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詩讀詩都是一種人生態度
作者簡介：叢守武，資深媒體人；獨立作家；海內外華人喜愛的「中國城市優秀詩人」（文化部下屬協會、國際城市文學會等評選），詩詞賦在國內各地、歐美等國華人中有喜愛的讀者（美國、加拿大、義大利、新加坡等國家有華人名流、文化知名人士對我詩歌的視頻評價）；四川省國學文化促進會執行秘書長，四川省社科院中華儒學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
（叢守武先生近照）
文｜叢守武
引子
一些愛文化愛詩歌的朋友讓我給他們講講詩歌創作，心下十分忐忑。感到自己沒為什麼可說的。記得有一些朋友問我的詩歌是怎麼寫到他們的心裡的，甚至好奇到很想來看看我的寫作環境和氛圍。我說，和任何人沒有兩樣。而且回答他們：寫詩不用學，人人心中都有一個睡著的詩神，有的睡著了，有的半睡半醒，有的醒著，有的很活躍。如此而已。
即便是睡著了的詩神，也有隨時驚醒的可能。正好我這裡有兩個例子，一個是成都的，他已經快60歲了，是個攝影愛好者。兩年前突然想寫詩（心中的詩神醒了，不知是誰把他喚醒的），而且想寫古詩詞。當然開始連平仄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很快，他寫的詩就和寫了多年詩的人不相上下了。
還有一個是加拿大的朋友。他是做商業的，基本不寫詩，也不知道詩歌到底怎麼寫。但是他心中的詩神是半睡半醒的。有一次看到我的詩，就寫了一首詩給我，說他不會寫詩。我一看具備詩的一些特徵，也表達了他要表達的意思。於是我回了他一首詩《致加拿大詩人》。他一看，興奮起來，說：「我是詩人？我居然是詩人！」我說凡是寫詩的都是詩人，而且你的詩寫得不錯。於是他從去年開始寫詩，並在我的建議下組建了一個詩歌愛好者群。漸漸的，國內外有名無名的詩人加入的不少。
所以我說，寫詩並不難，難就難在你敢不敢寫，為什麼寫。
一、什麼是詩意生活及其態度
不管別人是怎麼說的，我認為寫詩和讀詩都是一種人生態度，而且如果真想寫詩，就應該把態度擺好，把心態放好。心態好了，寫詩就有了快樂的詩意生活。
寫詩都是從讀詩開始的，讀詩也是一種人生態度。很多人讀著讀著就寫起詩來。
為什麼說寫詩是一種人生態度你？首先，人需要詩意生活，從遠古到現在，詩歌和每個人如影隨形。別看大山裡的農夫，也會唱山歌，喜歡聽山歌。很多民間俗語、俚語都包含著韻律。一直以來，人們就把詩歌和生活、勞動相提並論，認為詩歌從生活中來，是勞動創造了詩歌。這是其一；
其二，為什麼寫詩？不同的目的包含不同的態度。大致會有這麼幾種情況：
1、熱愛生活本身，需要用詩歌表達；
2、喜歡詩歌的魅力，娛樂自己，娛樂別人；
3、詩歌能夠讓不少人喜歡自己；
4、詩歌能讓自己較快成為名人；
5、成為名人後能夠引導其他寫詩的人；
6、成為名人後可以獨樹一幟，可以當詩壇霸主，滿足權欲物慾。
或許還有其他。都可以看作是不同的「詩意生活」態度。
那麼，我們喜歡那種詩意生活態度呢？誰也無法統一，即便是想當詩壇霸主或自以為是霸主的人。
二、如何體現詩意生活態度
剛才說，正確的態度和心態很重要。上面從第一到第五種態度都很好。
很多人寫詩都是緣於第一種態度。這也是普通大眾的態度。無論生活艱澀還是幸福快樂，都需要內心的聆聽和有人分享分擔。
而「詩歌是起初的聲音的表達」，音律是詩歌的本質，而人天生具有表達音韻的本能。包括哭、笑甚至罵人，都不失高低起伏抑揚頓挫。所以不必擔心自己不懂音律，不懂平仄。音律平仄都是人們對嬉笑怒罵言之後的歸納。我們可以照著人家的音韻平仄寫詩，也可以自己想怎麼寫就怎麼寫。這就是自由詩。現在有人提倡一種折中的寫法，叫做「新格律體」詩。就是既講音律又不拘形式。新都的一幫詩人依託一本《世界漢詩》紙刊正為此做著不懈的努力。
這裡我要注意說說第三種態度。
