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羅：傳奇的革命經歷，宏大的革命理想
卡斯特羅：傳奇的革命經歷，宏大的革命理想
光亭
摘要：11月26日古巴革命領袖菲德爾?卡斯特羅去世，卡斯特羅的一生可以說是極富傳奇性，他只帶領著區區81人在幾乎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僅僅用了三年時間就取得了全國革命的勝利，創造了革命鬥爭的神話。後來又以把非洲「從原始社會直接推進社會主義」的宏大理想向非洲輸出革命，雖然未能實現理想，但也成為冷戰時期美蘇對抗的重要組成部分。
圖1：卡斯特羅的一生極富傳奇性
從富二代到革命者
菲德爾?卡斯特羅1926年出生在古巴東方省比蘭鎮一個富有的大莊園主家庭，他父親安赫爾?卡斯特羅原來是西班牙軍人，定居古巴後以種植甘蔗起家，擁有榨糖工廠和商店，莊園土地將近上萬畝，僱員多達500人，在他1956年去世時，家產已有50萬美元，這在當時是相當可觀的財富。作為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卡斯特羅生性調皮，桀驁不馴，但同時自小就胸懷大志，富有反抗精神，早在童年時就反對父親虐待僱農，為此多次與父親爭吵，13歲時甚至組織自己家裡的蔗糖工人進行罷工。青年時代更是閱讀了大量英雄人物傳記，古巴民族獨立先驅者何塞?馬蒂、拉丁美洲的解放者玻利瓦爾和聖馬丁，都是他心目中最崇拜並引以為榜樣的英雄人物。
1945年考入哈瓦那大學法律系。當時正是拉美民族運動風起雲湧之時，卡斯特羅後來接受美國記者採訪時坦言自己進入大學時還是一個「政治上的文盲」，但是在古巴學生運動中心的哈瓦那大學，他受校園學生政治組織的影響，很快就加入了著名的左翼組織「造反革命聯盟」，隨後他憑藉出色的演講和組織才幹在學生組織中迅速脫穎而出，成為學生運動的風雲人物。
圖2：青年時代的卡斯特羅是學生運動的風雲人物
1947年9月，卡斯特羅和一批志同道合的青年學生全副武裝乘船從古巴駛往多米尼加，準備去參加推翻多米尼加政府的武裝鬥爭，在海上遭到古巴海軍的攔截，卡斯特羅背著衝鋒槍跳海，游過鯊魚出沒的海域回到古巴。這也是卡斯特羅第一次參加真刀實槍的革命鬥爭。
大學畢業後卡斯特羅和同學在哈瓦那合夥開了律師事務所，但他從政的興趣更高，參加古巴人民黨競選議員，他花了大量時間走街穿巷接觸基層選民，發表演說，還在報紙上發表大量揭露政治黑暗的文章，使得他名聲大噪。
1952年，古巴前總統巴蒂斯塔通過政變再次上台，隨即宣布解散議會，廢除1940年憲法，對政黨和街頭政治運動嚴加控制。這就讓卡斯特羅的從政夢徹底破滅了，他認為只有採取暴力革命來推翻巴蒂斯塔的統治。
1953年7月26日，卡斯特羅在老家東方省省府聖地亞哥發動起義，率領140多人進攻有1400多正規軍駐守的蒙卡塔兵營。由於眾寡懸殊，而且起義軍缺乏軍事訓練，更沒有對軍營地形進行詳細偵察，因此很快失敗。卡斯特羅逃入山裡，但最終還是被政府軍抓住了。
9月21日，巴蒂斯塔政府在聖地亞哥對卡斯特羅進行公開審判，此時的卡斯特羅已經相當有名，所以來自國內外的大批記者擠滿了法庭，這反而成了卡斯特羅最佳的表現機會。他在法庭上的辯護詞《歷史將宣布我無罪》日後經過修改出版，成為後來武裝鬥爭的政治綱領和卡斯特羅一生中最重要的文獻。最後卡斯特羅被判處15年徒刑，但一年多以後的1954年11月，趕上巴蒂斯塔就任總統的特赦，卡斯特羅獲釋出獄。
傳奇般的奪取政權
出獄後的卡斯特羅仍繼續開展反對巴蒂斯塔的活動，他來到政治流亡者雲集的墨西哥。在這裡，他認識了日後的親密戰友拉美著名的革命家切?格瓦拉，他們一起開始計劃更大規模的武裝暴動。但由於他們大量購買囤積武器，被墨西哥政府驅逐。卡斯特羅找到了寄居美國的前總統皮略奧，得到他的經濟資助，隨後卡斯特羅建立了「七?二六運動」組織（以紀念1952年7月26日攻打蒙卡塔兵營）。1956年11月，卡斯特羅發表了《「七?二六運動」宣言》，在這份宣言中並沒有提及馬列主義，只是要求民主、民族主義和社會正義。
圖3：格瓦拉和卡斯特羅成了親密戰友
1956年11月24日夜晚， 在墨西哥東海岸的圖克斯潘，卡斯特羅率領81人登上「瑪格拉」號遊艇。他自封少校，此後少校軍銜在很長時間裡就是古巴軍隊的最高軍銜。遊艇在古巴的奧利安特省海岸靠岸，但不久就被政府軍擊潰，卡斯特羅率殘部12人進入馬艾特臘山繼續堅持鬥爭。
