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家分晉：人心叵測，兩家反戈
第一章 三家分晉
公元前475年，中國歷史進入「戰國時期」。這是一個「變世」。在這個時期，戰爭法則在變，歷史舞台的主角也在變。在一系列變化中，從春秋延續到戰國的大大小小的諸侯，在相互角逐中，湧現出了七個大國，這就是歷史上所謂的戰國七雄：齊、楚、燕、韓、趙、魏、秦。而從「三家分晉」中誕生的韓、趙、魏三國，更是正式拉開了戰國時代、這個「變世」的大幕。那麼，「三家分晉」這一歷史事件中，蘊含著哪些屬於戰國時代獨特的變化？我們從中又能讀到怎樣的歷史經驗和教訓呢？
六卿變四卿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東遷洛邑,歷史進入到東周時期。而東周又分成兩個階段，就是春秋和戰國。其實，這是根據兩部歷史書籍命的名，魯國孔子寫過一本編年史書叫《春秋》。
這本書紀事從公元前722年，到公元前481年。所以，就把這一段發生的時間叫做春秋時期。
從公元前475年起，到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中國，這兩百多年的時間，就被稱之為戰國時期。這是由於各諸侯國連年戰爭而得名。西漢末年，劉向編了一本歷史書起名為《戰國策》所以人們就稱這一時期為戰國。戰國時代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三家分晉。這件事也一般被看做是戰國時代的起始標誌。
春秋時代爭霸戰爭是很漫長的，基本上都是各個諸侯國爭權奪利，沒有一場正義的戰爭。小國不斷被大的諸侯國吞併。剩下的大諸侯國，比起當年周王分封的時候，要少了好幾百個。西周初年，號稱是八百諸侯。到了春秋末年，就是戰國開始的時候，只剩下了二十幾家，這也使得中國由分裂開始走向局部的統一。
逐漸強大的諸侯國，也發生了很多變化。特別是在一些諸侯國里，國君的權力就慢慢被架空了，大權落到了幾個大夫的手裡。這就跟周天子的權力，被諸侯們架空是一個道理。這就是分封制帶來的必然結果。大夫們為了擴張自己的勢力，就通過減輕賦稅，來籠絡人心。逐漸力量強大到，連國君都控制不了，這種現象在晉國尤其明顯。
晉獻公的時候為了避免諸公子爭位，導致國家大亂，於是就對公室宗親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後來的歷代國君又不再立公子、公孫為貴族，這就是所謂的晉國無公族。這下公族之間是打不起來了，但是這個國家總不能全靠國君一個人來辦事，於是異姓的大夫就開始崛起。
於是身為超級大國的晉國，就漸漸被被十幾家大夫把持住了。這些大夫之間也經常發生爭鬥，所以到春秋晚期還剩六家，在當時被稱為六卿。晉國當時的情況，就是公室衰弱，六卿強大。晉國的大事，基本上就由這六家大夫說了算。
國政由六卿把持，國君恨不得弄死他們，同時那六個也想將對手一個個掐死，這就導致了兩方面的爭鬥。那會的鬥爭手段很單一，不像現在還有政治制裁、經濟制裁等等。那會就是一個字「打」。
到了晉出公十七年（前458年），智氏和韓、趙、魏三家合謀，滅掉了范氏和中行氏。將他們的領地、人口、財產就全瓜分了，這樣原來的六卿就變成了四卿。但這只是一個開始，而不是結局。勢力最強大的智氏，想進一步把其他三家吞併，實現一家獨大。
到了智襄子做智氏族長的時候，吞併和反吞併的戰爭就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智襄子又稱智伯。當初他父親要立智伯當家族掌門人是，就有一個族人叫勸智他要立智伯。原因很簡單雖然智伯這個人優點很多，長的又好，還英勇善戰。但是他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這個人道德品質不好，換句話說，智伯是典型的有才無德。如果讓這樣的人，掌握智氏家族的命運，那整個家族就會完蛋。但智伯的老爹沒聽從勸告。
智氏崛起
智伯當上了家族掌門人的時候，范氏和中行氏已經被消滅了。這個時候趙氏的實力是比較強大的，甚至到了專擅晉國大權的地步。年輕氣盛的智伯不能容忍趙氏做大，就要想方設法把趙氏給拍下去。正好他正式成為集團CEO的時候，比較能幹的趙簡子死了。
趙簡子一死，趙氏的優勢就去了一大塊。智氏一門就開始佔據主動，因為這個智伯確實是有本事的人。十幾年前他就曾經在討伐齊國的時候，就顯示出過人的才幹。
有一次他親自坐著戰車察看齊國的軍容，結果拉車的馬突然受驚了。馬一受驚就在陣地前胡奔亂跑，跟做過山車似的，根本停不下來。但智瑤臨變不驚，因為他那個車上插著軍隊的大旗，這個時候不能丟了氣勢。於是智伯將韁繩接過手來，親自駕駛馬車，將失控的馬匹制服了。然後驅車前進，到齊軍壘跟前觀察一番，才返回本陣。
