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安：是否傳說中的尚書郎，是不是白了頭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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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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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組潘安湖圖片，欲知潘安湖，文末有介紹）
【作者簡介】李改利，筆名清晨，女，1981年生。愛文學，愛一切美的事物，追求生命中應當擁有的狀態，如清晨的陽光般溫暖美麗自己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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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題《潘安——剎那的驚艷，永生永世的流芳》
初冬的景緻，還有著深秋的絢爛，以及油畫般凋零的美，生命落下之際也許正醞釀著一場新生與倔強之美。近日腦海里總裝著一個時代、一座城，以及這城裡的一個人，一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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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沒有去過洛陽，而心裡總是有那樣一場夢，走在魏晉洛陽城的古街上，小販們吆喝著買賣，各種所賣器物叮噹作響，綢緞首飾，美食衣物林林總總鋪滿店鋪，街邊各色美麗的鮮花店鋪也散發自己芳香，吸引著顧客，裝點著古城，更加美艷而活潑。腳底的青石板磨舊新鞋，新鞋也磨光了石板，可能有一些溫度從腳底傳遞，那是那個時代特有的溫情。
多麼希望我也能逢著那衣袂飄飄的美少年，他俊秀的眉眼流光溢彩，飄逸的衣帶有著花的香味，瀟洒的身姿，風流的體態，飽含恣意的情感如濃密的頭髮散發永生永世的才情。如能有幸看到「擲果盈車」的盛景，定能有更多對美的感悟吧，那一定是一場有關「美」的宗教虔誠式的盛宴，美麗如雲般的少女們身著盛裝，呼喊愛的訊號吐露芳心，也許也有一部分女孩子羞愧地紅著臉，激動地望著那個璧玉似的人兒，只因為他多看了她一眼。街道兩旁花花綠綠站滿了許多的「雲骨朵」，又或者幾個姐妹竊竊私語打情罵俏議論馬車上經過的美男子。而老婦人們也不甘示弱，她們更加瘋狂，把所有的水果都投擲予美男的車子，一面開心歡舞著投種後帶來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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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全民追星的時代，如果我能穿越到當時的場面，也一定放下自身的矜持，去追尋那美的事物。試想連大媽們都如此瘋狂，如此自然本性地去追求美，這個時代人性的解放，以及審美的超前可見一斑。如果現當今大媽也這樣瘋狂地去表達對美男的傾慕，那麼路人肯定認為她是個神經病。魏晉大媽們的瘋狂舉動讓我不由得想像她們的容貌，想必也是優雅雍容，風姿綽約的。魏晉人特別注重人的儀容和人體美，人們普遍有著吃藥美容的習慣，那位舉世無雙的美男子也不例外，「美姿儀」是對他最好的讚譽，他當之無愧就是古代第一美男——「貌若潘安」的潘安。
潘安(247年―300年)，即潘岳，字安仁。鞏縣(今河南鞏義)人，祖籍河南中牟縣大潘庄，西晉著名文學家。潘安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杜甫《花底》詩中，「恐是潘安縣，堪留衛玠車。」所以後世都稱他為潘安，那麼潘安到底有多美我們需要看看曆書記載。
潘安貌美，不只是劉孝標註引的《語林》：「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中的「擲果盈車」，好多文學作品也記錄下了潘安的美貌。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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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說新語·容止第十四篇·七則》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丑，亦復效岳游遨，於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
《世說新語·容止第十四篇·九則》潘安仁、夏侯湛並有美容，喜同行，時人謂之「連璧」。
潘安之美在正史上亦有多處記載，如《晉書·潘岳傳》：「岳，美姿儀。」《文心雕龍》中寫道：「潘岳，少有容止。」
岳，「美姿儀」，三個字把一個俊美風流、清秀風雅的美的形象立刻呈現在眼前。
