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穩定富裕背後的隱憂：誰來拯救「安倍經濟學」

文／康路

讓銀行的關鍵利率接近於零，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經濟刺激的關鍵一環。安倍政府寄望藉助低利率，降低日本企業和家庭的儲蓄意願，增加消費、貸款或投資意願。

但日本正在步入一個未知的領域。四分之一的人口高於65歲，不僅讓國內需求結構發生改變，也讓貨幣和財政刺激，遭遇「失靈」。外界擔心，安倍經濟學正在用股市樓市的虛假繁榮，掩蓋日本結構難題。實施三年之後，安倍經濟學中最艱難的改革，還尚未開展。

低利率難阻日企投資海外

在日本時尚服飾品牌巴洛克（Baroque）位於東京澀谷的店面里，年輕且打扮時髦的女孩子絡繹不絕。但是，董事長村井博之坦言，在東京都市圈以外的地區，日本老齡化已經是無法迴避的事實，步履維艱的日本服飾業唯一的出路，就是拓展海外市場。

「日本的時尚市場，近20年已經縮小一半，而且未來日本人口還會越來越少。」 日本人村井博之可以用中文和英文自如地交流。他毫不諱言，自己的企業正在有計劃性地進入中國和美國市場，「日本的服裝行業，必須要考慮海外擴展，我們的前輩優衣庫就已經拓展到中國，歐洲，美國，東南亞等。」

而海外拓展的野心，並不妨礙日本企業享受本土融資便宜的紅利。村井博之的巴洛克在今年11月，正式登陸東京證券交易所市場一部（主板）。那時，日經指數雖然從去年2萬點的高點有所回落，但和安倍經濟學的起點2012年相比，已經翻了一倍。

村井博之表示，目前經營狀況好的日本企業，申請銀行貸款相對容易，而且利息低。公司之所以選擇現在上市，主要看重品牌宣傳的效果，「對我們海外擴大業務，有很大的幫助。」

低利率環境，給企業創造良好的融資環境，但無法將資金導入日本本土市場進行再投資，是安倍經濟學面臨的怪圈。

「由於日本國內經濟持續低迷，削弱了消費者和投資者的預期，企業更樂於投資海外市場。非金融企業和商人紛紛轉戰海外。」美和卓博士是野村證券日本首席經濟學家。野村證券是日本第一大券商，公司管理的股票和債券資產規模巨大，在日本企業海外擴張的浪潮里，也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增加內需，對安倍經濟學的未來尤為重要。」

安倍督促加薪但效果甚微

居民收入常年停滯不前，讓增加內需遙不可及，也讓日本遲遲未能達到央行預期的通脹目標。為保護疲弱的經濟，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宣布，將提高消費稅到10%的時間表，從2017年4月推遲至2019年。

「簡單來說，日本人的工資並沒有提升。日本的購買力下降，消費也會下降，所以，日本首相很難繼續上調消費稅。」 瑞士信貸首席經濟學家白川浩道表示。白川浩道，曾任職於日本央行，並在97-98年金融危機期間，擔任日本央行行長特助。

安倍了解提高工資對實現物價目標的重要性。他曾多次參加日企的「春季工資協商會議」，直接面對日本企業家，督促積極加薪。在2014年和2015年，首相的出面，卓有成效，但是，今年受到日元意外升值影響，日本企業利潤下滑，企業加薪意願，跌至三年來最低。

日本媒體報道，面對首相的施壓，日本經濟團體聯合會會長榊原定征今年的表態是，增加基本工資漲幅，「在經濟前景不透明的情況下是非常慎重的決定。目前的情況不能向企業強制要求。」 日本央行最新的生產者滿意者指數顯示，日企預計，本財年的利潤同比下跌11.8%。這也就意味著低稅、低利率的環境下，普通工薪階層難以感受到安倍經濟學的紅利。

「對安倍經濟學表現最明顯的經濟板塊，就是股市和樓市的上揚。」白川浩道表示，「如果沒有辦法增加消費稅，日本政府應該開拓思路。比如，對那些從股市上漲中獲利的人進行徵稅，比如增加富人稅。」

現在日本公共債務與GDP的比例已經高達250%，讓市場人士擔心日本債務早已過高。白川浩道稱，「如果日本始終無法增加財政收入，也許幾年之後，日本會走上向海外借錢的道路。」

勞動力市場改革遠未推進

白川浩道指出，要想實現安倍經濟學所承諾的「提振日本經濟」的目標，不能僅依賴日元貶值，更重要的是，勞動力市場改革。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日本的失業率從2009年6月的5.5%，降至2016年10月的3%，為二十年來的最低水平。在就業率提高的同時，勞動參與率也有所增加。但日本的企業，卻在遭受自上世紀90年代初以來，最嚴重的就業短缺。

面對老齡少子的大趨勢，日本內閣在今年10月初推出《福利和勞動白皮書》，試圖打造「終生勞動」的制度。日媒報道，該白皮書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在40歲至59歲的日本男女中，有超過七成認為，應當把「65歲以上」的高齡定義，提升到「70歲以上」；並且希望退休後，還能繼續留在職場。而在今年6月，一項調查顯示，日本年輕人（1984-1995年出生）對退休生活普遍表示擔憂，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年輕人認為，自己會工作到死。

「現在的日本社會仍是富裕和穩定，但是，老齡化問題加重，日本社會將會變得越來越不穩定。」白川浩道表示，「特別是年輕人，對未來沒有期望。他們的機會因為經濟的蕭條變得越來越少。同時也因為老齡化，社保的負擔對年輕人來說，越來越重。」

「但這部分改革仍有很大政治阻力。所以，我不覺得安倍能夠加速這一過程。」白川浩道表示，「我們將會繼續看到，沒有真正的改革推進，而只能依靠日本央行印更多的錢。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利率將會繼續維持低位，財政狀況將會維持在目前的水平。」

來源：騰訊財經原創報道，轉載請聯繫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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