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寫經,那個光輝的背影,如今韓國人已不懂
高麗寫經:
那個光輝的背影
如今韓國人已不懂
一
韓國學者Kim,Jong-Min對一個事情計較起來是挺有意思的。
他在研究一件記有元朝(1271—1368)年號的高麗寫經時,一方面說它是高麗王朝(918-1392)製作的,另一方面又時刻強調它有「親元性」。彷彿在他眼裡,高麗和古中國在佛教藝術上,明確劃個38線再以紅筆標出個你我擁有重大意義一樣。
Kim,Jong-Min所稱的那件記有元朝年號的高麗寫經,是一件《大方廣佛華嚴經第26卷》的白紙泥金書作,系元朝至正八年(1348年),高麗王朝三重大臣德城府院大君奇轍(1330-1374)為元皇帝、皇后及皇太子祈福的寫經。奇轍的妹妹嫁給了蒙古名為「鐵鍋」的元順帝(1320—1370),這件寫經實際是大舅子為妹夫家人的祈福。
這件寫經是Kim,Jong-Min在2008年冬天日本栃木縣的一個展覽上關注到的,當時栃木舉辦過一個名為《朝鮮王朝の絵畫と日本》的展覽,他稱那是這件白紙金泥《華嚴經》(下稱「展覽冊」)寫卷歷史首次公開。
就在我看到Kim,Jong-Min的文章後不久,2016年10月,一件與「展覽冊」多項信息吻合的寫經出現在北京嘉德拍賣公司11月的秋拍名單里。嘉德公司稱,這件「白紙金泥《大方廣佛華嚴經第26卷》」(下稱「嘉德冊」)是為日本人久原房之助的舊藏。
嘉德冊
因無法獲得「展覽冊」的圖像以及更多信息,故無法核實「嘉德冊」與日本栃木展出的「展覽冊」是否同為一物。
不過在Kim,Jong-Min看來,「展覽冊」與韓國宇鶴文化財團(??????)所藏的白紙金泥《大方廣佛華嚴經》第29卷(下稱「宇鶴冊」)無論是封面畫、變相圖還是書體都十分相似,他認定二者「同帙」(按,同為一套寫本)。
我的資料庫有一組像素條件普通的「宇鶴冊」圖像。如與「嘉德冊」比對觀之,二者書寫和製作亦十分相似。
上圖圖像顯示該二冊極類一手,細看相似性還不少,如「宇鶴冊」封面的「華」字,字腰「艹」部隱現出兩個「力」的寫法,這與「嘉德冊」圖像中的寫法或是一種。
又如,現有圖像500倍放大後,「宇鶴冊」中字形頗奇特的「一切」二字,與「嘉德冊」極為肖似。
Kim,Jong-Min在確定「宇鶴冊」與「展覽冊」同帙之後稱,
「無論從紋樣還是形態上來看,(展覽冊)都與以往的傳統高麗寫經不同,表現出了最具親元特點的紋樣及形態……由於該發願文具有典型親元派特點,所以可以被看做是表現元皇朝寫經特點的代表作」。
Kim,Jong-Min主要的關注焦點在於圖畫紋樣,這自是他的研究需要。不過我一直以為,定義一件寫經,「書寫」要更根本一些,因為除此而外的其它都是枝節末梢。事實上,如果從書寫去判斷,我看到的是沒有一件高麗寫經不與古中國的書寫有著嚴絲合縫的契合,「宇鶴冊」當然也不例外。
二
崔成朔是一位差不多和歐陽修(1007—1072)生活在一個時代的高麗書法家,他在高麗統和24年(1006)年為千秋太后皇甫氏與其寵臣金致陽抄寫過一卷《大寶積經》。
對於這樣一件雄強剛健的寫經,我已不必具體舉例,普通書法愛好者也能清楚它與稍早的柳公權(778—865)、裴休(791—864)是同一路風格。
今與崔成朔寫卷同在日本京都的高麗遺物,是一卷紺紙泥銀《文殊師利問菩提經》,這件寫經風貌同樣是純正的唐樣。
這件寫經記有元朝年號,且有「高麗國王發願寫成」字樣。朝鮮半島在高麗仁宗(1122—1146)之後使用宋朝、遼國、金國、元朝、明朝年號,明朝是崇禎17年亡國的,但那裡在清代仍然使用這一年號,有物證顯示甚至有達「崇禎265年」的,時間已是清末。
「宇鶴冊」與上述寫經一樣,滿目都是極純正的唐楷筆跡,這類特徵規模不小,甚至在某一點上,「宇鶴冊」還有更為精細之處。
上圖,「嚴、邊、助」三字,雖然模糊,但你能確定看到,它們【框內】【兩橫】,集中表現為朝東北方向既高且整齊地斜拉寫法。雖然這種寫法並非所有古人常用,但在日常輕易得見的隋唐人乃至唐宋間日本人的字跡里是俯拾皆是的。這是種頗高古且有點流派性質的書寫處理方案,據我所知,它大概是在趙孟頫(1254—1322)之後才慢慢消失的,而消失是因被淘汰。
「嘉德冊」亦有此特徵。
雖然這是很小的細節,不過目前所見如此的高麗寫經,也大有其例。如項目名為「佐賀県佐賀市松原2丁目5—22」的《妙法蓮華經》。
你細細觀覽圖腳的「相」字,也將會發現這仍然是那種舊式的安排方法。
這件寫經記書於至元(元順帝)六年(1340),透過它金燦燦的圖像,你能發現這就是當年書壇領袖趙孟頫的面目。
趙孟頫在朝鮮半島的影響力延續到近代,高麗人很早就在「松雪體」學習上取得很高造詣,人們如今常見的一件大都會博物館藏《妙法蓮華經》(下圖),也被公認為高麗時代遺物。
其實細細看,「宇鶴冊」也隱現有趙孟頫字樣,如果圖像質量再高一些,相信還能抓取出來更多。
它同時擁有同時代松雪體寫經中浮誇的筆跡,如下圖「受」字誇張下垂的左點。「嘉德冊」在此字上特徵亦類似。
「嘉德冊」也隱現有趙式風格的字樣。
三
書寫方面與古中國或高麗書家有眾多契合的「宇鶴冊」,目前是在韓國國家文化財廳(CHA)註冊為第978號的「寶物」(?? ?978?)。韓國國家級文化財(文化遺產)分為國寶、寶物、重要非物質文化遺產、史跡等七種類型,其中,國寶如首爾崇禮門,寶物則主要是雕刻、工藝品等物質文化遺產中具有重要價值的文化遺產。