潘安做河陽縣令時，令全縣栽種桃花，一時間漫山遍野紅粉香飛，一個縣也如一個清雅的美男子般深受老百姓們喜歡，後遂用「河陽一縣花、花縣」等代稱潘安。而這也是中國最早「花樣美男」的出處。雖然歷代文獻中沒有具體描述潘安五官身高等，但潘安洒脫風流，清秀風雅之形象成為一種集體印象留在人們的意念里。觀今日之美少年，快樂男生、花樣美男，都眉目清秀，玉樹臨風、時尚風雅，秉乘了潘安之風格，可見「貌若潘安」已成為最具典型的審美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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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雖然常常說貌若潘安，但第一次深入接觸到這位美男子是古代文學老師講魏晉文學時的幾堂課上，對於潘安的美不能再只停留在表面的認識。
課堂上老師問了我們這樣一個問題：縱觀古代美男雲集歷史，比如戴著面具驍勇作戰的悲情王子蘭陵王，又如屈原的學生宋玉，不但漂亮，而且才華卓越，讓許多女性心馳神往。再比如衛玠，生得「花一般嬌，粉一般嫩」，他常坐在白羊車上在洛陽的街上遊玩，遠遠望去，就恰似白玉雕的塑像，時人稱之「壁人」。還有沈約、慕容沖、薛紹、嵇康、子都等美男子們，都傾國傾城，讓人們追慕。那是什麼原因讓潘安獨領風騷成為古代第一美男子，讓潘安成為一種美男子的形象符號流芳百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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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單單五官漂亮就可以雄覇第一美男的稱號嗎？潘安的真正意義上的美可能更在別處，我們說美是一種綜合元素的評價，美是一種文化現象，是一種文化的傳承，潘安的美也許更是一個時代一種文化的載體。
所以問題還得再回到魏晉，再做一次穿越，穿上鮮美飄逸的衣裙去感受當時的文化氛圍和社會氣息。
一路走一路思索，追溯一千多年前那個文化多元，崇真尚美的時代，那是一個黑暗動蕩的年代，戰爭頻繁，人們朝不保夕生命無常。所以人們開始把對社會的注意力收回，放到自身的發展，更加註重人的內在本真的體現。衝破禮教思想的束縛，把自然的，真實的自己活在當下。文人們表現出一種魏晉風骨，魏晉風度，居瑢《風流蘊藉:魏晉風度的文化內涵》中說：「魏晉風度是魏晉時期獨特的審美特徵，……它使人回歸到了本真與自然。魏晉士人以放曠、恣意的人生態度，……把作為文人知識分子對正義的理性思辨和堅守以藝術的、哲學的、人性的方式傳達於世，達到了真善美融為一體的極致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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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中講到：「晉人向外發現了自然，向內發現了自己的深情。山水虛靈化了，也情致化了。陶淵明、謝靈運這般人的山水詩那樣的好，是由於他們對於自然有那一股新鮮發現時身入化境、濃酣忘我的趣味。」《晉書?阮籍傳》中也有這樣的文字：「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魏晉之風，可謂人、文自覺之肇始，思想解放發端也。
人們加重了對自身的關注，對「人」本身的關注，從對社會現實的關懷轉向了對個體生命的重視，因此人們更加的重視人的外貌了。人們打破了一切束縛，追求自我，個性解放，其中很重要的一項便是對於美的追求。
「魏晉士人總帶給我們一種縱情任性，快意恩仇，瀟洒自在的感覺。這源於他們俊美的外表，飄逸的衣著，更是源於他們不受禮教拘束的自由放蕩的性情，和他們令人驚艷的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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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潘安的美貌更多的離不開他才情的熏染和造就。一個人缺少了內在的東西，你便只會看到一張空洞睏乏的圖畫般的臉，毫無欣賞品評的滋味，一個人內在豐盈飽滿，就會溢表於外，長時期的修養充盈，容顏自然更加清麗風流，優雅俊美。
潘安總角之年就展露出超凡的才華，被人們著稱為「奇童」，二十歲時晉武帝躬耕藉田，潘安作《藉田賦》，洒洒千言，文字優美，被眾人所疾，遂十年不得升遷。潘安在文學上往往與陸機並稱「潘江陸海」，古語云「陸才如海，潘才如江」。《滕王閣序》「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來形容潘安與陸機，是魏晉第一流的文學家。潘安詩歌名列鍾嶸《詩品》上品，潘安亦是西晉著名文學、政治團體「金谷園二十四友」之首，作為西晉文學的代表，他的作品對後世影響很大，特別是他寫給妻子的《悼亡詩》。潘安髮妻楊蓉姬，其德功顏容不祥，卻得潘安一生鍾情。楊氏早亡，潘安對楊氏感情至深，自此不再娶，並作《悼亡詩》懷念楊氏，開悼亡詩之先河，歷代被推為第一，成為中國古代文學史上的名篇。