「詩歌能夠讓不少人喜歡自己」。或許一些人認為這不是一種正確的態度。我認為這是值得提倡的態度。不少人因喜歡別人的詩歌而寫詩，喜歡自己的詩歌而繼續寫詩，得到別的喜歡而成為詩人，受到很多人的喜歡而成為名詩人、大詩人。
人首先要喜歡自己。從某種意義來說，詩人是特別愛自己的人。無論從詩的語言變形、特異的表現形式、對意境的追求、比喻的誇張程度、生活中的行為習慣等等，幾乎都十分主觀。什麼叫做「主觀」？可以看成不管別怎麼說，怎麼看，我行我素。如果不是因為重視和肯定自己，甚至自戀，怎麼會主觀？如果不是因為愛自己，怎麼會重視和肯定自己？熱愛生命從愛自己開始。
所以，愛自己，自戀，對詩人來說是尤其重要的。為什麼詩人在生活中總是一個人望著遠處出神，為什麼有的詩人半夜爬起來記下自己的夢境？為什麼詩人總喜歡享孤獨？為什麼詩人總是心藏悲憫？甚至在別看來詩人就是個「神經病」？這都是因為詩人愛自己而到自戀的地步。我們不要只是喜歡詩人的詩歌而討厭詩人本人。詩人恰恰是需要大愛，需要人文關懷的一群。為什麼有的詩人悲鬱而死，為什麼有的詩人要自殺？詩人過分的愛自己，認為無人能懂自己是其中原因之一。
所以，我們有時候要給詩人以寬容、理解、和關懷。這是讀詩人的生活態度。
詩人的自戀絕不是不愛別人，而是愛得太深「為什麼我的眼中常含熱淚？是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艾青的詩句給了詩人「自戀」作了註解。當然，詩人的自戀情節是需要適當控制的。不然就不僅僅是眼中含著熱淚了，或許悲劇就會發生。
三、為大眾寫詩，大眾寫詩
詩意生活的第六種態度：「成為名人後可以獨樹一幟，可以當詩壇霸主，滿足權欲物慾」。持有這種態度的人嘴上是不會明說的，但是從日常的言行和態度來看昭彰若揭。
顯然我們是極為不贊成這種態度的。現實生活中的確有不少想在詩壇稱王稱霸的人。有的公開宣稱，有的內心渴望。且不說這類人能不能寫出好的詩歌，相信他們自己的內心也很痛苦，給別人帶來的也只是不快。這類詩人已經從詩界異化，猶如歌德《浮士德》中的梅菲斯特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魔鬼。
這小部分人大多都不是也成不了詩壇霸主。但是，他們的破壞力很大，往往以詩人、名詩人、名編輯、名批評家的面貌出現，告訴大家如何寫詩，抨擊甚至謾罵不符合他們的寫作規矩的人，激憤地指責大眾寫的詩歌「不入流」，低下，堅決抵制大眾寫詩，企圖將大眾對詩歌的愛好和激情扼殺殆盡而稱快，我們必須警惕。這類人一般是在傳統的詩歌評判體系中培養出來的。
在以往詩歌的評判體系、價值觀掌握在把持著幾本小詩刊，極少數詩界同仁說了算的年代，他們在大眾寫詩的潮流中找出了幾個大眾喜愛的詩人之後，祭起他們的旗幟，扭轉方向，形成自己的小圈層，壘成土圍子，不符合他們制定的規則的人不準進入他們的圈層。而動用的則是包括大眾詩人納的稅為自己沽名釣譽。在大眾寫詩，大眾自己感動自己的年代，他們唯恐這股洪流沖毀了他們的「龍王廟」。
每一個大眾詩人，為大眾自己寫詩的詩人已經不需要誰的「龍王廟」了。互聯網時代就是大眾詩人的時代。一本雜誌，一份小報的傳播量甚至趕不上一個網站的萬分之一，連一個詩歌群的傳播力度都比不上。「龍王廟」可以辦到的事情，大眾也能辦到。況且，國家歷來就提倡文藝是為普通大眾的，詩歌也更不是為了他們幾個名人或自以為是牛人而寫的。大眾詩人何懼之有。
四、簡談詩歌語言
我把寫大眾讀得懂的詩歌的人稱為「大眾詩人」，把寫大眾看不懂的詩的詩人稱作「孤芳詩人」。孤芳詩人內心只瞧得起自己的詩歌，瞧得起別的詩歌只是屈於對權威的膜拜。他們只為極少數人寫詩，過於追求詩歌的技術含量。
大眾詩人的水平就一定很低下嗎？什麼是水平？什麼是入流不入流？具象來說世上沒有水是平的，只有湖、海相對平一些。沒有誰的詩在絕對水平面上。而入流不入流，具象而言，水是否流進了河流。詩入不入流，就「孤芳詩人」的標準是，他們自己的哪怕是一條小河溝，甚至是陰溝，只要你的「水」沒流進去，就叫做沒入流。哪怕你流入了長江黃河，流入了大海（大眾就是欣賞詩歌的大海），他們統統稱之為「不入流」。
