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銀行性騷擾事件：勇於抗爭的女孩豈能被質疑為情商低

第3736期

導語這兩日，「民生銀行北京分行關某性騷擾女下屬」一事引發網路極大關注。事件曝光之初，分行對關某的處罰僅是暫時停職並停發了季度獎金，回應此事時竟稱「兩人之間的行為只局限在微信上，並沒有產生實質性的關係」，引髮網友極大憤慨。迫於壓力，民生銀行目前已與關某解除勞動合同。這次職場性騷擾事件看似取得不錯的結果，但復盤輿論可以發現，並非所有人都支持這位女孩勇於抗爭的行為的，反而有人認為她「情商低」，「不會做人」。有類似想法的人絕不在少數，這種狀況令人擔憂。

這麼一起是非分明，女孩抗爭完全正當的事件，依然不少人覺得她「情商低」

這次「民生銀行北京分行關某性騷擾女下屬」事件，於7日曝光後，很快吸引了人們注意。十張左右的微信聊天截圖顯示，這位在民生銀行北京分行頗有地位的關某，不斷向女孩發送騷擾信息，以談業績、威脅將其辭退為名，多番要求她去酒店「喝茶」，這安的什麼心不言而喻。女孩則基本以不予回應的方式應對，也曾明確表示不接受職場潛規則，但關某依然不依不撓。據媒體後來的報道，關某騷擾女孩已經長達一年多了。最後女孩忍無可忍之下將事情捅到公司里，但依然沒什麼用處，人被辭退，關某夷然無損，直到事情在網路上被曝光。

女孩不堪關某騷擾予以拒絕，關某赤裸裸進行威脅

應該說，本次性騷擾事件是極其是非分明的，關某是一個典型的職場上級「色狼」，利用自己的權位向女下級出手，而且非常赤裸裸，女孩則完全是受害者，從目前所知道的材料來看女孩沒有任何做得不當的地方。在這種情況下，對於女孩的勇於抗爭，應該是一面倒地支持對吧？還真不是。別看現在各種新聞跟帖和網路社區網友們都一致譴責關某，在事件剛出來時，很多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比如，知乎上開始有一個「第三高票」的答案，是這麼說的——「妹子三觀雖正，情商不足啊。《歡樂頌》里的小蚯蚓為什麼被辭退了，就算你完全沒道德責任，事情鬧大了公司臉面全無，公司敢接著要你嗎？下一個公司敢要你嗎？……同事得到的結論就是，自己被踢出去的概率減小了。領導最關心的事情是，怎麼消除影響+下次招聘少招幾個刺頭。沒人會關心怎麼給你討回公道。」「結論一：當事妹子選擇了對自己最不利的處理方法。」「我是在講怎麼解決問題對妹子最有利。這是對未來受害者有幫助的。」

這就是為何知乎上掀起了許多關於「情商」的討論。儘管後續回答基本都譴責「情商低」的說法，網友們也紛紛對那個說「情商低」的回答投反對票，但很大程度上這屬於政治正確的「跟風」。如果讓網友們在不了解他人想法的情況下，獨立去看待這起事件，「女孩情商不足」、「不該當刺頭」、「高調處理對自己不利」的想法會有多大市場呢？

認為女孩情商低的人絕非稀少，在不少人心中，計算得失利益比堅持是非對錯更重要

事實上，許多關於職場性騷擾的討論帖子是類似這樣的——《機智的應對一次職場性騷擾》，截圖如下：

一篇網帖《機智的應對一次職場性騷擾》，來自香山網

這位職場性騷擾的受害者，在遇到性騷擾時的原則是「遇到問題不一定要硬碰硬，智慧的化解往往結果兩全其美」，目的是「完美的拿到尾款」，在她「智慧地」解決完問題後，還得意地主動在網上發帖表明自己「機智」，分享「經驗」。而回帖呢？基本上都是讚許這位受害者「聰明」、「厲害」、「高情商」，甚至表示要「向你學習」。在網上搜「如何應對性騷擾」，類似的「智慧經驗」、宣揚「軟性對抗」的說法層出不窮，而主張「硬碰硬」、曝光、投訴、報警的則少之又少。如此看來，知乎那個曾一度「第三高票」的答案並非偶然，也許這個答案才真正反映了中國職場許多人對待「如何應付性騷擾」的真實看法。在不少人看來，遇到性騷擾就選擇強硬反擊是不智的，因為你可能會遭遇報復、工作績效會受到影響乃至被開除。至於原則和是非對錯？就交給那些「刺頭」、「情商不足的愣頭青」去主張吧。

