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副主席內部講話：川普能救美國經濟

作者|拜倫·韋恩（Byron R. Wien），美國黑石顧問合伙人公司副主席

來源|證券市場周刊

編者按：拜倫·韋恩（Byron R. Wien）：黑石顧問合伙人公司副主席。加盟黑石之前，是PequotCapital的首席投資戰略師，之前曾在摩根士丹利工作21年之久，擔任首席美國投資戰略師，後來為高級美國投資戰略師。1995 年，拜倫·韋恩與喬治·索羅斯共同撰寫《索羅斯：走在股市曲線前面的人》。他在1998 年被 First Call評為華爾街讀者最多的分析師，並在2000年被 SmartMoney.com網站列為第一策略師。2004 年，入選 Smart Money30 位最具影響力人士；2006 年，被《紐約雜誌》評為華爾街16位最具影響力人士之一。紐約證券分析師協會於2008 年授予其終身成就獎。拜倫·韋恩以優異的成績獲得哈佛學院文學學士學位，並獲得哈佛商學院 MBA。

與其他許多人一樣，我對於選舉結果感到意外。我猜想，這是因為我被此前的民調結果所說服，儘管當時兩人的票數差距已縮小至誤差限度，但結果顯示希拉里·柯林頓（Hillary Clinton）將獲勝。此外，也是因為希拉里在參與投票的選舉人團中擁有顯著優勢。

選舉之夜，我出席了兩場由民主黨主要捐贈人舉辦的宴會。當我到達會場時，均是一片樂觀的景象（其中一場建議與會者佩戴黑色領帶，以示慶祝）。然而，至晚上9時時，與會者紛紛變得沮喪，而到11點時，大部分人已經離開會場。由於我想自己會在午夜時入睡，因此致電了一位在華盛頓的朋友，我知道他正因等待選舉結果而徹夜不眠，於是請求他在結果確定時回電予我。他沒有回電，只在凌晨1時42分時電郵予我，告知我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已經贏得賓夕法尼亞州的選舉人票，一切已成定局。

賓夕法尼亞州！希拉里曾在該州全力開展競選活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令其失去該州？我不禁想起個中的諷刺之處：在選舉前，人們普遍認為共和黨將需要重組以杜絕極端主義。但在選舉後，反而是民主黨可能需要重組。就後者而言，即需要更傾向左派，及伊莉薩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和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的主張。然而，在我看來，這次敗選是候選人個人原因所致，與兩黨的理念無關。民主黨應保持中派。

事後看來，不難發現互相對壘的兩位候選人各有缺陷。特朗普在許多問題（如移民）上持極端態度，而其個人的言論和行為也與許多潛在選民的價值觀相悖。希拉里則更偏主流，且她作為個人而言更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然而，在8月時，59%的潛在選民認為她不可信任。而由於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揭發了希拉里在任職期間利用私人郵箱發送的另一批郵件，因此這一不信任比例在選舉日當天很可能升高。

這兩位候選人的區別在於其傳遞的核心思想是否清晰。特朗普認識到美國渴望變革。美國人口普查局就60%美國家庭所作調查得出的數據顯示，2015年美國家庭的實質收入低於2000年，表明新千年以來，美國家庭的收入一直不斷下降。人們在投票時，通常以個人經濟利益為重。而特朗普宣稱將讓美國再度偉大，這對許多人而言，意味著他們可獲得更好的工作和更多的可支配收入。此外，他提出降低稅收、減少監管和增加基礎設施支出，該議程也利於經濟增長。

希拉里傳遞的信息則較不清晰。她計劃延續奧巴馬（Obama）的政策議程，增加基礎設施支出，同時提高稅收以支付這筆費用，並在社會問題上堅持自由主義政策不變。選民視其政綱與過去大同小異，而他們當時恰恰認為美國需要變革。其次，希拉里經常不願接受採訪，這也不利於其競選。而特朗普則相反，總是樂於接受訪問。

此外，在開展競選活動期間，希拉里不曾訪問威斯康星州等部分主要州。而儘管選民可能難以接受特朗普的個人特質，他們仍然樂於忽略此點，因為他們看好其計劃有助於恢復經濟增長。在競選總統方面，希拉里可能是有史以來經驗最豐富的候選人，而其個人價值觀和憐憫之心亦可能曾引起大多數選民的共鳴（她曾贏得普選），但她未能就改善經濟狀況提出令人信服的計劃，而特朗普則做到了這點。

特朗普的計劃可能存在嚴重的缺陷，且可能使財政赤字的規模擴大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但至少它提供了一系列幫助美國走上經濟增長之路的想法，而這正是特朗普贏得大選的原因。

