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好不叫座的義大利飛機：出口遭遇慘敗僅造七百多架

你好，吉娜！——意式輕攻G.91

——Armstrong

朝鮮戰爭結束後，參戰各方都根據自己在戰爭中獲得的經驗教訓重新評估對下一代噴氣式作戰飛機要求。在歐洲，北約歐洲盟軍最高司令部對現代空中協同作戰概念進行了深入研究，認為在蘇聯的核打擊下，只有體形小巧的輕型戰鬥機才能及時疏散部署，在打擊中保存戰鬥力。1953年12月，北約正式發布輕型戰術攻擊機(LSWF)招標，計劃讓大多數北約國家的空軍統一裝備這種攻擊機。

歐洲盟軍最高司令部要求該機是一種輕量化且具成本效益的戰術攻擊機，能攻擊距離基地290公里的目標並在目標區滯留10分鐘，低空最大速度0.95馬赫，能在草地跑道和半鋪裝簡易機場上起降以便分散部署，空重在2200千克-4700千克之間，機身關鍵部位有裝甲保護，並安裝自封油箱以提高生存能力，固定武器為4挺12.7毫米機槍，也可以是兩門20毫米或30毫米機炮。

葡萄牙空軍的G.91R/3攻擊機。如今，AMX繼承了G.91的意式小攻擊機風格

在當時，世界噴氣式戰鬥機和轟炸機的發展趨勢是更大、更快、更複雜和更昂貴，而這種簡單的小型攻擊機卻逆潮流而動，給西方世界的空軍帶去了一絲清新空氣。

設計競標

8家歐洲飛機製造商外加美國的諾斯羅普公司收到了北約發出的「限制性招標」，這些廠家很快就意識到北約的要求並不容易實現。

這9個廠家一共提交了10種方案，初步入選的有義大利阿爾弗爾(Aerfer)公司的「人馬座2」、法國布雷蓋公司的Br.1001「牛虻」、法國達索公司的「神秘」XXVI、義大利菲亞特公司的G.91，美國諾斯羅普公司的N-156、法國東南飛機製造公司的「戰士」。北約組織的航空研究與開發諮詢小組在西奧多·馮·卡爾曼博士的領導下對這些方案進行了深入的審查和評估。

「神秘」XXVI，「軍旗」系列艦載攻擊機的始祖

到1955年6月3日，入圍方案只剩下三個：布雷蓋「牛虻」、菲亞特G.91和達索「神秘」XXVI，北約對每種方案都採購了三架原型機。

菲亞特G.91由米塞佩·加布里埃利(此公曾在二戰中設計了G.55「半人馬座」戰鬥機，G.91中的G就代表他的姓氏)領銜設計，該機氣動布局類似於北美F-86D「佩刀狗」，機翼前緣高度後掠，進氣口位於機頭下方，可為發動機提供穩定的氣流。為了降低成本，G.91隻配備了基本的航電設備，並使用傳統技術製造。

G.91R的「俄耳甫斯」渦輪噴氣發動機

G.91安裝一台1837千克推力的布里斯托爾「俄耳甫斯」B.Or.1渦輪噴氣發動機，與小巧的弗蘭德「蚊蚋」教練機相同。座艙兩側的機身可內置4挺12.7毫米機槍，也可以是兩門20毫米或30毫機炮，翼下兩個掛架可掛多種對地彈藥。

菲亞特只花了13個月就把G.91的基本設計變成了試飛原型機，第一架原型機於1956年8月9日在都靈卡塞爾機場進行了首飛，試飛員是里卡多·比雅米尼。G.91首飛時間比達索「神秘」早了7個月，更是比布雷蓋「牛虻」提前了一年。

第一架G.91原型機的首飛照片

雖然搶到了先發優勢，但G.91卻遭受超重20%以上的困擾，這是因為在設計中增加了機內設備並加強機身。為了從較短的未鋪裝跑道起降，G.91的起落架被製造的非常堅固，並安裝上了低壓輪胎，此外還在方向舵下方增加了降落減速傘。加布里埃利在設計上非常注重G.91的外場可維護性能，在機身上設計了大量快速檢修的口蓋。

G.91原型機在嚴格的試飛中表現出的性能令人印象深刻，能在淺俯衝中超過音速。1957年2月20日，突如其來的一場災難襲擊了項目，G.91原型機在1200米進行高速飛行時因平尾嚴重震顫而導致飛機失控墜毀，比雅米尼及時彈射逃生。