「宇鶴冊」實際沒有與它同帙的「展覽冊」完整,它如今只殘存了封面、變相圖以及原文一部分,沒有題記信息。過去人們推測它是李氏朝鮮(1392—1910)初期之物。
Kim,Jong-Min稱「宇鶴冊」過去被認定為朝鮮時代,乃是因為變相圖「釋迦眷屬人物臉部的表現、地雲紋的形態」等在高麗時期其它遺物里找不到。他從繪畫的角度得出的這一認識或許是有道理的。但是,據我所知,在1988年12月,「宇鶴冊」被認定為15世紀初時,並非是如他稱的這般依照所謂的繪畫紋樣,而恰恰是「書寫」。
韓國國家文化財廳註冊為寶物第278號的是一件白紙墨書《妙法蓮華經》(?? ? 278?),這件寫經書於1415年,時明朝永樂13年,此時是高麗王朝滅亡23年後,元朝滅亡47年後。
敦厚壯實的字樣以及細節筆跡的幾分肖似,寶物第278號與「宇鶴冊」可謂同一鼻孔出氣,「宇鶴冊」此前斷代於15世紀初的根據正源於此。這個年份較「展覽冊」出現後確定的1348年晚了半世紀左右。
應該認為,這路書風敦厚的寫經是高麗時代常見面目。日本寶積寺的一件紺紙泥銀《妙法蓮華經》正是如此,這件寫經有一個至元(忽必烈)三十一年(1294年)的題記,這早於「展覽冊」54年。
「宇鶴冊」紙高竟達41.5cm,(「展覽冊」「嘉德冊」同),要知道這個尺寸的紙即便在今天用來恭敬抄經,對於抄寫者而言都是項浩大工程,更何況並不是所有朝代都造得出這麼高的紙。超過40cm的寫經在目前我所掌握的近30件高麗寫經中是絕無僅有的,Kim,Jong-Min亦稱這個尺寸在高麗時代「十分罕見」。如此高大的紙張在每行飽滿充實抄寫17字經文,相信也是它字跡尤為肥潤豐壯的重要成因。
此外我隱隱感到它的豐壯麵貌也與使用宋代以來流行的散扎筆特有筆跡有肖似之處,然而限於圖像質量,我在此的討論不得不就此停止。
論起毛筆,要知道高麗曾是中土學書人士心中狼毫毛筆製作最具魅力的一個遠方,有關高麗鼠須的話題在中國已持續了千年。那個時代的書寫也是多麼精湛。然而眼下那些輝煌似乎已夢幻泡影矣。昔日的高麗故土今已不再通行漢字,漢字尚且不精,對其歷史遺迹中漢字書寫,所包含的信息和價值進行求真務實地判斷和挖掘,當然也就無從談起了。我大概是認為他們年輕一代學者在研究寫經時對書寫的無所顧及,實際只是因為相比於漢字,有花有草以及有鼻子有眼的「圖畫」,對於他們來說要更加敏感和容易一點罷了。
金正恩朝鮮如今的情況不得而知,就韓國而言,每見他們有某物今在日本的敘述。日本如今擁有大量半島古代遺物,部分源自古老年代的文化交流,但戰爭丟失與掠奪的數量似也不在少的。那該是片過去現在總有傷懷的土地。與「宇鶴冊」同帙的「展覽冊」有可能是存世發願人地位顯赫的高麗寫經中,尺寸最大、字跡最豐壯且還完整的一部了,在此之下卻也要被產生它那個地方的現代學者貼上一個榮辱兩可的「親元」標籤,而於此同時,高度疑似它的真身——「嘉德冊」還將在今秋於北京尋找它新的主人。今我一萬里之外不相干之人,行文至此,遙想彼地寒秋正自肅殺,亦不禁有落木蕭蕭的傷感。
尹飛卿
2016年10月26日
※小楷寫不好,是因為你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武則天為母寫經,一份孝心跨越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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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展「展覽體」,這個時代的悲哀……
※漢簡到底長啥樣(博物館館藏,大量高清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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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背影,我的曾經
※神秘的朝鮮,遠遠看到她的背影,我們好像似曾相識!
※露胸露腿不如挺直背,劉詩詩光靠背影就贏了!
※那些光看背影就知道是美女的女明星們,劉詩詩贏得毫無爭議!
※帝國的背影已經遠去……
※街拍: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那嫵媚的背影!
※美女,從背影看怎麼也不像是剛去地里幹完活的
※落寞的背影,也只是一道拉長的回憶
※街拍:不管是大衣還是短裙,不露卻勾魂,光背影就讓人著迷!
※小瀋陽的女兒因太丑被罵哭,如今美的讓人驚訝,背影都這麼女神!
※畫里的美女:不要臉,連背影都那麼美!
※誰才是你的背影女神,那些年讓人回遷夢縈的經典美背
※他們或許沒有雄厚的背景,卻為自己練就超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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