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四大暴君之克勞狄——醜小鴨終究難變天鵝｜文史宴

文/吾乃昊天

大司馬亂入：相比於提比略，其侄克勞狄被稱為暴君實在是非常冤屈。難道長得丑也是罪嗎？請看羅馬史達人吾乃昊天解說克勞狄。

前文地址：

羅馬四大暴君之提比略——奧古斯都的遺產｜文史宴

如果說提比略名聲不佳，是因為他的孤僻冷漠；那克勞狄的臭名昭著，則更多的來自於他的其貌不揚和身體殘疾。

塔西佗等歷史學家對這位皇帝的評價，與其說是暴君，不如說是個低能的弱者和白痴。其實，不僅是後世史家，就算是在他的家人眼中，克勞狄似乎也是個「傻孩子」。

在前文中我們講到，提比略並非屋大維親子，而是他的妻子莉薇婭與前夫所生的兒子；而莉薇婭在和屋大維結婚時，正好懷上了身孕，半年後生下了小兒子德魯蘇斯。

至於德魯蘇斯到底是屋大維的兒子還是莉薇婭前夫的兒子，這在歷史上一直有爭議，不過屋大維確實喜愛德魯蘇斯遠勝於提比略，估計這就是後人懷疑德魯蘇斯是屋大維親兒子的原因吧。

可惜德魯蘇斯人品太低，在一次征討日耳曼的戰爭中從馬上掉了下來摔成重傷，最後竟然不治身亡，身後留下兩個年幼的兒子，一個是我們在前文提到的日耳曼尼庫斯，另一個就是「傻子」克勞狄。

要說這兄弟倆給人的印象，那可真是天壤之別！

克勞狄完美的兄長

日爾曼尼庫斯

日耳曼尼庫斯自幼聰慧，能文能武，成年後在日耳曼戰爭中更是功勛無數，至於顏值也是沒得說，跟屋大維年輕的時候有的一拼，即使他沒有出身在皇族，恐怕也會吸引不少女性的目光。

再看看克勞狄，由於患有小兒麻痹症導致右腿殘疾，再加上他不重儀錶，相貌不佳，說話口吃而且偶爾還留口水，在重視形象的古羅馬，這哥們就是一沒有被大自然完成的逗逼。

如此，克勞狄在皇室的待遇可想而知。

難怪德魯蘇斯死後，屋大維把對他的愛加倍轉移到了日耳曼尼庫斯身上，而對克勞狄卻視若無睹；就連他的親生母親安東尼婭，在罵人愚蠢的時候也會說：「你比我兒子克勞狄還傻！」

只有日耳曼尼庫斯，對這個可憐的弟弟愛護有加。

由於公眾形象不佳，克勞狄從未擔任過軍職和官職，與政治無緣的克勞狄只能師從於李維，專註於研究歷史。

在這位大師的指導下，克勞狄在史學方面成就不小，著有《迦太基史》、《西賽羅傳記》等作，可惜這些著作都未保存下來。

克勞狄的老師、羅馬史學巨擘

李維

公元19年，日耳曼尼庫斯在埃及暴病而亡。於克勞狄而言，失去了世上最疼愛自己的哥哥，對他的打擊不言而喻，更令他惶恐不安的是，就在哥哥死後不久，那個永遠冷酷無情的伯父提比略，對日耳曼尼庫斯的妻兒舉起了屠刀。

在那段恐怖的歲月里，眼看著日耳曼尼庫斯的妻子和長子客死異鄉，次子被活活餓死，女兒被流放荒島，克勞狄事不關己的在家中著書立說，從未因為哥哥的妻子兒女向提比略同情或抱怨半句。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敢偷偷想起以前每當自己被人欺負的時候，哥哥勇敢的護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公元37年，孤獨的提比略在一片責難聲中與世長辭。與皇帝關係惡劣的元老院無視提比略的遺囑，把一切權力移交給了日耳曼尼庫斯的幼子卡里古拉。

憑藉著老爸生前的威望和世人對其家人不幸遭遇的同情，新皇在繼位之初頗受愛戴。然而好景不長，短短三年之後，卡里古拉的所作所為就讓人民對他的敬愛變成了厭惡與憎恨。

公元41年，卡里古拉連同其妻女被近衛軍刺殺身亡，士兵們將躲在門帘後的克勞狄推出，擁戴他為新皇帝。就這樣，在熬死了三位皇帝後，克勞狄終於成為了羅馬的「父親」。那年，他已經50歲了。

