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物理學家身後的外星人

克拉克曾經說過，先進的技術和魔法沒有什麼區別。假如手持iPhone腳穿運動鞋的我們被空投到舊石期時代，那麼毫無疑問，在祖先眼裡，我們看起來就像是魔法師。不過這樣的反差還不是最大的：我們的祖先仍然有機會認定，在本質上我們是相似的。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的祖先就已經會學會用手機玩自拍了。但是假如生命能夠更進一步，假如它們看來不僅僅是魔法，而是物理現象呢？

假如宇宙中存在別的生命，假如這些生命中有一些在它們自身的複雜性和所掌握的技術方面超越了我們，我們就應該考慮是否會出現一些非常極端的可能。未來學家和未來主義的信徒們認為，機器時代的「奇點」，可能會讓技術，以及掌握這種技術的生命，以一種超越我們想像力的方式存在。我們可能根本無法感知到這樣的技術和生命。這是一個相當聳人聽聞的說法，但它卻能巧妙地解釋，為什麼宇宙中存在不計其數的行星和無窮的可能，我們卻依然沒有找到擁有智慧的外星文明——也就是所謂的「費米悖論」。

舉例來說，假如機器的運算速度和機器的複雜性能夠持續地以指數級增長，那麼它們終有一天會把這個複雜世界完整地，從原子、分子，一直到整個生物圈進行解碼。無論生命是什麼，它們總是由一些基本構件，以必要的複雜性組裝在一起的。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文明就能夠把自己和自己所在的實體世界轉譯成新的形態。實際上，連我們這個宇宙都有可能是被某個文明轉譯過來的、它們那個世界的新形態。

這種可能性看起來是無法驗證的，因為這種足夠先進的生命形態不僅僅是一種抽象的概念，而是要和我們所理解的自然基本結構融合在一起。但是通過杯底殘留的酒漬，我們還是能夠發現一些蛛絲螞跡——某些宇宙學上的現象，看起來的確能夠滿足這種聽起來非常瘋癲的想法。

舉例來說，宇宙中只有大約5%的質能是所謂的「普通物質」，也就是組成我們身體的質子、中子和電子。有27%以上的質能是我們是看不見的神秘物質。儘管存在許多疑問，天文學家獲得的證據表明這種黑暗的、能夠產生引力的物質很有可能確實存在。每個星系周圍潛伏著一個巨大的暗物質暈，這個暈提供的質量使得一切能夠通過引力結合在一起。在更大的尺度上，由發光氣體和恆星組成的網狀結構同樣也是這種看不見的質量導致的結果。

宇宙學家通常認為，暗物質是沒有微結構的。他們認為，暗物質是一種亞原子粒子，它們只通過引力和弱核力相互作用，並結合形成狹長且無特徵的細絲。他們為此爭論不休，但誰也不敢打保票。一些天文學家注意到，針對暗物質現象的觀測結果和暗物質模型間存在著微妙的差異，這表明暗物質的內在比人們想像的更為豐富。至少它們中的一部分可能包含了一些相互之間能夠產生遠程作用的粒子。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是暗的，但卻能產生我們眼睛看不到的只屬於它們自己的光。

Tianhua Mao

在這種情況下，暗物質將擁有相當高的複雜性，它可能是所有高技術生命形態的最終疆域，或大部分生命形態的最終疆域。逃離一顆變幻莫測的超新星，逃離致命的伽瑪暴，和適應一種對電磁輻射具有免疫力的物質形態相比，哪種方式更為理想？或許還是把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上傳到黑暗面的巨大實體中更加省事兒。

假如我們有能力將不同基質的生命體系進行編碼，我們所要做的只是在普通物質和暗物質間建造一個轉換體系：一台暗物質3D印表機。也許天文學模型和天文觀測結果間的不吻合，不只是暗物質內部相互作用的證據，還是暗物質被人操控的證據。

也許我們還可以更進一步，也許某些被我們歸咎於暗物質的普通物質行為，有著某種完全不同的動因：它們可能是某種生命存在，出於自身的目的，對可見物質進行操控的結果。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未發現暗物質粒子，也沒有發明一種可以取代現有物理法則的替代理論，來解釋星系和星系團的異常行為。生命的操控和無效的定律，哪種更沒有可能呢？

宇宙的部分基本結構是智慧的產物。

宇宙中還存在著另外一些新奇且意外的現象。宇宙在50億年前開始加速膨脹。宇宙學家照例又將加速的責任推給了暗能量。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宇宙會在這時候開始加速膨脹。一種觀點認為，這和生命的時間概念有關——這是一種人本觀點。暗能量只在經歷了足夠長的時間，只在生命立足於地球之後才變得足夠大。許多宇宙學家認為，我們的宇宙必然是不計其數的多元宇宙中的一個，這些多元宇宙所包含的暗能量強度千差萬別。我們所在的這個宇宙對於像人類這樣的生命來說是適合的。別的宇宙中暗能量可能會強得多，它們會快速地將宇宙撐破，使得宇宙結構無法出現，生命因此也難以立足。

