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一：「將俄國肅清得長治久安」|學術劇

本期作者：聞一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歷史研究所研究員）

1列寧：「將俄國肅清得長治久安」

這年的6月和7月上旬是個很繁忙的時期。1922年6月8日，中央政治局通過了《關於知識分子中的反蘇集團》的第10號決議，開始了放逐反蘇知識分子名單擬定和放逐準備工作。立法機構、司法機構在忙於制定與放逐行動相適應的法律。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在準備行政放逐的決議和條例，法院在修改刑法。為了使行政放逐有據可依，俄羅斯刑法增加了「社會保障的方式和形式及其他措施」一節並於6月1日實施。

1920年的俄共（布）中央政治局

所有這一切都表明，蘇維埃政權所進行的是一場反對「反蘇意識形態」的大戰。這時，蘇維埃政權的敵人已經不是昔日的鄧尼金等白衛分子、保皇分子和外國間諜，而是不願服從於布爾什維克黨的無產階級專政意識形態的「反蘇知識分子」，那些堅持不承認布爾什維克「清一色政府」的披著「非黨人士外衣」的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和立憲民主黨人。

正在莫斯科郊區養病的列寧對這樣的進程尚不滿意。對他來說，「反蘇意識形態」的擴散，資產階級自發勢力的增長就像懸在蘇維埃政權頭上的利劍，分分秒秒地威脅著布爾什維克的掌權和十月革命成果的鞏固與擴大。因此，除去頭上的這把利劍是刻不容緩的事。7月16日，列寧給斯大林寫了下述信件，催促加快進行放逐工作：

斯大林同志！

我想就從俄國放逐孟什維克、人民社會主義黨人、立憲民主黨人以及諸如此類的人的問題提幾個問題，因為這一在我休假之前就已經開始的行動現在還沒有結束。

毫無例外地「剷除」所有的經濟學家了嗎？佩舍霍諾夫，米亞科京，戈爾恩菲爾德？彼得里謝夫和其他人。我看，所有的人都應放逐。所有的社會革命黨人都是更有害的，因為他們更狡猾。

А.Н.波特列索夫也該。伊茲戈耶夫和《經濟學家》的所有工作人員（奧澤羅夫和其他許多、許多人）。孟什維克：羅扎諾夫（狡猾的醫生），維格多爾奇克（米古爾或某種程度上類似的人），柳鮑芙·尼古拉琴科和她的小女兒（聽人說是布爾什維主義最兇惡的敵人）；尼.亞.羅日科夫（應當將他放逐，本性難移）；С.Л.弗蘭克（《方法論》的作者）。曼采夫、梅辛格等人監督下的委員會應該提交名單並且應當把數百名諸如此類的先生們無情地驅逐出境。將俄國肅清得長治久安。

關於列日涅夫（以前的《白晝》）想了很久：驅逐不？他將永遠是個最陰險狡詐的人，我能根據我讀過的他的文章判斷得出來。

奧澤羅夫，就像《經濟學家》的所有工作人員，——是最兇殘的敵人。他們這些人——統統趕出俄國。

應當立即做這件事。在對社會革命黨人的審判結束前，不能晚於此。逮捕數百人並且不用宣布理由——走吧，先生們！

《文學之家》，彼得格勒的《思想》的所有作者；仔細搜查哈爾科夫，我們不了解它，對我們來說這是「國外」了。應該快速肅清，要在對社會革命黨人的審判結束之前。

注意彼得格勒的文學家們（《新俄國之書》，1922年，第4期，第37頁）和私人出版社的名單（第2頁）。

致共產主義的敬禮

列寧

(РЦХИДНИ, ф. 16, оп.2, д. 13, л. 47)（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й фонд "Демократия"：Фонд 2, оп. 2, д. 1338, л. 1 — автограф.）（Опубликовано —Комсомольская правда, 1992, 12 февраля.）

斯大林，李可夫，季諾維也夫，布哈林

列寧這封信的核心內容有三點。一是，批評放逐工作遲緩，催促加快進行這一工作。二是，列寧提出了放逐的原則：「將俄國肅清得長治久安」。列寧在這裡用了「надолго」這個詞，此詞的意思是雙重的，既有「永久」，也有「一勞永逸」的意思。列寧所希望的對「反蘇知識分子」的放逐既是永久（列寧在5月19日給捷爾任斯基的信中用的是「經常постоянно」）要進行下去的事業，也是要肅清得一勞永逸的措施。三是，列寧實際上將他自己考慮的放逐名單開列了出來，並且作為樣本要斯大林他們按此擬定。在這份名單中，「最兇殘的敵人」依然是列寧的老對手：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立憲民主黨，不過這裡加了人民社會主義黨。蘇維埃政權將在6—8月上旬進行對社會革命黨人的審判，因此在此，列寧兩次強調必須在審判前放逐完畢。列寧的考慮是，如果在審判前尚不能完成放逐工作，對社會革命黨人的審判將會遭到這些「反蘇知識分子」的嚴重干擾和反對。

