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自己的老闆是怎樣的一種體驗？

01

剛畢業那會，杜若在那個人仰馬翻的季節顯得鶴立雞群，她閑適又悠閑，工作單位早早定好，雖然小，但小有小的好，避免是非，本來也是個不操心的性子，倒也不覺得寒磣；和男友謝知邱交往一年，感情進入平順期，步入婚姻只是遲早的問題。

那會杜若的公司規模不大，加上財務籠統不過八人，杜若做文案， 老闆白抒遠大她幾歲，卻像個小老頭一樣喜歡絮叨，他人不錯，對杜若在工作上頗有照顧，明明只長她幾歲，卻硬生生把自己弄成長輩樣，她哭笑不得。

老闆的女朋友是財務，那個女人長了一張尖利而刻薄的臉，說話聲音尖細，對小員工們防賊似的盯梢，就是漂亮的杜若被老闆招進來，老闆娘也是怨念了好久。

不過那會兒，老闆特別好玩，公司還在創業階段，他每天騎他那輛飽經風霜小摩托上班，風雨無阻。

老闆很節儉，杜若看得出來，他每天提著大飯盒，是兩個人的份，她不明白為什麼老闆不和老闆娘一起住，節約房租還可以增進感情，她也沒八卦，畢竟是他們自己的事，誰又去真正關心呢。

02

人人都羨慕她有個貼心的男友確實不假，男朋友謝知邱對她不錯，天天來接她下班，那時候杜若熱心給他介紹他的老闆白抒遠，她指著在馬路上堵成一團，唯獨一輛小綿羊在車流里恣意穿梭的白抒遠，「你看，那個是我老闆，是不是特好玩？」

而那邊的謝知邱卻皺緊眉頭，「天天騎一輛摩托車來上班的老闆能有什麼出息」轉頭又看向她，「都說了不要在這兒上班，我父母為你找好了單位，比你呆在這裡不知道強多少。」

她的男友在國企單位上班，也是他父母替他找的，也不知在那裡經歷了什麼，瞧不起人的功夫學了十成十，眼快高上天了。 看到男友謝知邱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屑，心裡在嘀咕：你不也就開一輛普通的東風，還不是自己買的，拽個什麼勁兒。

畢業後，杜若越發看不得謝知邱打腫臉沖門面的勁兒，但她沒說。男友後知後覺明白過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忙說，今天我們去新家匯，那裡剛開了家烤魚，你不是最喜歡么？

上海的交通永遠在堵，去到新家匯，已經夜色深沉，杜若原本興緻勃勃的心思，被坐在對面，唾沫橫飛的講著他單位哪個窮小子找了個高官的女友，直嗤窮小子是修了幾世的福氣，杜若沒了胃口。隔著煙霧繚繞的火鍋，杜若覺得謝知邱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03

隔天去上班，恰好遇到老闆，他依舊是一副風塵僕僕，火急火燎的樣子，電梯內，老闆顯然也看到了昨天下班來接杜若的謝知邱，一副恭喜她覓得良人的樣子，「你男朋友不錯啊。」

杜若看他的樣子，全身上下一點都不起眼，眼前老闆敦厚的笑容，噗的笑出了聲。

進了公司，老闆娘永遠一副別人欠他好幾百萬的表情，看到老闆和杜若一同進來，倏得沉下了臉。辦公室里的同事都知道，老闆怕老闆娘，每次開會都是老闆娘一個人在那裡喋喋不休，老闆也不打斷，在一旁沉思什麼。

老闆辦公室的門一關上，眾人就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對杜若說，「老闆娘絕對要發飆了。」杜若失笑，其實有時候她覺得，老闆不是怕她，而是不想說而已。

有驚無險的過了一天，杜若下班的時候接到男友電話，他在那頭說，我不能接你了，你下班自己回家，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杜若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知道男朋友的用心良苦，呆在這個小公司似乎看不到未來，說她不思進取也好，但她喜歡啊 。男友卻是不理解，一個勁兒的要她跳槽。今天男友沒來，她反而鬆了一口氣。