G.91R機身表面的大量檢修口蓋

為了調查事故原因，菲亞特公司立即拿出一套完整的尾翼組件，前往美國國家航空航天諮詢委員會(NACA)的弗吉尼亞州蘭利風洞進行測試，最後發現電動可變安裝角平尾後緣的液壓伺服升降舵在特定狀態下出現了嚴重的氣動彈性振動。

在進行了諸多改進後，第二架G.91原型機於1957年7月首飛。該機換裝了全新的大尺寸平尾，並在後機身下方增加了腹鰭，徹底解決了高速穩定性問題。此外，第二原型機還更換了推力增加到2200千克的「俄耳甫斯」B.Or.3發動機，並加高了座艙蓋以改善飛行員的視野並改進機背氣流流場。

試飛也表明第二架G.91原型機具有更好的操控性，很快又有兩架原型機加入到試飛項目中。

試飛與評估

1957年9月，第三和第四架G.91原型機飛抵法國奧爾日河畔的布雷蒂尼飛行試驗場，準備在這裡和法國「神秘」和「牛虻」原型機一較高下。

雖然是客場作戰，但義大利小飛機表現出色，力壓法國雙機，獲得了綜合評分第一的好成績。第二第三名分別是「牛虻」和「神秘」。1958年1月，北約宣布G.91獲勝，然後在4月的北約國防部長會議上確定了G.91為北約第一種制式輕型攻擊機的地位。

義大利模型封繪：G.91PAN

一個月後，美國同意為法國、德國、義大利和土耳其四國各購買50架G.91，奧地利、挪威、瑞士甚至美國陸軍也對該機表示出了一定的興趣。G.91的前景看似一片光明，但許多專家預測該項目會受到國際政治的困擾，結果一語成讖，特立獨行的高盧雄雞很快就退出了這個北約攻擊機項目，繼續研製本國的達索「神秘」XXVI，最後在該機基礎上發展出著名的「軍旗」和「超軍旗」艦載攻擊機。

同樣，另一個歐洲大國——英國也沒看中這種意式小飛機，繼續發展霍克「獵人」戰鬥機的對地攻擊潛力。在歐洲兩架馬車都興趣缺缺的局面下，其他國家的空軍也開始失去對G.91的興趣，只有西德和義大利空軍仍然待G.91如初戀，義大利空軍在北約宣布G.91勝出先就搶先訂購了27架預生產型飛機，表明自己支持國貨的決心。

G.91R剖面圖，結構非常緊湊

G.91預生產型在1958年2月20日首飛，該機換裝推力增加到2270千克的「俄耳甫斯」803發動機，代價則是相對較短的發動機壽命。預生產型在當年8月進入義大利空軍服役，裝備了普拉提卡空軍基地的第5航空旅第103大隊(相當於中隊)。

1964年，著名的義大利空軍「三色箭」決定採用16架G.91預生產型作為表演用機，這批飛機被改裝成G.91PAN(Pattuglia Aerobatica的縮寫，特技表演隊之意)，拆除了所有軍械，增加俯仰阻尼器和專門設計的拉煙罐。三色箭的G.91PAN後來被G.91R/1替換，一直服役到20世紀80年代才被MB.339教練機取代。

1940年，巡邏中的兩架義大利G.91R/1

1959年，義大利空軍開始接收G.91的第一種生產型——G.91R/1偵察/攻擊機，然後在1961年率先裝備了特雷維索空軍基地的第2航空旅第14大隊。與參考對象F-86D相比，G.91R/1的空重僅為前者的65%。該機前機身兩側內置4挺12.7毫米機槍，各備彈300發，翼下兩個掛架可掛載副油箱或多種武器，機頭安裝有三部機載照相機，可執行偵察任務。

同時，菲亞特還研製出了G.91的雙座教練型，其中G.91T/1是義大利空軍型，G.91T/3則裝備西德空軍。為了加入第二張彈射座椅，G.91T系列飛機的前機身加長140厘米，其他方面則與單座型保持一致。兩架G.91T原型機中的第一架在1960年5月31日首飛。