當然，所有喜歡詩的人都希望知道究竟什麼是詩歌，怎麼寫詩。一首詩歌除了我們常常說要「押韻」之外，還有不少可以學習借鑒的知識。我們還是簡單說說詩歌的語言。
想寫詩，是緣於一種「觸動」。可以是來自個人情緒的，他人、環境影響的，看到、聽到、突然想到的等等對你生活歷練的觸動。一旦要寫詩了，首先面對的就是語言的構置。詩歌界的前輩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的理論，十分有用。
一言以概之，詩歌語言不是生活中的直白。詩歌語言往往有意叛逆生活語言，用的是凌空的、跳躍的、扭曲變形，看起來荒謬的語言。美學家朱光潛說：「詩是一種驚奇」。從某種意義上說，詩人寫詩就是要顛覆語言的成規，形成語言的新鮮感，使之有生命力、表現力。
比如「神駿奔突汗血瀝，飄雲落破鏡湖犁」這是我為一個畫家的奔馬圖寫的。如果按生活語言就會是這樣：一群汗血寶馬奔跑得大汗淋漓，但是給人的感覺就像騰空的雲朵，雲朵落在地上，冬天凍得像鏡子一樣的湖面也碎了，就像被牛犁過的田一樣。顯然就不如那兩句詩的語言簡練而有意蘊。
再舉一例：自倚危欄心欲碎，無人惜、鏡花亂墜。還把黃河當鴆醉，對誰言不悔。
這是我寫的《鳳孤飛》中的下闕。「鏡花亂墜」本來寫的是女子傷心處，不理紅妝，頭上的簪花墜落。但故意不寫從頭上落下，而是從鏡子里落下。鏡子里有花嗎？沒有。看似荒謬，卻又合理，這就是詩歌語言中的「佯謬」。而且，一句「鏡花亂墜」也道出了往事都成了「鏡花水月，紛紛墜落了。」
而「還把黃河當鴆醉」，出自「飲鴆止渴」，不僅止不了渴，而且會被毒死。這裡把傷心女子「借酒消愁愁更愁」的詩意，把陸遊的「長歌行」中的「如鉅野受黃河傾」的概念引入，即便黃河之水都是鴆毒，她也要喝，傷心到這般田地，想像她心中有多苦啊。這就是詩歌語言違背常理的借喻、隱喻和誇張等等。
再看現代詩：
從一個人的背影
才能讀懂他的正面
（生活中的話語是；事情過去了，回過頭來再看，才看得更清楚）
她走了，漸行漸遠
消失在向左或向右的橫線
（生活中的話語是：她越走越遠，不是直線往前走，而是橫著消失了一樣，一下就不見了）
其實她就掛在你眼帘
認知一個故事發生在從前
現在的感覺
不僅僅是從沒擦過肩
（生活中的話語：其實她只是在感情上離開了你，人還經常能看到。讓你想起以前發生的愛情故事。可現在居然完全沒有感覺，連擦肩而過的感覺都沒留下。看她的心有多冷啊！這都是因為感情完全消失而引起的。）
這裡面包含了詩歌語言的創生性、離間性、跳躍性等等。
要注意的是，語言的表現和意象是密不可分的。語言只是表達意象的工具。但沒有語言的表現力，意象也無法構成。
當然詩的語言還必須具備音樂感、畫面感等等。以上詩句都有所體現。
說了那麼多，可能還是不容易理解。那麼我也來個跳躍性的解釋。從詩歌跳回生活。
四川的茶藝表演很多人看過。按照日常生活給人倒茶誰都知道該怎麼倒，可茶藝表演卻偏要把茶水裝進一個壺嘴長得不得了的茶壺裡，還把個茶壺翻過來舞過去的，讓你眼花繚亂。倒水也不好好倒，一會兒前面，一會後面，一會背上，一會仰面等等花樣百出，驚異驚奇。茶藝的動作設計就類似詩歌的語言構置。也說明了，為什麼一般的倒茶叫生活，茶藝表演就是藝術。
再舉個更簡單的例子，還是說茶。客人來了，你給客人端茶。正常情況下茶水不要斟得太滿，可你偏要把茶斟得滿滿的，從另一張桌子上戰戰兢兢的端到客人面前，讓客人也看得戰戰兢兢。這就是詩歌語言中的「令人驚奇」，叫人難忘。
所以說，寫詩沒什麼難的，掌握了基本路數，人人都是詩人。當然，客人來了還是正常倒茶的好。
五、李白、杜甫還有他們是不是大眾詩人
那麼李白、杜甫、白居易、蘇東坡等等名垂千古的大詩人是不是大眾詩人呢？當然是。理由：
1、不為大眾接受和和喜愛的詩歌不會流傳至今；
2、從他們的詩歌中可以看出他們的詩歌很好懂。
例子太多不勝枚舉。大眾都看得懂的詩歌信守拈來：
李白：
贈汪倫
李白乘舟將欲行，
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倫送我情。