卡斯特羅一方面建立根據地開展武裝鬥爭，1957年1月起義軍夜襲普拉塔兵營，殲敵12人，首戰告捷。同年5月，卡斯特羅率部進攻烏貝羅，殲敵53人。雖然武裝鬥爭的規模並不大，但影響卻很大，1957年3月13日，哈瓦那大學學生聯合會主席安東尼奧?埃切維里亞率領愛國學生攻打巴蒂斯塔總統府，雖然這次行動失敗，但大學生運動從此以「三?一三革命指導委員會」的名義開展武裝鬥爭。4月9日，哈瓦那工人舉行了總罷工。9月5日，西恩富戈斯市爆發起義，起義者佔領了卡約洛科海軍司令部，還一度控制了全市。
馬艾特臘山區逐漸成為聯合反政府力量的中心，成立了以卡斯特羅為領導的包括「七?二六運動」、人民社會黨、「三?一三革命指導委員會」及在內的各政黨派別參加的民族民主反帝陣線。卡斯特羅於1957年7月12日宣布《土改宣言》，1958年10月10日宣布《農民土地權》第三號法令，明確提出推翻巴蒂斯塔統治，建立人民革命政權，進行土地改革，釋放政治犯，恢復公民政治權利等政治主張，贏得了各階層人民的廣泛支持，隊伍不斷發展壯大，到1958年初，已經發展到2000多人，卡斯特羅將起義軍整編為聯盟革命武裝，自任總司令。
圖4：卡斯特羅領導的起義軍迅速發展壯大
另一方面，卡斯特羅也非常重視輿論戰，他邀請《紐約時報》記者赫伯特?馬修斯來根據地採訪，馬修斯的採訪文章在《紐約時報》連續幾周在周末特刊上連載，引起了巨大轟動，這也是卡斯特羅第一次以「光輝形象」出現在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媒體上。歷史學家保羅?約翰遜說：「古巴革命之戰是一場公共關係戰，是在紐約和華盛頓打響的。」格瓦拉在革命成功後也承認：「外國記者的在場，尤其是美國記者的在場，對我們來說比一場軍事勝利都要重要。」美國輿論極大影響了政府的決策，國務院和中央情報局的主流意見都是支持卡斯特羅。1958年3月，美國開始對巴蒂斯塔政府實行武器禁運，但美國卻縱容對起義軍的武器走私，甚至為起義軍提供武器。
圖5：《時代》周刊封面上的卡斯特羅，古巴革命也是一場宣傳戰
1958年5月，巴蒂斯塔調集1萬多部隊發動對馬艾特臘山區的「總進攻」。起義軍在山區巧妙實施機動，充分利用山區險峻的地理條件，不斷襲擊政府軍。7月底，起義軍殲滅了政府軍最強大的一路部隊後，轉入反攻，很快肅清了馬艾特臘地區的政府軍，巴蒂斯塔的「總進攻」以失敗告終。8月底，起義軍的兩個縱隊在格瓦拉和卡米洛?西恩富戈斯指揮下穿越奧連特省和卡馬圭省南部沼澤地，向古巴西部地區進軍。在拉斯維利亞斯省，「三?一三革命指導委員會」、人民社會黨等其他反政府組織的武裝部隊和起義軍聯合起來解放了重鎮福緬托。
到12月下旬，起義軍相繼攻佔聖克拉拉、聖地亞哥等大城市。1959年1月1日，內外交困的巴蒂斯塔終於下台，由最高法院大法官接任臨時總統。1月2日，卡斯特羅的部隊進入古巴首都哈瓦那，全城沸騰，人民革命終於贏得了勝利。
圖6：卡斯特羅領導的起義軍進入哈瓦那
讓非洲直接邁進社會主義
奪取政權之後，革命聯盟內出現分歧和矛盾，最後由卡斯特羅領導的七?二六運動獨掌政權。起初，美國還是最早承認卡斯特羅政府的國家，卡斯特羅發動革命的口號也只是恢復憲政民主，而不是社會主義，同時他的革命也沒有得到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的援助，卡斯特羅也在掌握政權四個月後的1959年4月訪問美國，但由於隨後開始的土地改革和國有化改革，導致了美古關係逐漸惡化。50年代正是美蘇冷戰對抗最激烈的時期，小國要生存就必須在美蘇之間選擇站隊，卡斯特羅見既然得不到美國的支持，就只能與蘇聯合作。1961年4月的豬灣事件後，古巴更是全面倒向蘇聯。1961年5月1日，卡斯特羅宣布古巴是社會主義國家。1961年7月，「七?二六運動」、人民社會黨、「三?一三革命指導委員會」合并為古巴革命統一組織，1965年10月改名為古巴共產黨。