美國陸軍的固定翼戰機之夢

1961年初，菲亞特把4架G.91打包運到美國參加一次評估項目，其中兩架被送到了阿拉巴馬州的拉克堡美國陸軍基地，另兩架則被裝進一架C-124「環球霸王」運輸機，飛到了新墨西哥州的柯特蘭美國空軍基地，美國陸軍和空軍分別在這兩個基地對4架G.91進行美國陸軍前方空中控制/戰術支援飛機項目的評估。讓人奇怪的是，美國陸軍特彆強調新飛機能在零下54攝氏度的低溫環境下運行。

拉克堡美國陸軍基地的兩架G.91R

最後在美國空軍的高壓下，美國陸軍做出妥協，放棄了裝備固定翼作戰飛機的所有權利，G.91的美國之旅非但沒有收穫任何訂單，反而付出了高昂的代價：1961年2月1日，里卡多·比雅米尼駕駛G.91在拉克堡為美國人演示火箭輔助起飛(RATO)，但在起飛過程中一枚火箭助推器未能點火，導致G.91失速墜毀，比雅米尼遇難。

除美國外，菲亞特公司還向英國布里斯托爾·西德利公司提供了兩架G.91用於測試「俄耳甫斯」發動機。

義大利工程師對G.91Y的模型進行風洞測試

「俄耳甫斯」發動機是G.91的「阿喀琉斯之踵」，使該機一直受到推力不足的困擾，為了徹底解決這個問題，菲亞特公司設計了激進的G.91Y改型。G.91Y只裝備義大利空軍，其原型機在1966年12月27日首飛。該機同樣是單座的攻擊/偵察型，雖然外表看起來和G.91R/1沒什麼不同，卻經過了徹底的重新設計，在後機身硬是塞進了兩台發動機。G.91Y由義大利政府出資在G.91T/1基礎上研製，拋棄了貧弱的布里斯托爾「俄耳甫斯」渦噴發動機，換裝兩台加力推力1850千克的通用電氣J85渦噴發動機，可用推力幾乎翻倍。G.91Y的機身在進行輕量化的同時進一步增加了強度，在原先教練型的后座空間中增加了一個額外油箱以彌補加力發動機增加的油耗，機翼前緣增加了自動縫翼顯著提高了G.91Y的機動性，此外該機的航電套件也獲得了升級。

義大利空軍的G.91Y，注意機翼前緣縫翼

菲亞特公司在1971年3月完成了義大利空軍的首批55架G.91Y訂單，到1976年交付最後一架飛機時，義大利空軍已經接收了兩架G.91Y原型機、20架預生產型和45架生產型，總數量67架。

菲亞特公司同時也不忘積極開拓G.91Y的出口市場，但無人問津，只有瑞士空軍對一架G.91YS原型機(S代表瑞士)進行試飛，評估用該機取代老舊「獵人」的可行性。G.91YS在1970年10月16日首飛，裝備了增強的航電設備和額外的AIM-9「響尾蛇」導彈掛架，但瑞士人評估過該機後打消了念頭。義大利空軍的G.91Y攻擊/偵察機一直服役到20世紀90年代初，直到被AMX攻擊機取代。

德國服役生涯

有趣的是，G.91在各國的服役生涯中從未獲得一個官方綽號，這大大違背了歐洲戰鬥機的命名傳統。G.91這個編號在文件中常被簡寫成G.9，所以根據讀音，該機獲得了「吉娜」(Gina)的非正式綽號。

菲亞特飛機公司當時已經被併入義大利飛機公司，後者將繼續為義大利空軍製造總數為174架的G.91。G.91最終成為了幾代義大利飛行員的座駕，直到1995年退役。

西德是G.91項目的另一個鐵杆支持者，義大利飛機公司為西德空軍製造了50架G.91R/4，這些飛機來自被希臘和土耳其取消的訂單。G.91R/4在1960年被送到第61試飛場試飛，當年晚些時候，慕尼黑附近埃爾丁基地的第53偵察中隊開始裝備G.91R/4。但這些被希臘/土耳其放棄的飛機很快就被判定為不適合作戰，缺乏必要的航電，所以該機在西德空軍的整個服役期間都在執行評估或訓練任務，大部分飛機都裝備了位於埃爾丁基地的第50航校。

西德空軍的G.91R/4，可以從前機身側面的兩個機槍口分辨出

隨後西德開始自行生產「吉娜」，道尼爾、亨克爾和梅塞施密特組件了南方航空聯盟，生產了244架G.91R/3，道尼爾負責製造機身中段、最終組裝和試飛，梅塞施密特負責前機身和尾部組件，亨克爾負責建造全部機翼。

