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現詭異往事,凡是錯過的再回來看看
「宋判書,宋判書,醒醒,該啟程了!宋判書……」「誰?」我猛得坐起身來,話一出口,就清醒過來了,原來又是夢,抬頭看了看鐘,十二點半,又回頭看了看呂思然,見她睡得正香,便緩慢起了身來到窗前,點了根煙。
城市的燈光透過玻璃照在地板上,又反照在牆上,讓屋內顯得不是那麼黑暗。小區內一片安靜,偶爾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自遠處傳來,又漸漸地消失在夜色里。我輕輕開了點窗戶,因為剛才那場夢,讓我起了一層汗,正好借這夜風吹一吹。其實至於剛才夢見了什麼,我已經記不起來了,但是「宋判書」三個字,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判書,在古時候是指合同、契約一類的東西,如《周禮?秋官?朝士》「凡有責者,有判書以治則聽。」,現在多指針對人行為的書面裁定。但是前面掛了一個姓氏,顯然判書又是一個職位或者是尊稱,這與判書的定義如何也扯不上關係。想了一會實在是想不通,身上汗經夜風一吹,也消失的乾乾淨淨。
我滅了煙,心想安慰自己只是夢而已,何必這麼認真,嘆了口氣便又回到床上躺下。由於煙的作用,加上夜風一吹,現在竟然沒了絲毫睡意,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意識才迷迷糊糊有點睡意,眼睛剛合上,又一個聲音傳來。
「宋判書,該啟程了。」聲音似乎比剛才要焦急的多,如同炸雷在屋內炸開一樣,我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猛然又睜開眼。這一聲我聽得真真的,絕對不是夢。
「誰?」我喝道,心裡狂跳不止。然而整個卧室如同剛才一樣安靜,似乎沒有什麼異變,隔了三分鐘左右窗帘突然動了動,我敏感地將眼睛逼過去,這時一個黑影逐漸浮現出來,向床邊緩緩走來。我全身汗毛一瞬間全倒立了起來,似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我噌地坐了起來,做好防禦準備,同時努力去看那個人面容,可是隨著那人距離越來越近,卻絲毫看不清楚。要鎮靜,我不斷提示自己,眼看那人影越來越近,我把心一橫,不管你是人是鬼,夜闖民宅,非奸即盜,先吃我一腳。
我見那人已進入格鬥範圍,突然發難,起身提腿,一腳踢去,沒想到竟然踢了個空。我定睛一看,原來那黑影早已退後半米,恰好躲過我這一腳。
看來,對方也不是尋常人等,我暗想。借著遠處燈光,我盯著那黑影看了很久,隱隱看得出那人中等身高,披一件披風,頭上帶一頂草帽,身子胖乎乎的,比較厚實,其他細節卻看不清楚。
隔了大概兩分鐘,那人身影又動了動,做了個拱手動作,說道,「宋判書,該啟程了,有個案子需要你查一查。」聲音不急不慢,不陰不陽,顯得這個人極度的沉穩。
我一愣,聽意思原來是他一直攪得我睡不著覺,不過我剛大學畢業,工作都沒著落,查哪門子案。「你是什麼」「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難道是畜生養的?」我怒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不許罵人!」那人似乎也有點惱了。「你不是人!」那人似乎一愣,又說道,「究竟怎麼回事,你遲早會知道的,這裡有一份狀書,你看看。」
說完那人遞來一個紙卷。我看了看那個紙卷,目光停住了,不是停在狀書上,而是這個人遞狀書的左手上,因為那隻手竟然有六根指頭。那人似乎我發現了他左手與眾不同,立即用披風遮住。
「狀書?」我接了過來,攤開,是一張黃色的紙,不是很平整,似乎被人握過,而上面的字因為光線太暗看不清楚。
