已經滲透到骨血里了。你看老崔每次開大型演唱會,很多中年人真的是飽含熱淚去聽,因為他不光是一個關於青春的回憶,甚至影響和改變了很多人的一生。


我生活的目的就是要痛擊這個世界


搜狐文化:那麼到後來,就是有一個重要的符號就是魔岩,魔岩它是一個用商業氣質來操作搖滾樂,這算是最早的,但很快就消失了,你覺得這個對魔岩的三個音樂家,對他們的這種影響有多大。


黃燎原:Landy其實是一個有著一腔熱血的人,他從滾石出來,用台灣的方式在大陸做了一個子公司,但當時大陸的文化並沒有很成熟,大家也不夠接受這個事情,雖然在當時算是很新鮮的,但對於他的老闆來說,魔岩三傑並沒有掙錢,所以最後只能撤出大陸這個陣地了,但他對中國搖滾樂的貢獻其實還是很大的。通過商業化的運作,魔岩三傑一下子成為了一個品牌,讓大家對搖滾樂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也擴大了搖滾樂的歌迷群。


搜狐文化:70後的人一提到魔岩三傑的時候,都會飽含深情的,比如竇唯在路邊騎電動車也會被人拍下來,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


黃燎原:還是有很多死忠粉吧,而且魔岩三傑在常人眼裡都是病人,是三個人腦子不同程度「搭錯線」的藝術家,顯得很特別,也成了那個時代很特例而且沒法複製的一個現象。其實後來也有其他一些比較怪異的人,但沒有他們這麼顯性。


搜狐文化:這三個人在生活當中還有為人方面都有些不靠譜,而現在主流社會是特別講究靠譜的,你怎麼看這個事?


黃燎原:我覺得現在主流社會的靠譜,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非常不靠譜的事。我們不願意被淹沒,不願意跟別人統一思想,做整齊劃一的事情。我一直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文藝青年,最大的特點就是你們大家去哪兒,我偏不去哪,比如大家都去青島,我可能就去濰坊,大家都去黃山,我就去霧靈山。這是文藝青年從小到大都改變不了的一個東西,所以他多多少少都會跟這個世界有一些隔閡,我覺得這是正常的,假如大家都是統一的,那這個社會的新鮮思想從哪兒來?所以我依然同意少數人領導世界這樣一個說法,這個世界是需要有一些有異端思想的人,來給人類提供真正的營養,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搜狐文化:在面對大眾的時候,你這個話算是反動的嗎?


黃燎原:不反動。蘇珊·桑塔格曾經說過,當你想要邁出自己的部族,站在少數人的立場上時,實際上是需要勇氣的。但我從小就不缺勇氣,我在這個書里也到,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想給這個世界迎頭一擊,我生活的目的就是要痛擊這個世界,而且我以自己站在少數人的立場上為榮。


搜狐文化:在青少年時期,你和朋友都有那種出走的心態,如今已經五十一了,還會有這種出走的力量嗎?


黃燎原:我還在出走,一直都在出走,因為我覺得人生如果沒有變化的話,活著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所以我還會做出格的事情。


搜狐文化:會有無力感嗎?


黃燎原:不會,我現在越來越有力量。


搜狐文化:這個力量是怎麼產生的呢?


黃燎原:我覺得是一以貫之的,內心深處很多東西是改變不了的。就算你試圖改變自己,也都是對錶面的東西進行改變。


搜狐文化:很多中國人年輕的時候都意氣風發,會做很多特別棒的事,寫很多很好的文章,但到了一定歲數都糊塗了,有的人是晚節不保,把屁股坐到主流或者官方那個裡面去,有的人是真糊塗,你怎麼看待這個事情?


黃燎原:我覺得人的一生有兩間事情不能做,一個是白髮失貞,另一個是老驥從良,我覺得一個人只能夠去做你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到了現在我們更沒有妥協的理由了。


搜狐文化:為什麼?


黃燎原:因為已經到現在了,再妥協就更沒有意義了,現在反而應該是更尖銳更堅持的時候,就像當時我的《爛生活》要出的時候,找了幾十個出版社,最後才拿到書號,因為我堅持不改小說里的任何的地方。那天我正好跟小孟喝酒,他說老黃咱們這個年齡不能再讓人家來修理我們了,如果改了我們就自己印吧,咱們現在也有能力自己做這樣的一個事情,即使我們的發行少一點,也不能讓別人來修理我這個東西。


憤青是種知識分子精神


搜狐文化:你怎麼理解憤青這個詞?