在漢魏晉那個時代，賦寫得好是文人最高的成就，潘安的《秋興賦》《閑居賦》《藉田賦》文字優美，富有感情，是那個時代頂峰。潘岳作品的最大特色是情，文字清新明凈，感情細膩飽滿，多愁善感，文思縝密，盡顯其風流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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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個時代成造一個人，一個人也裝點一個時代，古代第一美男的稱號也另魏晉時代的美少了許多的煙火戰爭殘酷畫面的侵佔，時代常常展示出悖論，極美與極丑並存，純真與愚鈍並存。潘安在這樣一個矛盾複雜的時代，幾次升遷，又幾次被貶，最後落得被「夷三族」。
重讀潘安的詩賦，其中真摯的感情，優美的語言讓人沉醉。如此才貌雙全至情至孝的美男子，文字里卻使終凝聚著一股憂鬱的情感。也許是世人太嫉妒他的完美，總要給人生一些缺憾，給生命塗上更多的顏色吧。潘安仕途坎坷，終不能遂人願。二十歲時，供職權臣賈充幕府，因作賦頌揚晉武帝躬耕藉田，為眾所疾，遂十年不得升遷。十年漫長的歲月讓一個美男子鬱郁不得志，只因為自己優秀，自己的單純與簡單，不慬官場的潛規則。也許真性情的人大多在官場沒有天賦，找不到方向。十年後回官場，不料還是被他的才華被累，一首歌謠的書寫又被左遷離洛陽更遠的懷縣做縣令。潘岳做得有聲有色、政績斐然，朝廷提拔他到京城做財政部官員，後來因為犯事被免職，不久被太傅楊駿引入門下做了太傅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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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太傅楊駿被害夷三族，潘安作為幕僚也在被誅之列，最後他被調往長安做縣令，因為母親生病辭官奉養。之後趙王司馬倫囚禁晉惠帝自立為帝，他的親信孫秀當上了宰相。原來當初孫秀不過是個下人小吏，潘岳的父親曾經做過他的上司，當時潘岳因為看不慣孫秀為人狡黠經常鞭撻他，如今孫秀得勢遂羅織罪名說他和石崇要和某王爺一起造反，於是他和石崇等人被誅滅三族。
縱觀潘安一生，官場失意，鬱郁不得志?，很大程度上與他的美貌與才華有很大關係，一個人在某方面非常出眾時，要懂得去安撫這份給予，但魏晉文人洒脫自然的性情，往往讓自己才華外露太多，?人疾妒，露得太多便需有所捨棄，宇宙能量平衡，總有一些不完美才能使得人生豐富飽滿，而這些不完美只是人生的一種填充。真正留給後世的是光華美好的，潘安留給後世的人皆知曉的更多的是他的美。功名利祿固然重要，而一個人的生命狀態更加值得人去關注與思考，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物慾橫流，紛繁複雜的社會中，對當下，對自身的修養需要密切關注，讓自己的生命更加豐盈美好。那麼拋開古代我們現當今這個時代應該遵循怎樣的美去生活去追逐，而不是流於表面輕浮庸俗奢靡等空洞的美。這個時代，我們應該向著怎樣的方向去尋找自己，去完善自己的生命，去充盈表達自己的人生，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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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初冬的小路，枯葉落了一地，像一隻只小麻雀聚在樹下跳來跳去，再細看時真的只是枯葉。一片落葉剛好從樹上落下來，飄落在腳邊，微卷著身子，分明是一隻小燕子的摸樣，靈動的姿態，又如一隻飛蝶，也許生命在冥冥中輪迴，延伸，枯了的葉子也有它剎那的美，也有它強大的生命力，美是一種時代特別賦予的形象。
一路走，一路欣賞冬日的樹木，一路醉憶潘安，若能，潘安再世；若能，風骨才情再回當下。如何能逢著那樣的美，如何把美請進生命住在這個城市，如何回歸心靈做本真的自己，如一朵蓮清雅脫俗靜靜綻放。醉思潘安，剎那的驚艷，永生永世的流芬！葉落紛飛，耳畔想起李熠霖那首美好略帶憂傷的《潘安》曲子，循環播放：
「一千八百年前，一個翩翩少年……時代的萬人迷，趨炎附勢卻身不由己…………是否傳說中的尚書郎，是不是白了頭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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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注：公元291年，45歲的潘安游至山東，正巧好友石崇監管徐州軍事，駐鎮下邳。於是潘安再至徐州訪友。在此期間，潘安暢遊徐州山水，尤慕銅北(現潘安湖)一帶的屯軍寺和皇姑墓之名勝，遂流連此處，築一草庵臨屯頭湖而居。一日，潘安獨自一人漫步田間，望見一大群村民抬著龍王塑像在烈日暴晒下祈雨。潘安本性善良，在他的資助下，村民打了3口義井，屯頭村鄉親的飲水之困得以解除，臨湖而住的草庵也得名「潘家庵」。潘安返回河南中牟後，屯頭湖當地的百姓為紀念潘安，便將屯頭湖更名潘安湖，臨湖結庵之處形成潘安村，沿襲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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