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鯨為啥鬧著要搬家？

對於灰鯨這種長期生活在太平洋的大型生物來說，這或許是它們數千年來首次穿越北極，前往北大西洋。但是，它們前方的新旅途是否能夠一帆風順？

2010年，以色列海洋生物學家艾維爾德·謝寧在網上發布了一張在以色列海岸拍攝到的灰鯨照片，而他的科學家同僚們並不買賬，認為這不過是一張修過的圖，愚人節的惡作劇之類的。他們完全有理由這樣想，因為這種鯨魚自18世紀以來幾乎從未在太平洋之外的海域出現過。然而，2013年，人們又發現一頭灰鯨出沒於大西洋沿岸，在納米比亞海域逗留了一個多月才離開。

灰鯨這是要搬家了么？為什麼它們不呆在居住了幾千年的太平洋，而要漂洋過海來大西洋湊熱鬧呢？

灰鯨群的遷徙潮

其實，灰鯨本來就是一種會遷徙的動物。每年，它們會花2~3個月的時間從繁殖和哺育幼兒的場所——美國加利福尼亞環礁湖，游到美國阿拉斯加海岸去覓食。它們每年往返行程約為19300千米，這對於哺乳動物來說，已經是最長的遷徙旅途了。當灰鯨北上，經過北方海域的時候，鯨魚群游過，氣勢磅礴，翻江倒海，海底的淤泥因它們的遊動被翻動起來，揚起的營養物質為水下的蝦類和管棲蠕蟲帶來了豐富的食物。而當夏季灰鯨南下時，這些養肥了的海底生物又會成為它們回程中的美餐。

可是，隨著海洋溫度的升高，這種舊的遷移模式正在迅速發生變化。首先，灰鯨遷移的時間改變了，它們更早離開繁育基地，而回來的時間卻推遲了。而且，它們的覓食地一年年逐漸向北移動，有些灰鯨甚至整個冬天都留在北方海域不回來。此外，它們過去通常會在某一固定深度捕食，現在似乎各個深度的大小魚蝦通吃，而這樣的轉變會對其獵物的種群密度造成極大衝擊。

灰鯨對環境變化十分敏感，日益升高的溫度讓它們對現在的居住地有些不適應。或許，這種穿越大洋的旅途是它們為了生存而尋找新家的無奈舉措。

離群出走，還是先遣部隊？

鯨魚需要每隔幾分鐘就浮上海面呼吸。以前，北冰洋矗立起的冰牆覆蓋了海面，使得灰鯨無法在極地海洋中順暢呼吸，它們不能到那裡冒險。而現在，夏季溫度一年更比一年高，這使得白令海峽的冰逐漸融化，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間的水下通道被打通了。這一切為灰鯨的越洋旅途奠定了基礎。

2010年和2013年在大西洋發現的兩頭灰鯨讓科學家們吃驚不已。這兩名「先鋒」確實突破了北冰洋西北通道的冰之迷宮，進入了北大西洋，憑藉著驚人的好運氣完成了這樣的壯舉。隨著每年夏季溫度的持續升高，夏季的融冰越來越多，這種偶爾出現的遷徙個例大約在幾百甚至幾十年內就會發展為灰鯨群的集體大出遊。

大西洋曾是它們的古老家園

灰鯨在太平洋定居已經有幾千年了，如果它們全體回到大西洋是否能夠適應那裡的環境呢？在這過程中，灰鯨在大西洋的殖民進程會怎樣發展？溯源現代灰鯨的祖先，或許能為它們在大西洋的生存未來提供一定的啟示。科學家通過研究灰鯨過去的數量模式來進行預測。研究人員通過研究灰鯨的亞化石（古老的動物骸骨，與真正的化石不同，亞化石尚未完全礦化，還存有些許DNA的痕迹）重建灰鯨的種群歷史。

通過分析和比對從大西洋收集的灰鯨亞化石中提取的DNA與同一時期生活在太平洋的灰鯨的遺傳物質，科學家們發現在更新世晚期和全新世時期，氣候變暖，海冰變薄，灰鯨曾經在三個或者更多個不同的時間段出現自由來往於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情況。距現在最近的一次灰鯨遷徙潮出現在大約5000年以前。根據DNA樣本的遺傳多樣性研究，那個時候灰鯨的數量大約是現在數量的3~5倍。

美國史密森學會海洋哺乳動物化石館負責人尼古拉斯·彭森通過研究更新世的灰鯨化石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灰鯨不僅對於大西洋毫不陌生，而且在歷史上某些氣候溫暖的時候，灰鯨的祖先曾經在大西洋兒孫滿堂，十分繁盛。

前途漫漫，尤未可知

科學家希望可以通過了解過去灰鯨如何適應環境變化，預測灰鯨在大西洋的未來。同時，藉由它們去判斷整個生態系統將要面臨的挑戰。

灰鯨本身已經習慣了長途旅行，它們喜歡探尋新的區域。在灰鯨漫長的進化歷史中，它們可謂是足智多謀的「通才」。灰鯨拓展了它們的捕食對象，也創造出了多種獲得食物的方法。它們對環境十分敏感，一點溫度的變化它們都能察覺出來，因此它們才會有這種另覓居所的遷徙行為。也許正是這種對於環境的敏感性，使得它們比其他動物更快地適應全球變暖的新環境。

但是現在的大西洋已經與千百年前灰鯨居住過的大西洋大為不同。和平靜安寧的太平洋比起來，大西洋航線密集，船隻來往更為頻繁，灰鯨的尋根之路要比它們的祖先當年所面對的挑戰和風險更大。要到達大西洋，它們要躲避北極區域和北大西洋的海上石油、天然氣鑽井平台，還會受到震耳欲聾的聲吶影響。而且，隨著氣候的變化，從浮游植物到微小的甲殼類動物數量可能會減少，這就意味著它們的食物或許會出現短缺。

反過來，如果灰鯨大舉遷移，這些個體重量可達40噸的龐然大物的到來，對大西洋中的鄰居來說也會產生很大的影響。灰鯨像是生態系統的工程師，它們的活動會極大改變所在海域的生態環境。

對古代灰鯨DNA的研究已經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向我們展示了生態系統是如何隨著時間發生改變的，而人類改變世界的步伐史無前例。人類造成的氣候變化，就像無意間對生態系統進行著一次大型的實驗，誰也無法預測會發生些什麼，結果會怎樣。不過，灰鯨以及所居住的海洋環境在我們和下一代人的有生之年中，仍可繼續蓬勃、健康地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