列寧所以把這些考慮寫給斯大林，因為這時斯大林已經是布爾什維克黨的掌握實權的領導人。這次重大行動的名稱就叫做「放逐反蘇知識分子行動」，從行動一開始，有關這次行動的指示列寧都是首先寫給斯大林的，格普烏呈報的有關行動的各項文件大都是斯大林的抬頭，而政治局的決議也大都以斯大林的提議或意見為基礎。斯大林成了列寧、格普烏（主要是溫什利赫特）和政治局這個三角的核心。

李可夫

還有一點是，隨著斯大林的上升，托洛茨基逐漸淡出了蘇維埃的政治舞台，而捷爾任斯基雖然名義上還是格普烏的主席，但是實權已經操縱在溫什利赫特的手上。鑒於列寧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在這次放逐反蘇知識分子的行動中以斯大林為核心，組織局為主渠道，格普烏為工具和手段的布爾什維克領導的新權力機構也在悄然地，但迅猛地發展，其最終取代十月革命一代領導核心的進程已經不可阻擋。

當年的漫畫：加米涅夫，季諾維也夫，托洛茨基

在列寧的這封信後，「放逐反蘇知識分子的行動」明顯加快。政治局成立的溫什利赫特、加米涅夫和庫爾斯基三人委員會頻繁討論放逐名單，而隨後參與這個委員會工作，負責具體擬定名單的阿格拉諾夫和後來在斯大林的大清洗中飛黃騰達的雅戈達則三番五次地修改和增添新的該放逐的人員名單。

1922年8月10日，中央作出決議批准了格普烏擬定的、以溫什利赫特、庫爾斯基和加米涅夫三人名義呈報的放逐名單。參加這次中央會議的人員，與1922年6月8日通過《關於知識分子中間的反蘇集團》決議的那次會議的人員基本是一樣的。政治局委員：加米涅夫，斯大林，托洛茨基，李可夫，季諾維也夫；候補委員：加里寧；中央委員會委員：拉迪克，索科里尼科夫；沒有表決權的代表：瞿魯巴。

會議記錄中出席人員的名單

加里寧

2放逐「反蘇知識分子」的名單

ПБ № 21/7

A．批准。

B．建議格普烏搜查所有的人，但只逮捕那些擔心他們可能藏匿的人，而對其他人則軟禁在家。

附件1

彼得格勒市反蘇知識分子名單

1922年7月31日

1，索羅金，皮季里姆·亞歷山德羅維奇；2，伊茲戈耶夫-蘭德，A.C.；3，扎巴舍夫，С.Л.；4，s.布魯茨庫斯；5，卡甘，A.C.；6，盧托欣；7，蓬皮揚斯基；8，弗羅梅特；9，扎米雅京，ЕИ.；10，彼得里謝夫，А.Б.；11，布爾加科夫，C.H.；12和13，沃爾科維斯基，H.M.和哈里頓·鮑里斯；14，恰阿達耶夫；15，卡爾薩溫；16，洛斯基；17，古特金，Ф.Я.；18，坎采里，葉菲姆·謝苗諾維奇；19，茲巴爾斯基，達維德·所羅門諾維奇；20，薩德科娃，Ю.Н.；21，布龍施坦因，伊賽·葉夫謝耶維奇；22，帕夫洛夫，帕維爾·帕夫洛維奇；23，卡爾戈里斯，尼古拉·康斯坦丁諾維奇；24，索洛維伊奇克，埃馬努伊爾·鮑里索維奇。

彼得格勒市教授聯合委員會成員名單

25，波列季卡；26，奧金佐夫，鮑里斯·尼古拉耶維奇；27，拉普申，伊萬.伊萬諾維奇；28，波爾涅爾，謝爾蓋·伊萬諾維奇；29，安東諾夫斯卡婭，納傑日達·格里戈里耶夫娜；30，謝利瓦諾夫，季米特里·費奧多羅維奇；31，弗倫克爾，格里戈里·伊萬諾維奇；32，奧斯特羅夫斯基，安德烈； 33，布托夫，帕維爾·伊里奇； 34，維斯洛烏赫，斯坦尼斯拉夫·米哈伊洛維奇； 35，韋策爾，格爾曼·魯道福維奇；36，科爾什；37，納羅伊科； 38，施泰因，維克多·莫里佐維奇；39，薩維奇；40，博戈列波夫, А.А.； 41,奧索金，弗拉基米爾·米哈伊洛維奇；42，博利沙科夫，安德烈·米哈伊洛維奇；43，古薩羅夫，伊格納季·葉夫多基莫維奇；44，葉爾莫拉耶夫，尼古拉·尼古拉耶維奇；45，葉利梅耶夫，格里戈里·阿列克謝耶維奇；46，捷利捷夫斯基，阿列克謝·瓦西里耶維奇；47，葉夫多基莫夫，彼得·伊萬諾維奇。