「給你點光。」我抬頭看了看他,只見那人右手提一個馬燈。這種燈底面放上煤油,用一根燈芯引出來,外面用漲肚的玻璃罩著,可以防止被風吹息,常用在馬車上,名字也因此而來。
「你還會變戲法?」我說話間向那人望去,也正想藉機看看這人的面容,誰知道這人非常警惕,立即撩起披風將臉遮住。我暗罵老子遲早弄清楚你這張臉到底長啥鳥樣。有了馬燈的光線,我終於看清了紙上的字。
字不算工整,也不是很多,大概內容是:天地有綱常,陰陽有法紀,陰不可侵陽,陽無須讓陰,如今天行不常,陰走不法,擾我清凈,望陰司執法從嚴,還世間公道。憑我的語文功底,這些語言我還是可以看得懂的,可是從內容上看這是向陰司討公道,與我何干。
那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緩緩說道,「你就是一名陰司,位在判書。」「什麼?」我心裡咯噔一跳,唯恐聽錯了,忙反問一句。同時心裡疑惑起來,小的時候聽老人說過陰間有閻王,判官不同等級的職位,共同掌管冥界秩序,卻從來都只是聽說而已。
在《子不語》中似乎也記載著一個老人被選中做陰司,推辭不掉,只能割捨親人上任,不久便死了。可是所謂「怪、力、亂、神,子所不語也」,故事只是故事,其真實性依然不可考證。
就算真是這樣,可是我還年輕,怎麼就成了一名陰司。再說了,芸芸數萬萬眾生,為什麼偏偏挑中我,怎麼二十多年來,怎麼一點預示也沒有。
「為什麼是我?」不論可不可能,先問問再說,也算長見識了,我暗想。「這是命,不可改。」沒想到他一句話竟然堵住了我所有想問的問題。
我向狀書左下角看去,只見那裡還有兩行字,稍微小一點。一行是生辰八字:癸卯 辛酉 壬申 己亥,另一行是名字:宋標。在名字和生辰八字上按有三個紅色指紋,看樣子是食指,中指和無名指。
「宋標?」我皺了皺眉頭,這名字怎麼這麼熟悉,我嘴裡嘀咕著。抬頭看了看那人,只見那人慢慢向後退去,「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下面的事就交給你了。」還沒說完,那人已經消失了。
我心裡一震,這傢伙果然不是人!可是他說剩下的事交給我了,可是我該怎麼辦,我還不想死啊,我還沒結婚呢,到底是誰這麼缺德偏偏挑中我。我逐漸不安起來,手足無措,思維逐漸混亂起來。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我反覆喊道。「怎麼不是你!」一個聲音突然吼道,緊接著一個耳光扇了過來。我一個機靈醒了過來,但是思維卻沒有完全緩過來,嘴裡剎不住,脫開而出,「混蛋,你竟敢打老子!」
剛一說完,我心裡暗叫「糟了」。「哎呦,宋雲帆,你可以啊。」呂思然轉過臉來惡狠狠盯著我。「老婆,我錯了!」
「就沒見過你這樣的,好歹也是大學生,整天躲在家裡睡覺說夢話,也不找工作,想讓老娘我養你一輩子,沒門!」
「老婆,你誤會了,我不是在罵你,我是罵那個鬼,」我突然一想夢中事最好不要跟她說,免得嚇壞了她,於是忙改口說,「那個龜孫子。」我忙指向卧室一角的魚缸。
「你竟敢罵我的小黃,小黑,老娘跟你拼了。」小黃和小黑是兩隻烏龜,是呂思然打小養起來的,已經有三個年頭了,還特意給它們買了個大魚缸,在裡面模擬了一套迷你的生態系統,有花有草,有假山有石橋,有燈光還配有氧泵,可惜這兩個東西不爭氣,長了三年也不見長大,白搭了這個魚缸。
我見她要發飆,趕忙說,「老婆,你要遲到了!」呂思然回頭看了看鐘,趕緊收拾東西,走時放下一句話,「上網找找招聘信息,等我下班再收拾你!」緊接著,嘭一聲門關上了。
「唉,我竟然連烏龜都不如!」我嘆了口氣,看了看外面天氣,不錯的樣子,不能再睡了,否則人就真的廢了。起身走到窗前,看見窗台上煙頭,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的怪夢,沒想到竟然做了個夢中夢。