但是也許還存在著另一種可以解釋這種時間巧合的可能：暗能量和生命活動有關。假如它們存在，那麼宇宙中的所有早期生命都經歷了80億年的演化。而這時，膨脹開始加速。生命本身可能擁有某種能夠影響這個宇宙的方式，也許那些高度演化的宇宙居民要對膨脹的加速負責。

Tianhua Mao

這種行為甚至可以存在某種動機。生命總是吸收低熵能量（比如來自太陽的可見光），加以利用後，以高熵能量（廢熱）的形式排放出去。假如周邊宇宙過於溫暖——廢熱排放不暢——那麼生命的發展就會停滯。我們很幸運，能夠生活在一個膨脹著的、持續變涼的宇宙。也許五十億年前，某種智慧文明曾經致力於讓宇宙冷下來，也許它們想讓宇宙涼得更快一些？誠然這個決定可能已經讓它們後悔不已：宇宙膨脹的加速，將在幾萬億年後「迅速」地稀釋掉宇宙中的一切物質，任何文明都將沒有新的能源可用。而且，一個加速膨脹的宇宙也不會永遠冷下去，它的溫度只是會無限接近一個最低值。

有一種觀點認為宇宙膨脹的加速是所謂「第五元素（quintessence）」引起的。所謂的「第五元素」，是遍布整個宇宙的希格斯場的近親。也許五十億年前，某個聰明的種族找到了能夠激活這個場的方法。它們怎麼做到的？誰都不知道。但這確實是個燒腦的想法，也是對宇宙學家弗里曼·戴森1979年的論文《無盡的時間》的回應。在這篇文章里，他用天體物理學的尺度，審視了生活在遙遠未來的生命，及它們可能具備的能力。

我們的思維一旦進入這個方向，那各種有意思的可能性會無窮無盡。雖然暗物質生命是個很怪異的想法，但是認識它們卻也並不是不可能，也許有一天，我們能夠把它們捉來，放在實驗室里研究研究（當然我們被捉去也未可知）。假如我們認為，高度發達的生命形態可以創造出大自然難以割捨的一部分，那麼我們就打開了一個奇異的兔子洞。

在面對某些選擇時，生命總渴望能夠避免麻煩。如果有選項，生命總是會尋找把風險降到最低的方法。在擁有變異的可能和製造出備份前，沒有人會在脆弱的沙灘上築巢，或複製幾萬億的單細胞克隆體。

生命本身可能擁有某種能夠影響這個宇宙的方式。

物種能夠通過擴散、分散、儘可能多地播種等方式，把風險降到最低。極其先進的生命形式會開始尋找能夠擺脫物理位置局限，把冗餘性、柔韌性最大化的方法。量子領域為此提供了一個理想的選項。宇宙包含有電磁能。今天，每個瞬間，每立方厘米的空間，都有大約400個宇宙微波光子穿越而過。它們的能量加在一起不如常見的粒子，如質子和電子多，但它們的數量巨大。這是一種潛在的數據載體。我們還可以想像，通過量子糾纏，這些光子可以當錯誤控制器來用。

生命可以把必要的數據儲存在光子身上，給自己製造分布式備份系統。甚至可以通過操控恆星發出的光子，來決定它們和物質相互作用的方式。我們可以把指令載入在電磁輻射中，把它送往整個宇宙，利用波的干涉特性、原子分子的激發能和精準的時間控制，引發一系列星際或行星化學反應。科幻小說家史坦尼斯勞·萊姆（Stanis?aw Lem）在他的小說《主人的聲音（His Master』s Voice）》中有相似的觀點，只是他用中微子替代了光子。

這是生命隱藏在常見物理現象背後的一種方法。但即便是這些想法的周圍，也縈繞著許多令人不安的推斷。

在卡爾·薩根1985年的科幻小說《接觸》末尾，主人公接受了外星人的建議，開始研究「超越數」。計算了10^20次後，她發現一條明顯是非自然的信息內嵌在這個基本數字內。換句話說，宇宙基本結構的一部分，是一種智慧的產物，甚至於其本身就是一種生命。

這是小說最大的轉折。也許一種超級先進的生命並不是外在的。也許它就在我們身邊。它內嵌在我們認為的物理中，從粒子和場的基本行為，到各種複雜的現象。

換句話說，生命可能並不僅僅在方程中，它本身可能就是方程。

（作者Caleb Scharf是天體物理學家，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天體生物學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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