杜甫：
春夜喜雨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
所有古今詩人包括歷代諾貝爾文學獎的獲獎詩人，沒有誰的詩歌是大眾讀不懂的。有的古詩難懂是因為時空跨越造成的。古語古詞古意都發生了變化。在當時來說，詩經，唐詩宋詞，都是當時的人們看得懂的，而且是能夠傳唱的。
如果非要讓人看不懂，這樣的詩歌也不難寫：
改杜甫《春夜喜雨》
時空節奏著好雨，在春的蓓蕾中浸潤。黑幕被風撕裂，萬物於無聲中斑斕。
還可以變得跟厲害。但是夠了。
再來看看現當代的諾獎得主的詩歌：
泰戈爾【印度】（1913年諾獎得主）
飛鳥集詩選
夏天的飛鳥，飛到我窗前唱歌，又飛去了。
秋天的黃葉，他們沒有什麼歌可唱，嘆息一聲，飛落在哪裡。
【愛爾蘭】威廉·巴特爾·葉芝（1923年諾獎得主）
因納斯弗利島
我就要動身走了，去因納斯弗利島。
搭起一個小屋子，築起泥巴房；
支起九行雲豆架，一排蜜蜂巢。
獨個兒住著，萌陰下聽蜂群唱歌。
······
【德國】黑塞（1946年諾獎得主）
美好的時辰
花園裡草莓紅紅的色彩
香氣濃郁又甜蜜
我覺得我必須等待
我的母親隨時
會穿過花園到來
······、
【美國】威廉·福克納（1949年諾獎得主）
海倫：一次求愛
莫讓「永別」形成於
兩付嘴唇之間，它們曾於某日合二為一、
生命青綠時詞語割不斷聯繫，
一待它變得灰暗時，再說「永別」也還不遲。
······
【波蘭】維斯瓦娃·辛波斯卡（1996年諾獎得主）
在某顆小星下
我為把巧合稱作必要而向它道歉。
我為萬一我錯了而向必要道歉。
請幸福不要因為我把它佔有而憤怒。
請死者不雅因為我幾乎沒把他們留在記憶中而不耐煩。
······
【瑞典】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2011年諾獎得主）
亂塗之火
在陰鬱的年月，我的生命閃著微光。
僅僅在我和你相愛的時候。
如同忽隱忽現的螢火蟲
——你會尾隨它的飛行，一閃一閃。
在橄欖樹中，在夜的黑暗裡。
······
【美國】鮑勃·迪倫（2016年諾獎得主）
在風中飄蕩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路
才能被成為一個男人
一隻鴿子要越過多少次海水
才能在沙灘上長眠
炮彈在天上要飛過多少次
才能被永遠禁止
答案，我的朋友，在風中飄蕩
答案在風中飄蕩
有那一句是大眾看不懂的嗎？他們的詩句故弄玄虛了嗎？
結束語
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態度的權力，大可不必聽信於誰。包括我的觀點也可以不必信。更不能非要人家聽你的不可，不聽就謾罵，施以人身攻擊，這就毫無詩意生活可言了。
人生很艱難，詩歌很浪漫。所以需要詩人，所以需要寫詩。
為了少些痛苦的感覺，為了捕捉快樂，很多人通過寫詩來實現。人和人都是平等的，詩歌沒有階級和階層屬性，你可以寫，我也可以寫。你寫你的，我寫我的，你寫得好我欣賞，我寫得不好也會有人欣賞。沒有誰能剝奪大眾寫詩。
陽光就在我們的頭頂，
那是詩歌的光線組成，
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擁有，
陽光、空氣、水和詩歌，
給我們快樂和幸福
給我們新的生命！
小啟：
特別鳴謝
征 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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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是一種生活態度
※感恩是一種生活態度
※簡單 是一種生活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