「判書,陰司判書。」我嘀咕著,「我哪有能力擔任這個職位,可是這個夢似乎顯得很真實,那個左手六指的黑衣人又是什麼身份,宋標又是誰?」越想越沒頭緒,我拍了拍腦袋,我這是怎麼了,幹嘛對一個夢這麼認真。
這時手機冷不防響了,嚇我一跳,拿過來一看是編輯打過來的。「宋雲帆,小說該更新了吧,很多讀者都在催稿呢。」
「哎呦,雲姐,實在不好意思,前兩天太忙了,實在抽不出時間,不過我有存稿,馬上更新!」「你一個待業青年,應該沒有什麼讓你忙成這樣吧。」
「雲姐,你小看我了不是,我待業是韜光養晦,藉機進行市場調研,刺探商機,也好將來一飛衝天……」「少扯淡,我讓你做我助理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我不會虧待你的。」
「呵呵,在考慮,在考慮。」「行了,我忙了,快點更新!」語音剛落,那邊電話掛了。你一個娘們,儘管是一個漂亮娘們,讓我一個堂堂男子漢做你的助理,可能嗎?我心想,把你總編輯位子給我還差不多。
唉,作為一個當代大學畢業生,真是悲劇到了極點,好工作找不著,找著的不是好工作,所以我只能暫時寫點東西,賺點外快。所幸的是從小到大,我的語文一直不錯,所以寫出來的東西,還算有人看。
我的寫作生涯是從大四開始的,當時就是在網路上發一發,後來被一個當地的網路編輯看中,也就是現在的雲姐。雲姐,那是我對她的尊稱,其實她並不比我大,很有活力的一個女人。
畢業後,我們見過幾次面,她對我還算照顧,一直勸我在寫作這一塊好好發展,再後來她讓我去當她的助理,一直到現在我都沒答應。算了,靠筆桿吃飯可不是說話那麼容易,還是老老實實找份工作,免得被家裡的婆娘看扁了。
在網上瀏覽了大半天招聘信息,竟沒有一家適合我的,不自覺間有些乏了,於是決定出去走走。九月天氣異常燥熱,整個城市似乎埋在火爐里一樣,而人們則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去匆匆,別人都有事做,就我一個閑的要死。
我抬頭看了看太陽,一陣眩暈,看來還是宅在家裡比較舒服,回家睡覺吧,生活在我眼中就是這樣矛盾著。「宋判書,那個案子,你應該著手去辦了。」那個黑影又出現在窗帘前面。
「辦什麼辦,現在就業也講究雙向選擇,你讓我當判書,我還沒同意呢。」我沒好意嚷道,有了上一次見面,所以這一次顯得不再那麼害怕。
「判書一職不是我任命的,但是你只有服從。」「那你又是什麼身份?」「我只是跑差的。」那人頓了一下,緩緩說道。
「跑差的?為誰跑差?」「陰陽兩路都跑!」「你說你一個跑差的有什麼權利管我的事?」「這個不能說。」這個人回答的倒是乾脆,我也不好再問,「那你是人還是鬼?」
「非人非鬼,亦人亦鬼。」我心裡罵道,這是什麼話,「我要是不當這個判書呢?」「當不了活的陰司,就當死的陰司。好了,我不能再說了,這個案子你得查,至於從何查起,你一會就知道了。」說著那人又消失了。
當不了活的陰司,就當死的陰司。什麼意思,難道是說如果我不兼職這個判書,他們就把我收了去,做一個全職判書?正想著手機突然響了,我睜開眼一看,不得了,天都黑了,這一覺竟然睡了這麼長時間,還做這樣一個夢。 我拿起手機一看,是老家打來的,我按了接聽鍵。
「兒子,工作找著嗎?」「唉,媽,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好。」「你說你好歹也一個大學生,熬到頭,連個分配也沒有,還不如回家種地。」 「媽,你說什麼呢,打電話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東院你來富叔家裡出了點事,你嬸恐怕不行了,你找個時間回來一趟吧。」東院,在我們這裡並不是說是東隔壁,而是東房裡的。
