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販子、票販子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近日，一則央視的新聞調查節目，讓因今年年初東北女孩一聲「吼」而廣受關注的號販子，再度進入公眾視線。本報記者通過現場調查發現，這些號販子並沒有因為媒體的廣泛報道而收手，他們仍在各大醫院出沒，甚至在維持傳統「業務」的同時，還在不斷開闢新的「領域」：提供假冒的住院票據和資料，協助甚至誘導「客戶」騙取寶貴的基本醫保資金。

12月14日，北京大學第三醫院門診樓外，

打擊號販子維護正常秩序的橫幅非常醒目。

找號販子一點也不難

近日，在解放軍總醫院門診挂號廳的自助機前，一個操著東北口音的人走到記者面前低聲問：「要不要號？」記者問：「多少錢？」「專家號提前半天打電話預約，300元一個。」這人馬上塞給記者一張藍色小卡片，上面寫著「付先生電話1381103××××，敬請保留以備後用」。

當記者詢問是否「有票」時，這人顯得很謹慎，一邊點頭一邊說：「我可以幫你找到做的人，按面額的15%收費。」記者從他口中得知，北京各大醫院周邊都有票販子。

在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已接近下班高峰時段時，門口人流量很大。即便如此，醫院門口兩名身著黑色棉服，並且不斷低聲重複說著「挂號」的男子仍然十分引人注目，因為在他們身後5步之遙就有醫院的保安站崗。

不一會兒，一名穿著藍色羽絨服的女士向其中一名男子詢問挂號事宜。記者也湊到該男子身邊問：「能幫忙挂號嗎？」「當然能，看你想掛哪個專家的號，200元～800元價格不等。」男子邊說邊掏出一張便利貼大小的紙，紙上寫著「劉1352102××××」，並密密麻麻羅列著醫院專家的名字。

「這上面的專家號我都可以弄到。不光這家醫院，協和的我也可以弄到。」劉姓男子告訴記者，北京協和醫院的專家號比其他醫院更難辦，需要提前3天～4天，相應的價格也不菲。當記者問到除了挂號之外，是否可以辦假髮票時，劉姓男子表示，不同地區報銷嚴格程度不同，即使辦了假髮票，回到原籍也有可能報銷不了，比如遼寧。

各種醫保都能「做票」

在北京協和醫院門診大樓外，號販子曾某把雙手交叉揣在袖口內，來回緩緩挪動腳步，一聲接一聲地小聲喊著「挂號，挂號」。當記者詢問能不能「做票」時，曾某趕緊拉著記者的胳膊走到僻靜處，壓低聲音說：「你這是要報銷吧？『做票』沒問題，不過費用就高了，一套完整的資料做下來要七八千元。」

「太貴了吧！」記者表示，之前也跟其他票販子接觸過，對方開出的價格只有2000多元。

「你問的人不懂規矩，現在沒有這麼便宜的。」曾某著急地說，「做票」的風險比挂號高很多，必須確保「客戶」買回去後能夠報銷，因此要做的材料也很多。「發票、診斷證明、費用清單、檢驗報告單等一應俱全，辦下來不容易，收這些錢也是很合理的。」

曾某所說「不懂規矩」的票販子自稱李哥，同樣在北京協和醫院門口招徠生意。經過電話聯繫，他約記者在醫院旁邊的肯德基快餐店見面。記者帶著借來的外地身份證如約前往。在經過一番等待後，李哥抓著手機風風火火趕來。

李哥談話中毫不顧忌周圍密集的人群。他表示，自己長期從事「做票生意」，票面金額從兩三萬元到上百萬元的都有。「前一陣子，我還做了一單上百萬元的，後來也報了。」他強調，「我知道你們就是想通過醫保報銷弄點錢，所以做少了沒意思，至少做個五六萬元的，保證全部資料都有，絕對能報銷得了。」

為了緩解記者的擔憂，李哥又表示：「在老家，你們最好也認識認識管醫保的人，這樣比較容易。想做兩三萬元的還是五六萬元的都隨你們，價格都是2500元。不過做個兩三萬元的，你們也賺不了多少錢，沒意思。」

