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小報太兇狠，將一代影后逼上末路，是嗎？內情如此

民國二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935年，紅軍正在長征路上，而寫下《義勇軍進行曲》的聶耳，卻因為國民政府的追捕，前往日本避難，就在這一年溺水身亡於日本藤澤市——這是件奇怪的事，容司馬日後另文專述。

這裡要說的，是這一年的3月8日，上海灘連發數起命案。上海戲劇電影研究所的項女士、紹興影迷夏陳氏以及杭州聯華影院女招待員張小姐等五人，先後服毒自盡，而她們之所以如此做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們崇拜的偶像，阮玲玉死了，她們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是的，這一天，上海新閘路的小洋樓里，阮玲玉服安眠藥自盡。

為什麼阮玲玉要自殺呢？簡單而論，據說是四個字，就是魯迅當年所說的：「人言可畏！」

6日後，當阮玲玉的靈柩移往閘北之際，將近三百人到場為其送行。扶棺者有金焰等十二位電影界知名人物，靈車所及，沿途夾道者更多達30萬人（自然，這也是當時報界估計的結果）。因為規模如此宏大，許多外國媒體也聞訊而來。譬如《紐約時報》的駐滬記者就專門為此寫了一篇報道，說「這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哀禮」。報道中還配發了一幅插圖，說送葬隊列里有一名頭扎白布、身穿龍袍的壯漢，意為「如果中國還有皇帝的話，也會前來參加葬禮」。

可是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言，竟能逼得阮玲玉自殺呢？

如果往回去五年，那是1930年上映的《京都春夢》，阮玲玉和金焰，是這部影片的主演。上映之際，極受熱捧，賣座極盛。

如果往回去兩年，那是1933年上映的《三個摩登女性》，同樣是阮玲玉和金焰，在這部片子里擔當主力，而就是阮玲玉，在這部片子里一改之前「悲劇角色」的風格，演繹歷經生活鬥爭磨鍊、慷慨陳詞的進步女工，由此一舉成為「左翼電影」青睞的女星。

這樣一位市場號召力僅次於胡蝶的當紅藝人，究竟為何為想不開呢？

歸納起來，無非三條原因。第一是社會輿論的壓力，第二是黃色小報的攻擊謾罵，而這兩項原因，又因第三點而起，那便是為情！之前，司馬在前日及昨日的文章中，講到過阮玲玉悲催的第一段戀情，錯愛一個貌似時髦青年實為紈絝子弟的張達民，是悲劇的開端。而之後，阮玲玉寄情於茶葉巨商唐季珊，這一段感情又如何呢？

最初，似乎起於舞場。阮玲玉喜歡跳舞，大概是舞場可以寄託一種情緒，唐便經常邀她共舞，而跳舞又是一種近距離的接觸。扭來扭去扭得多了，兩人之間便有了特殊的情結。其實就張達民、唐季珊兩個男人而言，後者真的好太多，他是一個成熟穩重、事業有成又懂女人的男子，倘若他是真心，阮玲玉選擇他，實在不能說是錯誤。

可惜事實卻不完全如此，某日阮玲玉收到一封信，寫信的人居然是無聲電影時代的電影皇后張織雲，在信里張其實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我的今天，也就是你的明天！」

不錯，如果大家已然讀了司馬的上一篇文章，就該知道，唐季珊是如何對張織雲始亂終棄的。然阮玲玉完全聽不進這些話，她覺得張織雲只是在嫉妒，想奪回自己的男人而已！

可是沒多久，她就發現，滿口說如何愛她的唐季珊，一轉身又有了新的相好，居然還是一個舞女，叫做梁賽珍，說起來還多少算是阮玲玉的朋友！一時之間，阮玲玉要崩潰了。要知道，這時候，張達民正滿世界揭發她的無情，在各種小報上渲染種種，成為上海市民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新聞。

就在此時，阮玲玉出演了她的最後一部電影，影片名雖然叫做《新女性》，內容卻完全是悲劇的，女主角遭遇婚姻失敗，面對感情波折、生活苦難和流言蜚語三重打擊，終於無力抵抗，走上自殺末路。這部電影的編劇，是後來任香港《文匯報》總編輯的孫師毅，他如何會寫下這樣一部劇本呢？難道是源於阮玲玉種種傳聞的升級改造？從某種意義而言，他是預言者，也是推動者，因為，出演主角的阮玲玉，便在此後走上不歸途。

首先，是張，他向法院提出控訴，罪名是阮玲玉和唐季珊妨害家庭及通姦罪。當年2月27日，上海地方法院曾開庭審理此案，因阮玲玉稱病未到庭，改為3月9日（就是阮玲玉死後一天）。

其次，是唐。阮玲玉曾云：「張把我當作搖錢樹，唐把我當作專利品，他們都不懂得什麼是愛情……」婚後的唐季珊曝露出喜怒無常的個性，甚至曾當街毆打阮玲玉，轉身又勾搭上樑賽珍，顯然，他的背叛是捅向阮玲玉的第二刀。

那麼，既然兩個男人都不好，阮玲玉就不能找一段新的愛情嗎？實際上，就是《新女性》這部片子，傳出了她與導演蔡楚生的地下情。據說在危難之際（收到張達民的法庭傳票，唐季珊又無情背叛），阮玲玉曾去找蔡楚生。「帶我離開上海吧，咱們結了婚再回來！」

可是阮玲玉又錯了，蔡楚生也是有老婆的人，只不過她在鄉下而已。回到住所，阮玲玉在報紙上看到的，又是諸如《張達民將控阮玲玉通姦》、《阮玲玉通姦案發》、《三角戀愛糾紛未了，繼以通姦罪起訴》等爆文（可以想像：對於新聞記者而言，這是決不可放棄的爆文。如果這件事放在今天，新舊媒體也都不會放過啊！而且更便捷快速，打開手機滿屏都是）。

這時，倘若阮玲玉能豁出去，坦然承受，實際上喧鬧一陣之後也許會更紅；若是不能，轉身離開，到香港去，到美國去，給自己放個大假，未必也不是一條出路。自然，實際上不行。因為她已深陷官司，無法出境（理論如此，實際則未必）；而坦然承受，則阮玲玉畢竟做不到。做不到又能怎麼辦呢？

她留下了兩份遺書，一封給張達民：「你真無良心，現在我死了，你大概心滿意足啊！人們一定以為我畏罪？其實我何罪可畏，我不過很悔悟不應該做你們兩人的爭奪品，但是太遲……」一封給唐季珊：「我死之後，將來一定會有人說你是玩弄女性的惡魔，更加要說我是沒有靈魂的女性，但那時，我不在人世了，你自己去受吧……沒有我，你可以做你喜歡的事了，我很快樂。玲玉絕筆。」

那麼結局呢？值得一提的是，唐季珊畢竟還贍養了阮母和養女。自然在經濟尚可之時，他又娶了一個劍橋女大學生，直至1949年。而後他才開始真的走霉運，被人騙光所有資產，最後慘死街頭。而張達民呢，居然還有臉出鏡，在一部關於阮玲玉的傳記電影中飾演自己。而後在1938年患上瘧疾，最後死於香港。

2010年，美國人評了個「史上最偉大二十五位亞洲演員」之一。只有三位內地演員入選，其中之一，便是阮玲玉——寫到這裡，司馬想起陸遊的一句詞：「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是的，這詞，是對她的最好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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