在此次總統選舉中，民粹主義在經濟領域佔據主導地位。對國家領導者不滿的選民選擇了承諾將以激進手段改革現有政策的候選人。他們知道這是一個冒險的決定，但他們無法接受在他們看來無所事事的統治階層繼續當權。而於6月23日舉行的英國脫歐公投也明顯表現出民粹主義傾向，該主義還將在荷蘭、法國和德國的政治發展進程中發揮一定作用。這將導致金融市場出現異常震蕩。

在競選活動期間，特朗普曾談及一系列措施，而在其就任後，他將需要決定它們的優先順序。他將延後實行議程中更具爭議性的措施，並嘗試獲得大部分選民和國會支持其提出的兩黨均同意實行的計劃。

我認為，他將於第一屆任期早期填補美國最高法院的空缺，並選擇具備不容置疑的司法資格的人員擔當此任，但這將是一個較許多人所希望的更為保守的人選。而許多人非常擔憂，最高法院將試圖推翻羅訴偉德安的判決，剝奪婦女選擇墮胎的權利。然而，倘若新組建的法院將解決這一極具爭議的問題，也非短期所能完成之事。

特朗普將試圖兌現承諾，修正《合理醫療費用法（Affordable Care Act）》的部分缺陷，使保險公司可在全國銷售保單，並提供獎勵予當前無醫療保險的健康的年輕人士，以鼓勵其投保。這將擴大受保人的數目，並使整個計劃在經濟上更加可行。《合理醫療費用法》發布時，18%的美國民眾沒有獲得任何醫療保險保障；而目前，這一數字僅為11%。單純廢止現有計劃，然後另起爐灶，實行全新的計劃並不實際。共和黨主導的國會可對當前的計劃作出修改並予以批核。而我認為這也是新一任總統將採取的方式。

特朗普是將必行的另一大改革是商業法規的制定。說客們定會極力勸說新一任政府解除企業經營方面的限制。能源、醫療以及金融這三大行業將最為受益。未來我們很有可能看到聯邦土地上的石油開採活動將會增多，對石油和天然氣行業的資本投入也會與日俱增，不僅如此，在發電方面具有顯著成本優勢的煤礦業也將解除一些限制。多德弗蘭克法案中比較繁瑣的條例很有可能會被更改，以便為金融機構提供更大的自由度。至於醫療行業，聯邦政府將會放鬆對藥物價格的管控，因為政府也意識到醫藥公司研發藥品開銷巨大，需要有合理回報。

議事日程上的另一項首要事項是關於稅制。激勵措施的推出已經達成共識，以鼓勵那些在海外擁有大量現金流的公司將投資于海外的資本收回，投資在美國國內或者償付給股東。建議認為，3萬億美元及以下僅需按10%的比例繳納稅款。我相信這只是降低企業稅收這盤大棋中的一小步。目前的法定稅率是35%，但由於稅收減免，實際的複合稅率已接近27%。倘若法定稅率降到20%意味著將會發生顛覆性的改變，而且將會對標普收益有巨大影響。從2014年起，標普收益一直徘徊在115到120美元之間，如果不考慮稅收減免，標普收益預計在2017年最高可達到125美元。如果企業稅下降到20%，明年的標普收益可能會高達130美元，這將使標普500指數的估值更為合理且有升值空間，而當前的標普指數高於歷史均值約1倍標準差。為了兌現他競選時的諾言，特朗普還會對個人納稅者進行稅收減免。

歷屆總統中，鮮少有人能夠在上任後的幾個月內即達成目標。想要改變接下來這三方面尤其不容易。如大眾所預期，特朗普上台後或會頒布移民相關法令。他勢必會就墨西哥邊境問題上採取措施，並試圖圍捕在美非法移民中的犯罪分子。我認為在墨西哥邊境並不會真的修建一堵隔離牆，除非墨西哥政府會出資。若將那些已經在美國居住並工作多年的非法移民，以及他們的家人包括出生在美國的孩子（即美國公民）驅逐出境的話將會是一場噩夢，並會由此引發一系列人權問題。所以我看來發生大範圍驅逐非法移民出境的可能性不會很高。

但我相信特朗普上任後會在改善基礎設施方面有所作為，可這並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而且白宮發言人保羅·瑞安（Paul Ryan）也將會密切關注相關開銷。這是一個需要耗時多年的過程，包括確立項目、發布徵詢方案、投標競標等一系列工作。奧巴馬在其第一次競選中提到的「準備就緒」的提案實際上只有很少一部分最終得到落實。他會和之前一樣指責共和黨終止了項目撥款，但這只是問題的一部分原因。現階段，雙方黨派都認同需要改善基礎設施，大眾也期待看到進展。但我認為這仍需要一個緩慢繁複的過程，而其對經濟的影響也微乎其微。