主張「高情商地應對性騷擾」的想法有環境根源：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單位因為防範性騷擾不力而做出賠償的案例

其實，只要仔細分析的話，所謂「高情商」、「機智」或「軟性對抗」應付性騷擾的做法，未必真的有多高明。性騷擾施害者未必不能窺探出你的真實想法，甚至會因此判斷你不敢對他用強，從而導致他更加肆無忌憚，最終得手。「高情商」看起來只是一種中國式的小聰明，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就算你因為這種小聰明逃過了性騷擾，但施害者沒有得到懲罰，轉去性騷擾別的對象，這種惡劣風氣只會不斷加重，到頭來你是否真的能逃得掉，也是未知之數。

據許多調查顯示，中國的職場性騷擾現象已經非常嚴重。如2012年舉辦的企業建立防治職場性騷擾機制研討暨經驗交流會披露，在北京，受到性騷擾困擾的職場女性高達40%以上，而在受到職場性騷擾的女性當中，20至29歲的年輕女性比例最高，有57.5%受到性騷擾，數字非常驚人。但只有45.6%的被騷擾者會明確警告騷擾者，會向單位人事部、工會或管理者投訴的員工也只有34.3%，可是，選擇屈從或一隻眼開一隻眼閉的受害者卻高達54.4%，多數受害者都選擇了隱忍或離職。另外，根據中國職場調查顯示，大約每25個女性當中，就有一個遭遇過強行性行為。還記得今年年中某記者性侵女實習生引發的軒然大波吧？

但話又說回來，用「高情商」的方式來應對性騷擾，儘管是一種小聰明，但也難以進行苛責。畢竟，事關飯碗、生存、發展，這都是最為現實的考慮。可以說這些女孩不夠有勇氣，但也沒有辦法非要她們去「硬碰硬」。因為最大的問題在於，儘管我國法律已經有了關於性騷擾的規定，但因為各種原因執行起來千難萬難，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有任何一家單位因為防範性騷擾不力而做出賠償的案例，對於施害者，也往往是立案難、認定難、賠償難。在這種環境下，女孩子們選擇不抗爭是可以理解的。相比之下，國外在懲罰性騷擾方面，太值得國內學習了，近日一個形成鮮明對比的案例是，中國農行紐約分行的一名白人美女高管，因拒絕分行總經理餘明的性騷擾，先遭冷待，後被除名，不服忿而向美聯儲舉報該行存在洗錢風險，導致該行遭到調查最終受到2億美元處罰（儘管罰款不是針對性騷擾本身）。另一個例子是，美國FOX電視台CEO曾性騷擾一美女主持，僅僅是言語騷擾，被告到法院去，最後電視台賠了2000萬美元給主持，董事會辭退了CEO並公開道歉。

這告訴我們，對付性騷擾，一定要有「紅線」理念，所有人都應該明白，做出性騷擾的舉動，就要承擔相應的嚴重後果。

對於女孩子（也包括男性），也許應該提倡「尊貴教育」

對於性騷擾，還有一種情況值得討論，許多女孩雖然討厭性騷擾，但為了職場上的順利，她們對此容忍度比較高，不排斥男性上司的逾矩行為。這大概也是一種「高情商」地應對性騷擾的方式。

身體是每個人自己的，如何去對待，是每個人自己的權利，但這種不珍視自己身體的做法，不是一個好社會所提倡的。一個好社會，不管男性還是女性，都應該獨立而自愛。知乎網友「杜紫藤」的一個說法頗讓人有啟發：女孩要「榮養」，應該從小被告知獨立、自愛、禮儀等觀念，不要隨意接受超友誼的禮物。「這樣的女孩子長大，別的不說，驕傲自持斷不可少，不說把金錢權勢當糞土，但涉及自身，肯定一萬個不會退讓。她們從來懂得自己最珍貴。」

知乎網友「杜紫藤」介紹「榮養」

結語

職場性騷擾問題，是當今社會一大頑疾，是非不能顛倒，原則必須堅持，用「高情商」去應對性騷擾走錯了路。整個社會應該想辦法，儘快為受害者們反擊「色狼」創造正確的輿論和法律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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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責編

丁陽洋洋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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