我們有東西兩房,我們在西房,我爺爺的爺爺和也是東房同輩爺爺的爺爺,說白了,往上數四輩是同一個人。雖然說分支分到這裡,已經不算很親了,但是出了事,也不能說置之不顧。罵人的時候不常說十八輩祖宗嗎,就是說數到第十八代依然還算是親戚。
「好吧,我找個時間回去看看吧。」「對了,回來時,把思然也帶過來吧。」「哦!」我應了一聲,心想那婆娘天天忙得要死,連我都懶得管,哪有功夫跟我去。
「那不說了,我掛了。」「唉,媽,你等等。」我突然想到夢中狀書上的宋標,既然也姓宋,況且我也覺得耳熟,說不定就是我們村裡的。「你知道我們村有叫宋標的嗎?」
「哎呀,我說你這死兔崽子,上學上傻了吧。剛才說的來富叔大名就叫宋標,怎麼了?」我心裡一震,我本來就隨意問問,沒想到還真有這個人,「那,那他們家是不是出了那檔子事?」
「哪檔子事?」「媽,你怎麼了?就是……」我一時也說不好,因為我們那裡人都比較忌諱在晚上談到這個,但是我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於是我壓低聲音說,「就是,就是撞邪了。」
媽那邊一愣,隔了老會才說,「你怎麼知道的?」「真撞上了?」我反問道。「可不是嘛,前一段時間還是好好的,自從……」
「好了,不說了,媽,我明天回去一趟。」說完趕緊掛了電話,我媽這個人就不能打開話夾子,一旦打開誰也攔不住。擱下電話,坐在床上心裡突然變得特別亂,黃紙狀書所寫竟然是真的,看來我擔任陰司判書估計也假不了。怪不得剛才黑衣人說「至於從何查起,你等一會就知道了」,原來是通過電話來提點我。
「想什麼呢?該吃晚飯了。」呂思然走了過來。「沒想啥,明天我回老家一趟。」「出什麼事了,看你臉上變顏變色的。」
「真沒事,就是東房裡有個人快不行了,我得回去看看,天不早了,抓緊吃飯,早點睡吧。」我心想這事沒弄清楚之前絕對不能和呂思然說,免得讓她也不能心安。整整一夜,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閉眼就是那個黑衣人和那張狀書,還有這個沒來由的判書。
第二天,我睜開眼時,已經九點了,呂思然早上班去了,桌子上擺放著早餐,我隨便吃了些,便撥通了劉思男電話。劉思男是我大學死黨,地地道道的城市人,大學畢業之後直接接管了他老爸的汽車維護公司,還別說這傢伙還挺有經商頭腦,短短几個月不但熟悉全部業務,而且把公司整頓得風生水起,連他老爸都自愧不如,不得已退居二線。
都說人人生來平等,看來全是扯淡。「喂,玻璃,忙啥呢?」玻璃是劉思男的綽號,大學裡我們都這麼叫他,因為他本身就一爺們,偏偏取得是這個名,真不知道他爸媽是怎麼想的。
「數錢呢!」「數什麼錢?」「哦,前一段時間做的一個項目,款子下來了。」「fuck,兄弟都窮的揭不開鍋了,你他媽的天天忙著數錢,天理不容。」
「廢話少說,需要多少錢。」「不是錢的事,我今天回家一趟,有空拉我一趟唄。」 劉思南一聽趕忙說,「今天?今天恐怕不行,這邊確實有點忙。」劉思男這個人向來對時間比對錢吝嗇多了。
「那好吧,我還以為你對撞邪感興趣呢。」說完我把電話掛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會馬上打電話回來,因為他這個人除了汽車這個愛好外就是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越玄乎他越感興趣,而一旦你點到他這個死穴,他會孫子一樣死纏爛打,非得弄清原委不可。
可是這一次我似乎失算了,我乾等了二十分鐘,這傢伙愣是憋住不回我電話,算了,還是做大巴回去吧。我簡單收拾一下東西,下了樓,卻看見正對樓梯後停著一輛車,我剛走樓梯,車喇叭響了一聲,嚇我一跳。只見車窗搖了下來,裡邊人探出頭,帶著墨鏡。
「孫子,我以為你不來了呢。」這個不是別人,正是劉思男,我上了車,看到車裡擺放了很多純凈水,零食,劉思男迫不及待問道,「誰撞邪了?」
我沒有立即回答,看了看車裡東西,「你以為咱們去野餐呢?」「快說誰撞邪了,你他娘的,老子這次又被你點穴了。」