到了兩軍即將開戰的時候，有人就建議事先佔卜一下吉凶，智伯覺得沒必要沒必要。這不光是信心十足的問題，兩軍交戰，打不打得過要打過了才知道。要是占卜一下，萬一結果是大凶，太影響士氣了。而且占卜這東西，本來就靠不住。
那一場戰爭的結果是齊軍大敗，還有幾個大夫當了俘虜。幾年只後，智瑤又兩次率師伐鄭，都取得了成功，等於給自己樹立起了勇武善戰的形象，壯大了智氏一門的勢力。雖然那個時候他還不是智氏的掌門人。
等到智伯上任的時候，比較能幹的趙簡子剛好病死。所以他抓住有利時機，把國家大權，就從趙氏手裡也就搶過來，佔據主動。
這種局面讓晉出公非常害怕，他怕自己弄不好被這些臣子收拾了，於是向齊、魯兩國求援，打算借兩國的力量打擊四卿的勢力。但是四卿先發制人，一齊攻打晉出公，晉出公兵敗出逃，去齊國當政治難民去了。晉出公這一出逃，就給了智瑤一個操縱晉國政治的絕好機會，不久之後他就擁立了晉懿公做國君。
此後國家的大事基本上就是被智瑤壟斷，晉國的局勢為之一變。智伯成了晉國的老大，這樣一來吞另外三家的計劃，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智伯結下的梁子
可是智伯在逐步取得成就的同時，弱點也漸漸的暴露出來了。他的性格缺陷有兩個，第一十分貪婪，而且好大喜功。第二就是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獨斷專行。等到晉國大權被他獨攬之後，更是驕橫跋扈不可一世。
有一次，他和韓、魏兩家的CEO撮合了一頓飯局。飯局本來這應該是友好往來的場所，但是智伯在酒宴上先把老韓他們家當家給戲弄了，然後又侮辱他們家的家臣。從這就可以看出智伯心裡根本不把韓家當回事，認為韓、魏兩家的命運，已經完全被他掌握在手裡了。
結果智伯得罪的人，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了。
在他得罪的這些人裡邊，結怨最早最深的就是趙氏的掌門人趙襄子。早在趙襄子繼位前，就跟這個智伯不對付。當年智伯率領大軍討伐鄭國，趙襄子作為副將隨同出征。在攻入鄭國都城城門之際，智伯可能怕城裡有埋伏於是就讓趙襄子先入城，趙襄子也是明白人，兩個人你推我讓費了半天口舌。
結果智果心裡不耐煩了，張口就罵，把趙襄子侮辱了一番。趙襄子的心情可想而知，估計恨不得咬死智伯你。二人之間的摩擦不止一次，後來趙襄子又同智伯一起吃飯，智伯讓他喝酒他不喝。這時候估計智伯也喝糊塗了，直接讓人當場打了趙襄子一頓，趙氏的家臣不幹了，上去就要拚命。但趙襄子知道不是得罪智伯的時候，就把這口氣強忍了下來。
或許智伯也知道把趙襄子得罪的太狠了，於是就想干涉趙家的內政，阻撓趙襄子成為繼承人。對此，趙家人的態度想想也知道。你丫的手也太長了吧。
死守晉陽
智伯四處得罪人，給自己樹立了一大批潛藏在暗處的敵人，但是他自己一點也不知道。漸漸的智伯貪婪的慾望是進一步膨脹，公然伸手向韓氏索要土地。韓氏開始不想答應，後來攝於智伯武力的威懾，只好同意了。但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一旦有機會堅決不會放過智伯。
智伯得手之後，覺得老韓這幫子人已經唯唯諾諾了，於是就把矛頭對準了魏。面對智伯的無禮要求魏家人也實在不想答應。好端端的土地，幹嗎要給別人？但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只要很憤懣的答應他了。心裡則是恨得牙痒痒，你小子別讓我逮住機會！這下智伯又白得道了很大的一塊土地。
智伯一看韓、魏兩都挺識相的，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現在該趙襄子了。但是趙襄子的反應和韓、魏不同，斷然拒絕了智氏的無理要求。這下智瑤勃然大怒，你趙襄子是個什麼東西，還敢拒絕我！於是聯合韓、魏的軍隊攻打趙家。
這一次表面上看，是因為趙襄子拒絕了智伯的要求，而引發的戰爭。但就算是趙襄子答應了要求，結果還是一樣的。只不過死得慢一點而已。與其慢性死亡，不如來個痛快的，輸了也算一條好漢。
但是事情還是出了趙襄子的意料，他沒想到韓、魏兩家居然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戰場上被打了個大敗，只好逃亡。當時趙襄子有三個去處，第一個去處是長子城，因為這個地方最近，防禦設施也很好。第二是邯鄲，這個地方糧食多。第三個是晉陽，就是現在的太原，這地方沒啥好的，路途又遙遠又比較窮。估計趙襄子一定會在長子城和邯鄲做一個選擇，不會考慮又遠又窮的晉陽。
但是趙襄子偏偏是選擇了晉陽，因為這個地方是他老爹趙簡子，早就下好的一步棋。趙簡子面對智氏咄咄逼人的攻勢，早就給子孫做了準備。他生前就派了一個得力的大夫去經營晉陽。讓他把晉陽打造成趙氏家族的最後屏障。