彼得格勒文學家名單

48，羅日科夫；49，加列茨基，維克多·雅科夫列維奇；50，克列緬斯基；51，克羅赫馬爾，維克多·尼古拉耶維奇。

Л. 加米涅夫, Д. 庫爾斯基, И. 溫什利赫特

附件2

積極反蘇知識分子（教授）名單

第一國立大學教授

1，斯特拉托諾夫，弗謝沃洛德·維克多羅維奇。教授，天文學家，49歲，居住在廚師街，管子胡同26棟21號。曾擔任過高加索總督特別任務官員和官方保皇黨報紙的編輯。大學二月（1922年）罷工的頭頭和領導人之一。將資產階級和白衛分子招收進大學生。明顯的反猶主義者。一段時期做過科學院中心的顧問並且被認為是自己人，但實際上是蘇維埃政權兇惡的敵人。他沒有作為科學人才的價值。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謝列達、欣楚克和利哈喬夫參加的委員會同意驅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2，福明，瓦西里·葉梅利亞諾維奇。教授，生物組織學家，48歲。居住在鵝棚胡同，4棟1號。醫生罷工的最積極組織者之一，蘇維埃政權明顯的敵人；反蘇教授分子中的積極組織者之一。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謝列達、欣楚克和利哈喬夫參加的委員會同意驅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莫斯科高等工業學院的教授

3，亞辛斯基，弗謝沃洛德·伊萬諾維奇。居住在哈里頓耶夫斯基胡同，1/12棟28號，由梅什科夫斯基胡同進入住宅。右翼教授的領導人。無論是在教師同仁的會議上，還是在與大學生的談話中，始終進行反蘇宣傳鼓動。曾擔任過賑災委員會的委員。教授罷工的組織者。由於是科學家生活改善委員會的領導人，手中掌握著教授中非黨人士用錢的權力並且以此在經費結算時來對同情蘇維埃政權的人施加壓力。在科學方面，他沒有做出任何嚴肅的東西。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謝列達、欣楚克和利哈喬夫參加的委員會同意驅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4，布里林，尼古拉·羅曼諾維奇。居住在馬拉茲拉曼斯基胡同，7棟26號。機械部前主任。屬於右派教授領導集團。在講課時進行反蘇宣傳鼓動，在大學生中間有影響。與反革命組織有聯繫。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謝列達、欣楚克和利哈喬夫參加的委員會同意驅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5，庫克列夫斯基，伊萬·伊萬諾維奇。居住在索科利尼切克場第4胡同，2棟2號。機械部主任，最右派之一。甚至在講課時進行反蘇宣傳鼓動。教授罷工的參加者，在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任命新的管理委員會時扔下工作。在大學生集會上講話，在其身邊聚集了一批思想反動的青年教師。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等人參加的委員會同意驅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6，茲沃雷金，弗拉基米爾·瓦西里耶維奇。居住在鮑曼胡同和布里加迪爾胡同拐角處。工程師，前立憲民主黨巴斯曼委員會委員。前莫斯科市杜馬議員。東正教教會學校教堂長老。蘇維埃政權明顯的敵人。在大學生中間進行君主政體的宣傳鼓動。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等人參加的委員會同意驅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彼得羅夫—拉祖莫夫農業科學院教授

7，阿爾托博列夫斯基，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前神學教授，自十月革命那天起不再當教授，但是一直與科學院保持密切聯繫。信仰上是君主主義者。曾是科學院中農民大學生協會的領導人。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8，烏沙科夫。法律常識教授，斯托雷平土地法令的狂熱捍衛者。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等人參加的委員會同意驅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交通工程學院教授

9，佳普金，尼古拉·季米特里耶維奇。教授。居住在巴赫梅季耶夫街，15棟2號。按信仰是君主主義者，學院里一切反革命行動的最積極領導人和倡議者之一。12月罷工的領導人。沙皇舊臣。前交通部水運和公路管理局局長。公開宣揚自己的君主主義觀點。21年12月6日，在講課中有一部分是講尼古拉二世是學院的創始人的。1905年，佳普金參加了對大學生和工人罷工的鎮壓，因此與警察局有聯繫。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

自由經濟協會案

10，烏格里莫夫，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教授。居住在阿爾巴特街，尼科爾胡同，19棟2號。一所大學工人速成系的教師。農業戶主協會主席。既是自由經濟協會，也是農業戶主協會的領導人。具有反蘇情緒的農學家刊物《農業通報》編輯部編輯。搜查，逮捕並驅逐出境。波格丹諾夫等人參加的委員會主張驅逐逐。教育人民委員部職業教育局同意驅逐。（穆拉洛夫主張驅逐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