「誰撞邪也不管你的事,你把我送回家就行了,然後你原路打道回府。」「你這說什麼話,我大老遠殺過來,你可倒好,壓根不理我的感受。」
「不是不想讓你參與,這個事搞不好會惹禍上身,我是怕你有命賺錢,沒命花錢。」 「少說這些沒用的,怎麼說我也研究過,你說帶不帶我去吧。」
「不帶!」「真不帶?」「真不帶!」「行,我馬上給思然打電話,把你和那個美女編輯的那點破事捅出來。」我一聽,心裡就虛了,「玻璃,你有種,不過話我放在前頭,出了事可別怪我。」
劉思男一聽我讓步了,頓時樂了,「小宋同志,這就對了嘛。」話沒說完,車子就沖了出去。路上我把事情前後簡單說了下,包括我做的怪夢,只是沒提我做判書的事。
把那小子聽的一愣一愣的,直問我真的假的。我都笑笑不答,之所以不正面回答他,一是因為畢竟只是個夢,二是因為玻璃接觸的人多我怕他到外頭亂說。我的老家位於江蘇北部,是一個窮得不能再窮的地方。
別人一提到山村,總會聯想到茂密的山林,裡面藏著各種叫不出名字的山鳥,清澈的溪水,溪水邊成簇隨水流搖曳的水草,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人們稻田裡唱著歌,河邊一排排綠柳,河裡成片的蘆葦,還有很多很多數不清的魚蝦。
但是這些似乎和我的那個山村扯不上半毛錢的關係,因為那裡的山是禿的,當然也就沒有山林和溪水,河是死的,只有在雨季的時候裡面才有水,所以沒有魚蝦。記得小學課本上說北大荒有魚,有狍子,有蘆葦,冬天還能溜冰,每個人臉上都是快樂的表情,我當時真是羨慕的不得了,現在想想估計當時被騙了。
我們的車下了高速,向南駛去,道路明顯糟糕的多,所以車走的特別慢。本來玻璃興奮還唱著歌,但是一下高速連話都不說了,因為道路顛簸的厲害,怕咬著舌頭。
我們走過一段沙石路,車輪與路面上沙子摩擦發出簌簌聲響,像下雪一樣,路兩邊樹木緩緩後退,在遠一點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田地里是翻起來的新土,看來是剛種下莊稼。
「媽的,啥破路?」玻璃罵了一句,同時向車外看了一眼,「怎麼沒有水稻?」我暗罵,你這紈絝子弟,哪裡知道我們這邊不種水稻,再說現在什麼季節,我想夏蟲不可冰語,和這個人說多了也沒用,「等會路可能會更差!」
車在沙石路上跑了將近半個鐘頭,下了沙石路,上了一條坑坑窪窪的泥土路,由於天氣比較乾燥,路上全是沙土,風一吹,便漫天飛舞起來。「鴻蒙之境不外如是。」玻璃打趣說道,我一直在考慮回到家怎麼處理這件事,懶得理他。
「那土崗怎麼堆得這麼高,車怕是過不去!」玻璃指了指遠處,我順他手指向望去,「那是山!」我嘆了口氣,真是無語了,「我們不過山,我們村就在山的背陰面。」
車在泥土路上又行駛了四十分鐘,快到晌午來到我們村的村口,這個時候大多數村民都從田地里勞作回來了,有幾家已經飄起了炊煙。
當車子一進村便招來很多村民圍觀,這倒是可以理解的。由於村落閉塞,很少有這樣的汽車過來,不少毛頭孩子跟著車追,也有不少大人透過車前面的擋風玻璃認出我的,一再跟我打招呼,然後在路旁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車子直接開到我家門前,我剛下車,正迎上隔壁的鄰居家的嬸子。我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就先開口了,「哎呦,二郎回來了。快來俺家坐坐。」
我笑了笑說,「不了,我這不也到家了嗎。」這時叔聽見嬸子說話也從屋裡走了出來,對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嬸子對叔說,「你看上了大學就是不一樣,一畢業就出息了,連小車都有了。」