克勞狄的侄子、貨真價實的暴君

卡里古拉

按說當了皇帝，應該算是鹹魚翻身了，但事實上，克勞狄大叔依舊不被元老院待見。也是，誰會喜歡一個顏值低，說話一緊張就有口吃還流口水的老頭子來做羅馬的主人呢？何況這個皇帝還是在近衛軍的脅迫下被迫認可的。

結果，新皇帝在元老院發表的第一次演講，便引來了滿堂嘲笑，克勞狄皇帝的統治是在一片譏笑聲中開始的。

雖說是被強行推上帝位，克勞狄還是決心認真承擔自己對羅馬的責任。飽讀史書的他明白自己的當務之急——替卡里古拉三年多的胡作非為擦屁股。

他下令減少不必要的開支，重新徵收營業稅但廢除燃料稅等各種雜稅以重整瀕臨崩潰的帝國財政，同時積極與元老院合作創造團結氛圍，努力改善皇帝和元老院之間的關係。

克勞狄完善了屋大維建立的元首機構並使其日益制度化，如元首辦公廳、御前會議、元首財政部門和最高法院等。

由於在繼位前沒有黨羽和謀士，克勞狄只能依賴以前幫他打理家務的解放奴隸，這些大多來自希臘的奴隸構成了皇帝的秘書機構。

這個秘書體系在克勞狄統治時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但也因此引起了元老院對解放奴隸的不滿和對皇帝的蔑視。

建設一系列公共設施是克勞狄當政時期的另一個重要舉措。如疏浚奧斯提亞港，修克勞狄水道，排干福西尼湖沼澤，建設克勞狄大道等。

其中對後世影響最大的是羅馬外港的興建，這一工程的建設令船隻來往更加方便，即使在冬季也能自由前往羅馬，讓糧食依賴進口的羅馬受益匪淺。外港在羅馬帝國時代發揮了五個多世紀的作用。

羅馬外港——克勞狄的功績

在對外政策上，克勞狄一改屋大維以來的防禦自衛，多次發動對外戰爭，把羅馬的鷹旗插上了不列顛，毛利塔尼亞和色雷斯。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征服的同時，他廣泛地向行省居民贈送羅馬公民權，吸收高盧上層參加元老院，平衡行省與羅馬的關係，擴大帝國的統治基礎。

儘管克勞狄孜孜不倦的履行著統治羅馬的義務，但在堅信著「有健全的身體，才有健全的精神」的羅馬人民看來，他們的皇帝不過是個被奴隸和妻子所操縱的傻瓜。

偏偏這時候克勞狄後院起火，他那專橫跋扈的皇后梅賽琳娜給他戴了綠帽子不說，竟然還趁老公外出的時候和情人舉行婚禮！

這事換成一般人估計早就操起刀砍人了，然而事發之後克勞狄卻猶豫再三，最後在秘書官的勸說下才勉強同意處死妻子，再加上克勞狄在登基前已經因故和兩位妻子離婚，老皇帝在臣民心中，又成了一個管不住老婆的窩囊男人。

也許是無法忍受沒有妻子的寂寞，在處死梅賽琳娜後，克勞狄做了他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娶了日耳曼尼庫斯的女兒阿格里皮娜，也就是自己的侄女為第四任妻子。

克勞狄的侄女和第四任妻子

小阿格里皮娜

這遠不是一個簡單的亂倫而已。

阿格里皮娜在此前已經結過婚並生有一子尼祿，克勞狄修改法律，讓這對母子成為了自己的妻兒。如果他在九泉之下看到這對母子的所作所為，估計能把腸子悔青吧？

成為皇后的阿格里皮娜立刻大吹枕頭風，終於讓克勞狄立尼祿為儲。在此之後，這位年邁的叔叔對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公元54年的某一天，年邁的老皇帝結束了繁忙的政務，疲倦不堪的回到宮中，阿格里皮娜貼心的把一盤蘑菇送到了丈夫面前。在吃下這頓妻子精心準備的美食後，皇帝克勞狄於當夜駕崩，享年63歲。

皇帝駕崩的消息沒有立刻公布。隔天正午，尼祿在近衛軍的跟隨下來到皇宮門口，向臣民宣布皇帝克勞狄駕崩。

如同多年前提比略去世後一樣，激動的羅馬人民高呼著「皇帝尼祿，萬歲！」，將已故的先皇拋在了腦後。

在他們眼裡，比起那個醜陋殘疾，性格懦弱的胖老頭，眼前這個年僅16歲的青年更配做他們的領袖。元老院的議員們心中竊喜不已，他們終於不用再受那個白痴皇帝和他那些出身低微的奴隸們的氣了。

