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價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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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口技演員南雲家裡來了一位姓張的先生，說願意出錢買他一聲鳥叫。這可是新鮮事兒，南雲當口技演員這麼多年，別說沒碰到，就是連聽也沒聽說過。

南雲驚奇地問這位張先生：「我會很多種鳥叫哇，請問你要買哪一種？出多少錢？」

張先生說：「我想買山雀子的叫聲。至於價錢嘛，好商量。」

山雀子？南雲心想：這也太簡單了，我上下嘴皮一撅，張口就來呀！學了大半輩子口技，想不到今天竟會碰上這麼一個玩主，看來，藝術走向市場是一條活路哇！南雲對張先生說：「好呀，頭回買賣，我便宜一點，一聲山雀子叫，十元錢吧！」南雲他們劇團平時賣的演出票二十元錢一張，南雲的口技表演回回是壓軸戲，南雲心想：我就收個半價吧！

不料張先生一聽南雲說只收十元錢，愣了愣，說：「南老師，您別客氣，如果您能滿足我這個要求，我願意出一百元。」

南雲見張先生說話的樣子不像是在哄自己，覺得十分驚奇：天啊，一聲鳥叫竟然能賣一百元？他簡直不敢相信。

張先生看南雲目瞪口呆的樣子，說：「南老師，我說的是真的。不過，您這一聲山雀子叫聲，我是要錄下來的。」

錄就錄唄，不就是一聲鳥叫嘛，南雲一口應了下來。不過他還是覺得奇怪，疑惑未解地問：「張先生要聽鳥叫，買張門票去動物園就可以了呀，何必花高價來買我這一聲口技呢？」

張先生倒也實話實說：「我是去過好幾個公園，但找來找去找不到山雀子，是沒辦法了才來請南老師幫忙的。」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百元大票和一隻微型錄音機往桌上放。

南雲一看，二話沒說，立刻撅嘴運氣，「嘰嘰……」一聲神奇悠長的鳥叫聲，便從他嘴巴里飛了出來。

可是張先生卻搖頭：「這不是山雀子的叫聲。」

南雲一愣：山雀子本來就是俗名，不過就是山裡常見的喜鵲、翠鳥之類，既然你說不是，那就再試幾個給你聽聽。於是他嘴一撅，又「嘰里角兒」地叫起來。可是，他一連試叫了將近十種鳥的叫聲，張先生都搖頭說不對。

南雲心裡嘀咕起來：會不會是他在故意忽悠我？他瞥一眼張先生，發現他一臉焦急的樣子，好像又不像。想了想，於是便問：「請問張先生，你是在哪裡聽到過山雀子的叫聲？你憑什麼就斷定我剛才叫的都不是？」

張先生說：「我老家就在有名的南華山下，我在那兒長大，對山裡的鳥再熟悉不過了，山雀子的叫聲，我怎麼會聽不出來？」

南雲說：「那你叫給我聽聽！」

張先生笑了：「我會叫的話，幹嗎還花錢來求您？」

這話也在理，南雲一時沒了主意。

張先生見南雲愣在那裡，覺得很失望，可又不死心，想了想，說：「南老師，您無論如何要幫幫我的忙。我放一千元錢在這裡，只要您把事兒辦成了，這錢就歸您！」

一千元？一聲山雀子叫聲竟然能值一千元？這不成「千金一叫」了嗎？南雲不禁又喜又驚。這個賺外快的機會哪能輕易放過？他腦子一轉，便讓張先生一個星期之後再來。

張先生一走，南雲馬上登門向當地的鳥類學家請教。這才知道，張先生老家南華山那裡，真有一種叫山雀子的鳥。熱情的專家還特地放了一盤音帶給南雲聽，說：「這是我五十年前深入南華山腹地考察時，錄下的一段山雀子叫聲，因為這種鳥就是在那個時候被發現並命名的，所以儘管相隔時間長了，音帶聲音有點模糊，可我還是捨不得扔了，你可以把它拿回去學著參考參考。」南雲接過音帶，喜出望外，回家以後，他反覆聽反覆練，捕捉靈感，苦學苦練。他發現這種山雀子的叫聲，猶如當地的山歌，又如當地的土話，土色土香，卻又回味無窮。

一個星期之後，張先生興沖沖趕來了，聽過之後，果然面露喜色。但他又留下話來：「南老師，我這一關算是過了，不過還不能算數，我得錄下來拿回家給我母親聽，她說行才行。」說完，他拿起音帶，拔腳就走。

又過了大概半個月，張先生第三次上南雲家來了，一臉的興高采烈，對他千恩萬謝，說：「南老師，您幫了我一個大忙啊！」說著，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千元錢，要給南雲。

南雲駭然不已：「你不是已經給過錢了嗎？怎麼又……」

張先生緊緊握住南雲的手，激動地說：「南老師，這錢您無論如何得收下。」

南雲越聽越糊塗：「張先生，我這一聲鳥叫居然能賣兩千元，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張先生一拍腦袋：「看我，太激動了！是該向您說個清楚。」原來，張先生的母親前不久得了一種怪病，人一天比一天消瘦，張先生心急如焚，請了城裡最好的醫生為母親做檢查，可是卻查不出結果。一天，張先生在街上偶然碰到一個當心理醫生的老同學，說起母親的病情，老同學就懷疑老人得的是心病。張先生這才想到，他母親自兩年前雙目失明之後，就一直沒怎麼開心過，儘管張先生經營的公司生意做得很好，錢用不完，可他母親的心情卻好像越來越鬱悶。

張先生說：「南老師，說來您別見笑。有一天，我偶然聽我母親說，當年她和我父親在林子里約會的時候，暗號就是我父親學的那一聲聲山雀子叫聲。我父親兩年前去世了，母親的眼睛就是那時候瞎的，我想，我母親的病會不會是因為思念我父親的關係呢？那天，當我把從您這裡錄去的山雀子叫聲給她一放，她眼睛就瞪直了。嘿嘿，果然是這個原因，於是我索性一遍遍反覆把錄音放給她聽，沒想到她的病真的很快就好起來，人也一天比一天精神哩！南老師，您一聲鳥叫救了我母親一條命，您說，我花這點錢值不值？」

南雲還是有點納悶：「張先生，既然你老家山裡有的是這種鳥，為什麼還要找我錄呢？你去那裡錄個音，不就一分錢都不用花嗎？」

「唉——」張先生長嘆了一聲，告訴南雲說，「早年那裡山雀子是多，可如今亂砍濫伐不說，那裡還辦了大大小小的廠子，污染一年比一年嚴重，哪裡還有鳥兒生存的地方？」張先生說得鼻子酸酸的，南雲心裡猛地一震……

張先生如此孝母，南雲無論如何不肯收他的錢。張先生是個豪爽人，哪裡肯依？一來二去的，兩人後來就成了朋友。

聶牛生 圖：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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