我尷尬的笑了下,這時玻璃帶著墨鏡,推開車門出來了。嬸子一見玻璃忙問,「這是……」玻璃搶先一步說,「哦,大嬸,我是宋雲帆先生的司機。」說完直衝我樂。
「你看看,我就說這孩子從小聰明,長大肯定是當官的料,沒說錯吧。」嬸子對她丈夫滔滔不絕的說著,看見我要進院子忙又說道,「二郎,你爹娘都去圍里你來富叔家了,你桂花嬸可能熬不住了。」說完和她丈夫進屋去了。
「二郎?」玻璃噗哧一聲笑了,接著唱到,「武二郎,大郎何在?」
我瞅了一眼玻璃,「快去來富叔家。」說完我跳上了車,玻璃一見我慌張的樣子,也不敢馬虎,立即開車直奔圍里來富叔家。
我們這裡有一座禿山,叫步山,其實說是山確實有點勉強,因為太小了。這山東西延伸開來,大概一千米的長度,南北最多也只有二百米的樣子,水平高度恐怕還不到一百米,所以當初玻璃以為是土崗也不算太奇怪。
來富叔家住在山北面的山根下,原來村裡人都住在那裡,房屋基本上清一色的土牆和麥秸頂,為了鞏固土牆的強度,往往在混泥的時候要往裡面摻一些秸稈之類的東西,而房頂就是事先將麥秸紮成束。
現在屋頂打上蘆葦架,然後將成束的麥秸平鋪在上面,有的時候要在麥秸上面塗上一層泥,然後再鋪上一層麥秸,可以防止下雨時滲水。後來生活水平提高了,人們開始往北遷移,遠離山腳,房子也變成了瓦房。
但是出於習慣還是把那裡叫圍里,圍里就是說村裡面的,村子一圈叫圍,有的地方也叫圍子,相對地就把新遷地址叫圍外,但是時間長了也不叫圍外,叫北湖。圍里與北湖之間隔著一條路。
所以現在大多數村民都有兩處房子,一處是山腳下的老房子,一處是北遷的新房子。而老房子因為無人居住年久失修,大多屋頂都坍塌了,只剩下殘破不全的土牆,而有些還能住的,基本上都住著上了年紀的老人,除了家裡比較窮蓋不起新房子的,就像我來富叔。
所以說造化弄人,父母給起來富的名字,就希望能富裕起來,沒想到偏偏不能富裕。我家就住在北湖,所以要去圍里就需要穿過圍里與北湖之間的那條路。
然而一旦穿過這條路,圍里的路就可以稱為山路了,不但有一定的坡度,而且很窄,只能容一個人走,路兩旁全是蓬蒿和野薄荷,都齊膝深,極為茂盛,算是陸地與山之間的過渡區。而以前人們都住在這個具有坡度的山根上,沿著山東西呈帶狀分布。
一般來說,這是犯了建房大忌,因為有坡度的地基是很不穩的,但是當時人們依然這樣住著,我估計是想把北湖這塊地謄出來好種莊稼,畢竟那個時候,人們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土地,因此絲毫不敢浪費。
我和玻璃把車子停在路上,便順著一條小路走上去,走了三分鐘就遠遠看見來富叔的房子。那是一個小院,小院的圍牆自然也是土築的,和其他老房子一樣,院門朝北開,正對門是堂屋,也就是正屋,東邊以院牆為依託是兩間偏房,按照習慣應該是廚房和放牛羊的房子。
玻璃走在這樣的路上顯得很興奮,一會踢踢路邊的石塊,一會扒開草叢看看,連說,「真是曲徑通幽處。」「玻璃,等會少說話,農村人忌諱比較多,別惹人反感!」
我擔心玻璃是城裡人,並且是一個不拘小節的富家子弟,素來比較叛逆,口無遮攔,所以還是提醒一下為好。
「你放心,我懂!」這傢伙說這句話的時候明顯心不在焉,看都不看我一眼。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院子跟前,院外有一塊空地,西北角堆了一堆糞,我們那裡叫糞堆,是給莊稼供肥用的,空地東邊有幾棵砍倒在地的樹木,是野桑樹,看樣子是剛砍掉不久,因為樹樁上的痕迹還很新。
「看那個瞎子!」玻璃突然說,說著指了指我們來的方向。我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然一個人順著剛才那條小路往這邊走。
這個人個子不高,微微有點發胖,年齡在五十上下,頭上戴著一頂青色帶沿的單帽,身上穿著深藍色中山裝,藍的有點大黑那種,手裡拿著一根細竹竿,一邊敲著前面的路,一邊緩慢地向前走著,很專註的樣子。