傳聞，在尼祿朗讀克勞狄的悼詞時，當念到先皇心思縝密，深謀遠慮的那一刻，列席者中傳出一片笑聲；克勞狄皇帝的統治，在譏笑聲中開始，又在譏笑聲中結束。

更為不幸的是，雖然在死後被追封為神，但祭祀「神聖的克勞狄」的神殿，卻被蓋在羅馬七山丘中沒有重要建築物的卻里歐，又因為尼祿的不熱衷，興建工程在開始不久就中斷了。

而在克勞狄生前頗受重用的塞內加，在他死後就對這位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人大加嘲諷；儘管他在不久前還稱讚克勞狄是「歷代皇帝中心腸最好的一個」。

從未奢望過皇帝的寶座，只想做一個安靜的歷史學家，卻在年過半百之際被硬推上皇位；為羅馬盡心竭力十餘年，換來的只有人民的嘲諷和鄙夷，最後還死在野心膨脹的妻子手裡。

意外即位的克勞狄

這是多麼悲哀的一生，又是多麼無奈的一生！

客觀公正的講，克勞狄皇帝資質平庸，性格老實甚至略顯懦弱，在他那強人輩出的家族中，格格不入的他像是一隻醜小鴨。但他在執政的十三年里，問心無愧的行使了皇帝的職責，也取得了值得人尊敬的成就。

羅馬的人民們！當你們走在寬闊的克勞狄大道上，食用著從外港運來的糧食時，你們有什麼理由，去嘲笑克勞狄皇帝是一個白痴呢？聰明的塔西佗，你又有什麼底氣和借口，去指責這樣一個「傻子」呢？

本文的最後，謹以此詩，敬獻神聖的克勞狄：

據說

我只被自然開始

而未被完成

就像一座被拋棄的雕像

一幅草圖

一首詩的殘片

多年來我裝傻

白痴活得更安全

我平靜地受辱

假如我種下所有投到我臉上的果核

就會長出一片橄欖樹林

一片廣闊的棕櫚樹綠洲

我受過多種教育

師從李維修辭學家哲學家

我像雅典人一樣講希臘語

儘管我只在躺下時

才想起柏拉圖

在碼頭酒館和妓院

我完成我的學業

那些未寫成的粗俗拉丁語辭典

罪孽與淫慾的無盡寶藏

卡里古拉被謀殺後

我藏在門帘後

他們強行將我拖出

我不知該採用什麼好說法

他們將這荒唐而乏味的世界

擲於我腳下

從此我變成世界史上

最勤勉的皇帝

官僚機構的赫拉克勒斯

我驕傲地想起

我的釋奴法

允許宴會期間放屁

我否認那些對我殘暴的指控

實際上我只是心不在焉

在美撒里娜被殘忍殺害的那天———

這個可憐人兒被殺我承認是我下的令——

我在宴會期間問——皇后為何沒來

死一般的寂靜回應我

確確實實我忘了

有時我甚至會邀請

死者參與賭博遊戲

我判罰輸者承擔

繁重的勞役

或許我細節上弄錯了

好像

我處決了

三十五位元老和三百多名騎士

那又如何

不過少了一些紫色官袍

少了一些金飾

而另一方面——這可不是小事

劇院有了更多座位

沒人想去了解

我如此統治有著高尚的目的

我渴望讓民眾熟悉死亡

鈍化它的鋒刃

將其降至平庸的日常維度

只報以輕微的絕望或擤鼻涕

有證據表明

我的感覺精妙

我從刑場

移走仁慈的奧古斯都的雕像

讓這多情的大理石

聽不到被判罪者的呼號

夜裡我潛心研究

我寫了《伊特拉里亞史》

《迦太基史》

一則有關農神的記事

一本有關賭博藝術的書

一篇關於毒蛇毒液的論文

是我拯救了奧斯提亞

免遭風沙侵襲

我排干沼澤

建造引水渠

從此在羅馬衝去血跡

就更容易了

我擴大了帝國的疆域

到達布列塔尼 茅利塔尼亞

記得還有色雷斯

我的妻子阿格里皮娜和我對菌類不可遏止的嗜愛

造成了我的死亡

蘑菇———森林的精華———成了死亡的精華

後人們———請以適當的尊重銘記並紀念

至少神聖的克勞狄有一項功勞

我為我們的字母表增加了新的符號和聲音

擴大了言說的邊界即自由的邊界

由我發現的字母———可愛的女兒們———F和σ指引我的影子

步履蹣跚地在小路上行進，走向死神的黑暗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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