黃燎原:憤青實際上就是一種知識分子精神,知識分子是什麼?就是對這個社會永遠保持質疑,質疑是知識分子最重要的品質,你不能丟掉這個東西。其實我也很矛盾,我有時候會鄙視知識分子,覺得他們清談,比如魏晉那些知識分子,清談誤國。因為我說我是一個執行力很強的人,我想到一件事就會努力把它做好,但很多知識分子不會這麼做的。但另一方面,我從內心深處又很怕知識分子把我落下。你要是說我不是知識分子,我還有點不高興,因為我很渴望擁有知識分子那種質疑的精神。這種質疑不是因為我生在中國,如果我生在美國也一樣會質疑美國的體制,質疑美國那些不好的地方。我覺得這些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好,為了這個社會好。如果大家全是庸庸碌碌的,也不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去質疑這個社會,那這個社會最後就會變成一攤爛泥,變成一個腐敗而腐朽的東西了。


搜狐文化:那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腐爛嗎?


黃燎原:雖然我的小說叫《爛生活》,但我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還挺好的,儘管確實有很多我覺得不好的東西,我不去做就好了,雖然我沒有這麼大的力量,但我還是會努力去做好自己的事情,能影響幾個人就影響幾個人。就像《爛生活》出來以後,有很多人喜歡,也有很多人不喜歡,我在《爛生活2》里一開頭就說,我寫的這個可能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生活,但它也可能是未來的中國。


搜狐文化:其實在這個小說里還是有一些理想和責任的。


黃燎原:我一直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搜狐文化:當你把自己的這個思想放在當下社會中時,會不會覺得可笑和無力?


黃燎原:肯定很多人會覺得很可笑,但我沒覺得無力,現在很多90後也開始喜歡我們,喜歡我們的思想和生活,我覺得挺好的,而且我們也在向他們學習新的東西,就是人得進步嘛。


搜狐文化:有的人會說在當年的大學校園裡,一晚上寫五首詩的人特別多,但現在已經沒人在寫詩了。


黃燎原:其實我這本詩,大部分都是近兩三年寫的,雖然我中間也停頓過很久,但這些年突然又舉得有話想說了,又有一些東西浮了起來,這個裡邊可能有對社會的反思,有對人文的思考,也有語言實驗,反正各種各樣的東西都放在了裡邊。比如我有一部分詩,故意去掉了修辭,還有一部分故意去掉了想像力,我還故意收了幾首爛詩,我說這個爛詩就獻給這個爛世界吧,另外我還是個激情的人,這裡邊也難免還有些激情的東西,但激情狀態下的寫作,我個人覺得是有問題的,比如我看了一個講古巴音樂的紀錄片,特別感動,然後我就寫了一首詩,但後來覺得寫的太差了,不過我還是把它保留了,而且詩中還出現了自己對自己的評論,還有的時候我把罵街也會寫成詩。


搜狐文化:我還想問問關於衰老的問題,你會不會想到這個問題?你是怎麼去面對的呢?


黃燎原:其實我在二十年前就寫過,我其實挺想衰老的,因為年輕的時候一直在戰鬥,現在我想多拿出一些時間陪陪家人,多跟朋友們聊聊天,如果身體衰老了,你哪兒都去不了了,可能就更容易做到這一點。就是說因為你哪也去不了了,就是不太能動了,所以你可能就更安心。我還在詩裡邊都寫到了這些問題,我原來不喜歡自然,就喜歡人文的東西,但是我現在有一個房子是在山裡,我說每天都在群山環抱中醒來,我都有點愛上自然了,這就是這樣的一種感受。


搜狐文化:你認為搖滾樂是可以寫入中國文化史的對吧?


黃燎原:有些可以。


搜狐文化:你覺得怎麼切入進去或者怎麼寫比較好?


黃燎原:能夠進入文化史的搖滾樂隊,肯定是對文化有巨大貢獻的。我記得有一本叫《伊甸園之門》的書,是講美國五六十年代文化,它主要寫了鮑勃·迪倫、披頭士和滾石三支樂隊,而且都是獨立的章節,用很大的篇幅去介紹,因為這三支樂隊對美國文化的影響非常的大,只有這樣的樂隊才可以進入文化史,比如在中國,崔健應該是毫無疑問可以進入的,但後邊的人就看他們的努力了。

黃燎原:我都50歲了 再妥協就是混蛋



(黃燎原接受採訪)


搖滾樂博物館一定是非盈利的


搜狐文化:聽說你是要建一個搖滾樂的博物館?