等那人走近才看清那人臉面,圓圓的臉,有點虛胖,左眼角上面有顆黑痣。這個人我見過,是村東口的算命先生,但是談不上認識,因為我只是知道他姓李,至於叫什麼,我還真不知道,可能是比起他的名字,人們更願意記住他的外號,花狸貓。
在我們附近幾個村只要一提到花狸貓,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至於花狸貓眼睛是怎麼瞎的,村裡流傳著兩個版本的說法,不過有點雷同,一種說法是花狸貓年輕的時候幫人家算命,窺探天機太多,所以上天派一隻花狸貓來把他的雙眼給抓瞎了,另一種說法是早年間幫人看風水看多了被上天派的花狸貓抓瞎了眼,雖然有點差別,但是都和花狸貓有關係,他的外號也由此而來。
至於他算命准不准我不敢說,因為都是聽來的,但是這個人確實不簡單,憑一根竹竿就沒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我親眼見過他走了幾十里路去趕集。
花狸貓在來富叔院門前站住了,臉上表情似乎很凝重,過了好一會長長嘆了口氣。我覺得他應該是知道其中原委的,只是不能說而已。所以我向他走去,玻璃也緊緊跟在我後面。花狸貓似乎聽見了我們的腳步聲,臉立即轉向我們。
「李伯伯!」我喊了句,算是打聲招呼。花狸貓一聽,臉上表情一轉,笑道,「可是二郎回來了?」我一驚,這麼多年沒見他竟然還記得我的聲音,想想還是我上大學之前去他那卜問學業的,算起來少說也有四五年了,「你老還記得我啊。」
「眼睛看不見了,耳朵就特別靈敏,所以聽聲音還能記起來。」花狸貓說到這裡突然把話一轉,「二郎呀,你過來!」
我連忙走過去,說,「你老有什麼吩咐?」花狸貓沒說話,只是左手在我額頭摸了摸,然後順著臉頰摸到下巴,從下巴順著脖子摸到肩膀,說,「好。」
我倒是迷糊了,不知道這個好字從何而來。於是我反問,「李伯伯,你能說說怎麼個好法!」沒想到花狸貓只是裝作聽不見,又連連說了三個好字,說完轉身就走了,走了大概六七步距離,突然又轉過頭來說,「二郎照顧好你身邊那位朋友,我聽他的腳步聲似乎他命里火氣不足,容易招惹一些東西。」
花狸貓一句話正說到我的心坎里了,我本來只是想讓他送我回家而已,哪想到他竟然纏上我了,偏偏要來湊個熱鬧。現在花狸貓說他命了火氣不足,就更增加了我的憂慮,但是我又不能退出,因為那個夢。
我見花狸貓走遠了,便對玻璃說,「你還是回車上吧,花狸貓的話你也聽見了。」玻璃一聽就急了,「別介,都到門口了。再說了,我比你高,比你胖,比你壯實,你都沒事,我怎麼會有事!」
「不是這個事,這和一個人的命格有關係,和身體肥胖程度關係不大。」反正我是鐵了心,不能讓他進這個院子,而玻璃也是鐵了心非要進這個院子。我們就在那裡拌嘴,誰都不讓步。
這時從院子里走出一個人來,我一看,原來是來富叔的同胞兄弟,來財叔。來財叔見到我先是一愣,「二郎,你咋來了?」
我說我來看看桂花嬸。
「看見花狸貓了嗎?」「哦,剛走,應該還沒走遠。」我說。
「怎麼走了,真是的,」來財叔說,「你先進入坐坐,我去找他。」說完就向大路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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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再回頭,今後不再將就
※從現在開始,告訴自己:往事不再回頭,今後不要將就
※回不去的都是往事 分開的都是故事
※那些不堪回首的尷尬往事,小捧子看得肚子都笑痛了!
※喜歡舊事重提,陳年往事也不放過的四大星座,看看有沒有你?
※人一旦有了感情 就窩囊得不行,你說要敬往事一杯酒,再愛也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