所以多年以來，晉陽的老百姓都享受輕徭薄賦的待遇。老百姓吃得飽、穿的暖、有房住、有車開，還不得用心保衛自己的土地！所以晉陽百姓非常擁護趙氏。趙簡子臨死前跟兒子說，一旦趙氏發生危難，千萬不要怕晉陽路途遙遠，一定要以那為歸宿。
趙襄子來到晉陽，跟百姓同仇敵愾同守晉陽城。智氏跟韓魏兩家，把晉陽圍得是水泄不通。但是他們發現，晉陽的城牆是民心鑄造，很難攻破。所以三家掘開晉水的堤岸，來了一個大水淹晉陽。當時的晉陽城內，立交橋下積水六米，很多東西都泡爛了，二樓陽台都往外冒水了。但是老百姓依舊死守城市，沒有半點反叛的意思。這就叫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韓魏反戈
智伯看著快要被淹沒的晉陽，覺得很快就能把趙氏全部消滅。有一次他帶著韓、魏兩家的CEO巡視水情。站在高處看著滔滔的江水，智伯自大的老毛病又犯了，指著搖搖欲墜的晉陽城說：我現在知道了，一條河可以滅亡一座城市。
結果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老韓家和老魏家的人一聽，冷汗都下來了。魏家的總部在當時的安邑，就是今天山西運城，可以被汾水灌掉。韓家的總部在平陽，也就是現在的山西臨汾，可以被絳水灌掉。兩家人看著晉陽城就變得特情切，指不定哪一天我們也會成這樣。所以這兩家的人就暗地裡開始想自己的出路了。
智伯絲毫沒有想到，他的這句話會帶來什麼效果，但他手下的大臣就注意到事情有些不對，就告訴智伯，韓魏兩家一定會跟我們做對。原因很簡原來我們跟他兩家約好，滅了趙氏之後平分地盤。現在晉陽城馬上就被攻破，這本來是好事，但他們兩家卻一臉不高興。看來是害怕趙氏滅亡之後，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結果這智伯幹了一件特二的事情，他不但把這話聽進去，反而把謀臣的的意思，轉告給了韓、魏兩家的CEO。當然，他的目的可能就是試探一下，敲打敲打他們。那兩個人當然不是傻子了，立刻矢口否認。智伯也沒有深究，認為就他們那點實力，也掀不起多大的浪來。
外面的局勢雖然起了變化，但裡邊趙襄子卻不知道。眼看大水馬上就要淹過城牆了，再不想辦法這堂堂七尺之軀就要餵魚了。而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策反韓、魏二軍，一齊幹掉智伯。
趙襄子就派了膽大心細的人秘密見了韓、魏兩家的掌門人。現在我們快要完蛋了，但是你們的死期也不遠了。幹掉我趙家之後，智伯會放過你們嗎？好好想想吧，唇亡齒寒啊！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三家合力把智伯做了，平分他不比平分我來勁！
韓、魏本來就有這心思，現在瞌睡了有人送枕頭，還不得接著。於是立刻就約好了日子，在那一天一齊向智伯發難，里外夾攻拿下智氏。這時智伯還蒙在鼓裡，不知道同盟已經變成敵人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韓、魏兩家立刻動手，殺掉智氏守護河堤的軍兵，結果大水反灌智伯的軍隊軍，智軍為了救水亂作一團。這個時候趙襄子率軍出城正面攻擊，韓魏兩軍側翼夾擊，智瑤的軍隊大敗。智氏全族被誅，智瑤本人被殺，頭骨都被趙襄子做成了酒杯。
智伯有一個家臣叫豫讓，一心為自己的主人報仇，毀掉容貌，吞碳燒壞了嗓子，就是想接近趙襄子，然後報仇。可是最後也沒有成功，只是刺了幾刀趙襄子的衣服，然後自殺了。
智氏一完蛋，韓趙魏三家就瓜分了智氏的領地，變成了晉國實際的掌控者。這樣一來，四卿就變成了三卿，其他人就很難對晉國的國政插上話了。等到晉幽公繼位的時候，不但不能號令韓趙魏三家，反而得去朝見三家的君主，君臣關係倒過來了。
到了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403年。周王室就正式承認韓趙魏三家為諸侯， 這就是韓趙魏三國的由來。
公元前376年，那三家乾脆廢掉了晉景公，把晉公室剩餘的土地全部瓜分，立國七百多年多年的晉國徹底滅亡。韓趙魏因為原來都是從晉國出來的，所以被稱為「三晉」所以說這個春秋五霸，戰國七雄，七雄裡邊的韓趙魏就是原來的晉國。
實際上是進入戰國之後將近100年才徹底滅亡，但是早已經淪為一個小國了。晉國由堂堂的春秋霸主，最後變成了被大夫們瓜分的肥肉。
而這只是大夫取代公室的一個事例，這樣的例子，有其他國家也有，比如齊國。那齊國又發生了什麼故事呢？我們下一講再講。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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