從另一家大醫院向地鐵口方向走去，一路上仍有多人問記者要不要挂號。記者隨機問其中一個中年號販子能不能「做票」。他表示2009年就在做這個業務，賣出去的票幾乎沒有人因為報銷不了來找他的，只有一個30多萬元的因為額度太大被查出來了。「只要不是北京的，城鎮職工醫保、城鎮居民醫保、新農合都能報。」

利益鏈條很神秘

由於李哥堅持報價，不肯鬆動，記者表示考慮後再回復。隨後，記者聯繫了北京市某三甲醫院門口的號販子徐某。之前在這家醫院門口，記者通過一個號販子見到了「資深」票販子徐某。徐某為人十分「低調」，只塞給記者一張寫有「鮮花、水果」的名片，上面留有手機號碼。

得知記者不看病只想「做票」後，徐某表示按照所做金額的5%收費，「什麼金額都可以做，你只需要把外地患者的身份證信息、所患疾病、住院時間、親屬名字和聯繫方式通過簡訊發給我，一般第二天就能給你做出來。」當記者表現得猶豫時，徐某趕緊給出優惠價：「只要800元，就給你做2萬元的一套資料。」

第二天，在這家醫院門口的馬路邊，記者見到了夾著皮包的徐某，不遠處即是一處公安警務亭。徐某將記者帶到附近公園的僻靜處，從皮包內拿出一摞紙質材料遞給記者。這摞材料用環形針夾著，第一張是面值為21671.22元的住院收費票據，往後依次為出院介紹信、診斷證明書、費用清單、病案首頁、住院申請單、病案紙、檢驗報告單。在費用清單上，記者所提供的患者信息均清晰無誤地列印在這些材料上面，紅色的相關證明專用章、個人印章清晰醒目，相關用藥目錄、檢驗項目一應俱全。

「拿著這套材料回去，只要管醫保的不來醫院核查，肯定能報銷，出不了問題。」徐某表示，「材料上的病歷號是真實的，但列印的患者名字是假的，因此如果只看材料核查的話絕對看不出破綻。唯一的漏洞就是這份材料在醫院的病案室里找不到。但是金額才兩三萬元，你們老家管醫保的肯定不會大老遠兒跑到醫院來查的。」

為了讓記者放心回去報銷，徐某還表示自己做了很多這樣的「業務」，都沒出過問題。讓他感到鬱悶的是，現在同行越來越多，競爭激烈，原先做一份材料能抽票面金額的20%，後來壓到15%、10%，直到當前的5%。「利潤變薄，現在也不好做啊！」

徐某還透露，他做這一單800元的「業務」，個人所得才100多元，剩下的錢都用在其他環節了。然而，徐某堅持不肯透露還有哪些環節，反問：「你好奇怪，問這麼多幹什麼？」記者說：「這個很容易來錢啊，我有個親戚也想做，能否跟著你一起干？」徐某表示，帶著「想干這行」的這個親戚來見他，他可以帶著一起去見「一個人」。至於這個人是誰，徐某笑而不答。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在北京市某大醫院門口，寒風中一名穿著紅色羽絨服的中年婦女熱情地詢問過往行人要不要住宿。當記者隨口問她是否可以挂號時，這位大姐熱情地表示可以，並詢問記者要掛哪個科，記者隨口說出「內分泌」，她馬上說出一連串的專家名字。

這位大姐對記者說：「我掛的號是真的，肯定能用。但『做票』這事我不幹。騙醫保的救命錢，丟不丟人？我就住在這附近，開小旅館已經十幾年了，知道這裡有不少賣假髮票的，他們都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一旦出問題就逃跑。」

記者觀察到，票販子的生意不僅存在於醫院門口，相關廣告還打到網路上，十分猖獗。在某搜索引擎，記者鍵入「住院發票、全套、北京」的關鍵詞，網頁便出現許多販賣住院票據的信息及票販子的手機號碼，熱情推銷「業務」。其中一個網頁寫道：「為您服務哦，快速辦理北京醫療發票，北京住院發票手續，北京門診全套手續齊全，報銷醫療，醫保必備。拿起你的電話趕快行動吧。」

文/健康報記者 葉龍傑 王瀟雨 楊金偉

實習記者 郭曉薇

圖/健康報記者 張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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