候任總統特朗普面臨的最大挑戰或許是貿易。在競選期間，特朗普宣稱美國是其所有國際協定的實際受害者。他揚言將撕毀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稱中國為貨幣操作國。我認為特朗普不會通過對進口商品實施高額關稅，從而與對美出口的主要國家展開貿易戰。我認為他其實想要展示他有能力通過施行一系列政策，讓部分製造企業重回美國。其中一項正在討論的計劃是不針對美國製造商出口商品的利潤進行徵稅。例如，如果波音公司在華盛頓州造了一架飛機並運輸至日本，那這架飛機的利潤就不會被徵收美國的所得稅。相反的，如果沃爾瑪從越南進口了一件外套並在美國進行銷售，這件外套的成本基礎就是零，將按照全額的銷售價格扣除店鋪運營支出對沃爾瑪進行徵稅。

這項計劃被寫進了保羅·瑞安（Paul Ryan）的「一條更好的路（BetterWay）」提案，無疑未來將實施一些重要的舉措來回遷部分製造業。許多美國企業在墨西哥和中國進行零部件生產，並在美國進行組裝。這些企業將設法影響特朗普政府，促使其避免制定不利於他們的關稅政策。美國製造業通過在拉丁美洲及亞洲建立工廠，從而獲得了巨大的勞動成本差價。儘管推進重振製造業的努力將會困難重重，但特朗普已決心要在這個領域取得一些成績，因為這是其競選中非常重要的一項議題。實現這個目標將需要談判技巧、想像力和敏感度。

同樣面對挑戰的還有國際安全合作協議。在北約國成員承擔更多運行該組織的義務的同時，我們並不希望這個對歐洲穩定有著重要作用的組織解體。特朗普在競選期間曾數次發表孤立主義言論，但他同樣認可美國軍事力量在維護全球秩序方面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儘管國際安全合作協議還存在修改和完善的空間，但是從中單方面退出將會使得全球安全局勢更加不穩定。

此外，我們應該不遺餘力確保伊朗遵守核協議。特朗普將這項協議稱為美國的一場 「有史以來達成的最糟糕協議」。伊朗核協議涉及除了美國之外的多個國家，因此我們認為修改協議是比完全廢止更好的途徑。儘管伊朗核協議有著諸多抗議者，包括大多數中東國家（以色列和沙烏地阿拉伯等），但是核專家們均認為伊朗核武器材料的製造已經得到限制。我希望新上任的國務卿可以更加堅定和務實地解決這一問題。在特朗普當選前，一些私營企業受到無能政府的鼓動與伊朗簽訂協議，這些公司希望特朗普團隊能夠推遲終止這些協定。雖然特朗普的決心難以動搖，但他與普京之間的關係可能使他三思而後行。面臨著諸多全球問題之時，我們發現教育和環境問題將不會是新任政府優先考慮的項目。

就這位候任總統所面臨的一系列問題，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所面臨的處境。他對競選美國總統志在必得，並且採用了非常有效、史無前例的方式來助力此次選舉。而現在，他不得不做好美國總統這份工作，事實上這份工作並不像看起來那麼有趣。白宮戰情室無人為之雀躍。所有問題都是灰色的，並不是非黑即白。他的競爭對手們並不容易相處，也並不是總是通情達理，不同於這位候任總統，他的競爭對手們一生都活躍於公共舞台。因此我很能夠理解為什麼他會想在紐約投入他一半的精力。

我認為早期跡象還是比較有利的。迄今為止，對於關鍵職位所選擇的人物，我持喜憂參半的態度，但是過程看起來似乎是慎重的。當你被你所面臨的挑戰快要壓垮時的表現之一就是，你的態度會變得緩和，但是目前我們能觀察到的證據還是較為有限。

對於金融市場，特朗普將積極推行促增長政策。美聯儲將收緊政策，通脹率和利率將有所上升，收益將有所增長。我對於股市在短期內持樂觀態度。我所期望的是，特朗普希望被人們所擁戴的渴望能夠戰勝其想要整頓建制派的決心，並且能夠繼續遠離他那些較為極端的立場。自現在開始的數年內，通脹率、利率以及預算赤字或會急劇上升，對於普通股的環境將可能愈發困難。讓我們一同期盼增長能夠減輕這些風險所造成的負面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