古巴的革命對拉美鄰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1960年和1962年，古巴發表了兩個《哈瓦那宣言》作為古巴拉美政策的綱領，在反帝反殖、爭取民族獨立的口號下，號召拉美各國發動暴力革命。同時古巴開始大力支持拉美各國的反政府游擊隊，並把自己作為拉美革命的中心，提出了「大陸革命」的口號，也就是要把古巴島國的革命變成拉美大陸的革命。格瓦拉因此在玻利維亞領導遊擊戰時犧牲，結果導致拉美絕大多數國家（除了墨西哥外）都和古巴斷絕了外交關係。70年代後古巴才基本放棄了「大陸革命」的主張，轉而改善與拉美各國的關係，陸續和智利、秘魯、阿根廷、巴拿馬、委內瑞拉等國復交。
在拉美輸出革命不成功後，卡斯特羅又把目光轉到了非洲，提出了要將非洲「從原始社會直接推進社會主義」的宏大理想。當時美蘇在全球範圍的角逐日益白熱化，蘇聯也希望能在非洲出現社會主義國家，因此對古巴向非洲輸出革命給予了大力支持。古巴在蘇聯的支持下先後對幾內亞比索、剛果、安哥拉等國提供了經濟和軍事援助。
1965年4月，格瓦拉進入剛果，6月他命令已經接受古巴顧問訓練的剛果爭取全國解放陣線游擊隊向本德拉水電站發起進攻，結果20名游擊隊員和4名古巴軍事顧問陣亡，進攻失利。10月，約瑟夫?卡薩武布通過軍事政變上台，立即表示願意和爭取全國解放陣線游擊隊談判，要求「一切外籍僱傭武裝撤離剛果」。11月，格瓦拉只好率部回到坦尚尼亞，結束了古巴在非洲的第一次輸出革命。
1965年3月，卡斯特羅派出250名古巴軍人進入剛果（布），援助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但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在此後的武裝鬥爭中難有進展。1968年7月，內古瓦比成立新政府，強烈要求古巴撤出剛果（布），古巴在非洲再次受挫。
圖7：卡斯特羅提出了要將非洲「從原始社會直接推進社會主義」的宏大理想
1974年4月，葡萄牙從安哥拉撤軍，權力真空立刻造成各路武裝力量揮戈相向：剛果（金）支持的安哥拉民族解放陣線、南非支持的爭取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聯盟和接受古巴援助的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之間展開了內戰。得到古巴大力援助的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至11月控制了首都羅安達，並阻止了南非干涉部隊。1976年2月，隨著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在戰場上的勝利，卡斯特羅和古巴在第三世界中作為被壓迫民族解放運動倡導者和領袖的地位甚至超過了蘇聯。但是安哥拉境內的扎伊爾（即剛果金）反政府游擊隊和得到南非支持的爭取安哥拉徹底獨立全國聯盟難以徹底清除，戰火連綿不絕，讓古巴也深陷安哥拉泥潭。到1983年古巴在安哥拉的軍人已經超過5萬，並在1987年11月和南非軍隊爆發了大規模直接交火，雙方都損失慘重。1988年12月，南非允許西南非洲（納米比亞）獨立，古巴在付出了傷亡1.4萬人的代價後，不得不宣布將撤回駐紮在安哥拉的所有軍事力量。
圖8：在安哥拉的古巴飛行員
圖9：在安哥拉內戰中的古巴軍事顧問
古巴在非洲輸出革命，並不能簡單地歸納為擴大勢力範圍，相當程度還反映著卡斯特羅的理想主義，這在國際事務中是非常罕見的。古巴除了派遣軍事顧問，也向非洲派出了大批工程和醫療人員。從1975年到1991年，累計有43萬古巴人，約佔古巴當時總人口的5%來到非洲。儘管卡斯特羅將非洲「從原始社會直接推進社會主義」的理想最終未能實現，隨著冷戰結束和蘇聯解體，古巴也失去了大規模援外所需的實力。但是古巴特色的第三世界政治合作理念，始終是第三世界國家可資借鑒的理論和精神寄託。90年代，非洲納米比亞的獨立以及南非種族隔離制度的消失，都可以被看做是當年古巴大舉援助非洲的結果。
正如1991年7月南非著名黑人運動領袖曼德拉訪問古巴時對卡斯特羅所說的那樣：「古巴在非洲15年來的所作所為，堪稱非洲歷史之轉折點。」
圖10：南非黑人領袖曼德拉和卡斯特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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