黃燎原:我有這個想法,無論是我做還是別人做,我覺得都是一件好事,我可以去給大家募捐,也可以找各個樂隊去要東西,找資料,這是我至今為止未完成的一個最大的心愿。其實曾經我提出這個想法的事後,後很多人來找我,有的願意提供場地,有的願意提供資料,都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但是後來因為有很多問題,就又放下了。但我覺得是早晚的事吧。


搜狐文化:這是哪一年的想法?


黃燎原:十年前。


搜狐文化:沒有實現的主要原因是什麼?


黃燎原:因為錢,還有建博物館需要各種批示什麼的。雖然我覺得現在這個社會應該是可以建搖滾博物館,假如說我們去報批還是有可能批下來的,但你需要找一個永久的地址,需要一些錢來做這個事情。


搜狐文化:要有空間還要有資金去維護。


黃燎原:對。


搜狐文化:你以後還想繼續做這個事情嗎?


黃燎原:會繼續的,我最近也聽說有人想做這樣的一件事情,如果能做好我也會支持他們去做。


搜狐文化:什麼叫好呢?


黃燎原:他們是不是朝著一個有意思的方向去做的。我覺得如果做這樣的一個事情,就堅決不能為名和為利,就做成一個資料館、檔案館,像博物館一樣,它不能是為了某個人,或者某一個利益群體去做,也不能有其他的附帶條件。比如我收藏你這個樂隊的什麼東西,你要給我什麼樣的一個回報,這些都不能有,它就是一個純純脆脆的搖滾歷史紀念館,像在克利夫蘭的搖滾名人堂一樣,供後代的人去瞻仰,去了解中國搖滾樂發展的這樣一個歷史。


搜狐文化:你是不是還想借用當代藝術的方式來做?


黃燎原:對,它要有文獻、還要有實物什麼的,我保留了這三十多年來,大量的搖滾樂文獻資料,這些都可以去捐贈,而且我跟梁龍之前也做過一些小規模的展覽,我還可以去找其他人談,讓他們捐贈一些東西,反正這絕對要是一個非功利的東西。


搜狐文化:你怎麼看現在有一個叫搖滾音樂家協會的組織?


黃燎原:我覺得現在還不到有一個中國搖滾工會的時候吧,因為中國是不太批這樣民間組織的,即使批了可能也會受到很多掣肘,反正我是不會加入這樣的一個組織的。


搜狐文化:一般這種協會都是在官方的體系裡面的,但是你提到的這個搖滾樂工會在本質上和他們還是不太一樣的。


黃燎原:是不一樣,我覺得中國現在也沒有這樣一個土壤,還不到時候,比如說它能夠給自己維權,而現在都是各個唱片公司或者經紀公司在分塊去負責這些事情。


搜狐文化:你怎麼看待現在有一些搖滾音樂人,會上電視參加音樂歌唱比賽的現象?


黃燎原:原來搖滾樂是受到歧視、不能上電視的,但現在可以了,我覺得多了一個傳播的手段沒什麼不好,也是向主流邁進的一個步驟,只要能夠堅持做我們自己就行了。


搜狐文化:你個人在當代藝術和搖滾樂之間會覺得有什麼傾斜嗎?或者說這個臨界點怎麼去找?


黃燎原:我現在沒有傾斜,兩方面的事情都在做。我搖滾樂的事情沒有放下,當代藝術也在進行,我覺得我是一個精力比較充沛的人,可以協調這樣的一個關係。因為從骨子裡,這些事情都是一樣的。


搜狐文化:你怎麼和你自己獨處,你覺得難嗎?


黃燎原:我覺得不難,我現在的狀態是比較宅的,沒有特別的事情是很少去參加活動的,我不願意參加大型的聚會,最多是和朋友們的一些小範圍聚會,每天也會拿出一部分時間想一想自己是怎麼回事。


搜狐文化:在思想上你怎麼和自己獨處,因為現在互聯網上有很多思想,各種有效的無效的,一股腦的全都出來了。


黃燎原:我現在很少看微博微信了,但是我基本上每天都會發微博,微信原來每天也會發,但這些年也都少了,有的時候是為了宣傳一下自己的展覽、演唱會,或者書之類的。我現在的狀態挺好玩的,每天夢著的東西都很有意思,所以我跟自己還挺較勁的,每天想想事,整理整理思路,寫寫東西,除了寫詩還寫一些過去的事,寫一些小說,還會寫美術史,但隨筆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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