1961年7月20日，德國製造的第一架G.91在道尼爾的奧伯法芬霍芬機場首飛，試飛員是道尼爾的弗蘭克·圖真塞。

G.91R/3，前機身側面變成了機炮炮口

德國使用自己製造的G.91/R3裝備了4個新組建的輕型攻擊聯隊，取代了老舊的共和F-84F「雷霆」戰鬥機。G.91R/3與義大利的R/4相比增加了一部本迪克斯多普勒雷達，內置武器變為兩門30毫米DEFA機炮，而不是4挺12.7毫米柯爾特勃朗寧機槍。西德空軍還打算進一步裝備4個G.91R/3聯隊，但因為還是對該機感到不甚滿意，於是砍掉了進一步的訂單。

西德空軍在1966年完成了G.91飛行員的培訓計劃後，退役了全部義大利製造的G.91R/4，並把其中的40架賣給了葡萄牙。西德空軍剩餘的G.91R/3在1980年開始被達索/道尼爾「阿爾法噴氣」取代，最後一架在1982年退役。

葡萄牙的戰爭

義大利和西德空軍的G.91都沒有參加過實戰，而葡萄牙空軍的二手機卻獲得了大把實戰機會。

20世紀60年代，葡萄牙被其非洲殖民地的獨立運動搞得焦頭爛額，史稱葡萄牙殖民地戰爭。

到60年代中期，葡萄牙空軍急需噴氣式戰鬥機來補充數量不足的F-86機隊，用來在殖民地戰爭中執行對地攻擊和近距空中支援任務。由於正享受著國際制裁無法購買新機，所以葡萄牙把目光轉向西德，試圖購買西德空軍的100架二手「佩刀」Mk.6戰鬥機，但遭到拒絕，不過西德政府同意出售40架退役G.91R/4，反正這批飛機是戰鬥力有限的雞肋。

葡萄牙空軍收到G.91後就在貝賈空軍基地展開換裝訓練，1966年把G.91部署到了葡屬幾內亞，裝備了駐比紹的第121「老虎」中隊，執行偵察和近距空中支援任務，使用火箭、凝固汽油彈和炸彈攻擊游擊隊。這種低空任務充滿了危險，兩架G.91在1973年3月被蘇制的SA-7「聖杯」肩扛式防空導彈擊落，當年晚些時候，又有兩架飛機因地面起火而報廢，1974年1月，「聖杯」又擊落了一架G.91。

1974年1月，被SA-7「聖杯」擊落的G.91

1968年底，葡萄牙空軍又把「吉娜」部署到了莫三比克，該機在此一直戰鬥到了1974年，在此期間只損失了一架飛機。那是1973年3月15日，這架G.91在轟炸游擊隊陣地時，被自己投下的過早引爆的一枚炸彈擊落。

殖民地戰爭導致聯合國對葡萄牙實施全面武器禁運，使葡萄牙空軍在1973年購買全新作戰飛機的努力再次受挫。葡萄牙再次求助於西德，要求南方飛機聯盟把全新的G.91/R3拆散作為備件賣給瑞士和西班牙，然後由後者賣給葡萄牙組裝，這項建議被西德政府否決。

G.91是葡萄牙在殖民地戰爭中的主力攻擊機

1974年4月爆發的康乃馨革命使葡萄牙政府垮台，新政府同意殖民地獨立，葡萄牙空軍的G.91在當年晚些時候撤出幾內亞和莫三比克。不過「吉娜」在1974年底又被部署到了安哥拉，介入安哥拉獨立進程。

葡萄牙政府政策的變化使國際社會放寬了對該國的武器禁運，1976年，葡萄牙終於從德國購買了14架全新的G.91R/3和7架G.91T/3，隨後又從德國購買了一批二手機。葡萄牙空軍最終獲得了44架R/4、70架R/3和26架T/3，1993年其中最後一架退出現役。

原本可以更成功

雖然北約輕型攻擊戰鬥機合同為「吉娜」提供了出口市場保證，但該機的銷售還是遭遇滑鐵盧，在政治因素和缺乏信心的雙重作用下沒有在北約國家內部打開局面。好在光憑義大利和德國的兩家訂貨，G.91的最終生產數量就已達到約770架，「吉娜」也可含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