04

過了不久就是杜若生日，謝知邱允諾給她一個驚喜，白抒遠特意放了杜若半天假，杜若收拾東西下班的時候，她打趣老闆，「就不怕被老闆娘發現？」那天老闆娘沒來。

老闆摸摸鼻子笑得不好意思：「快去吧，快去吧。」揮手就是要趕人走。

杜若一溜煙跑了。

謝知邱在江南飯店等她，看她過來，遠遠出來迎接。落了座，他早已點好菜，都是杜若喜歡吃的。

飯吃到尾聲時，杜若在去洗手間的拐角看見白抒遠，他好像在談公事，她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打招呼，因為好像剛剛兩人對視了一眼，她不確定老闆是否看見她。

謝知邱朝她招手，愣著幹嘛，快過來。順著杜若的目光看見了謝知邱，轉而明白，別過去了，你一過去，說不定還打擾他了。再說，萬一他又要你回去加班怎麼辦？

杜若剛想反駁白抒遠不是這樣的人。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最後兩人吃完，買單的時候被服務員告知，他們這桌已經買完單了。

她立刻意識到是白抒遠，轉頭看她，白抒遠沖她擺擺手，示意她好好玩。杜若覺得他那樣子特滑稽，還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05

就是因為這場老闆替她買單的風波，引發了老闆和老闆娘之間的大戰，本來就是沒隔音的辦公室，老闆娘吼得聲嘶力竭，你怎麼會去同一家餐廳吃兩頓飯？還是同一時間。就聽老闆在那裡解釋，公司的小若不是那天生日，想著也給員工一點福利.....沒說完，就被老闆娘尖利的聲音掩蓋，什麼？杜若？......

而後爭吵的焦點就轉為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之類的，本來辦公室就小，同事看她的眼光頓時多了幾分曖昧不明，杜若苦笑，原以為辦公室人少清凈，沒想到正是因為是小公司，流言蜚語才傳播的快，看來這公司是待不下去了。

遞交辭呈的時候，老闆對她是萬分歉疚，好似就因為杜若辭了職，就毀掉了她的一生。杜若解釋，我只是找到了更好的。老闆這才放下心來，拍著她的肩膀，祝福她，祝你前程似錦。

杜若覺得好笑，你看，他連祝福的方式都這麼老土。

06

再次得知老闆的消息，是在她去了新公司不久，新公司開在上海最繁華的南京路，出了門就是世貿國際商場，在哪裡，碰到前同事。

前同事眼裡有光，幾個月不見杜若變得精緻得體，衣服標價四位數，前同事艷羨的對她說，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杜若笑笑，前同事寒暄，無非聊過往，她聊到以前的老闆白抒遠，你知道嗎？老闆和他女朋友鬧掰了，現在公司沒了財務，公司也快垮了，我在某下一家。說著又轉到問杜若近況，一副羨慕的模樣。

杜若心不在焉的敷衍，覺得於情於理都欠老闆一頓飯，覺得因為自己，白抒遠的人生發生了偏差，看到前老闆落魄，自己算是一部分責任。

她挑了一家乾淨的餐廳，價格不會太貴，但菜品卻是極好的。白抒遠倒是爽快，欣然赴約。幾月不見，兩人倒是沒有隔閡，聊一下近況，白抒遠似乎過得不好，不過他也沒有表露太多，點到即止。

問到杜若，杜若說，這幾個月她過得好，新同事都不錯，工作也很快上手，白抒遠喜形於色，心裡像是塵埃落定，那就好，那就好。

老闆還像老樣子，兩人聊了很多，分開的時候白抒遠說，以後再約。杜若怔了一下，也欣然答應。

07

杜若和白抒遠像是漸漸熟稔起來，他們每個月約一次，也不深聊，就聊兩人近況，杜若很享受和白抒遠聊天，兩人明明不是戀人的關係，更像是多年好友，白抒遠近來還是不好，想創業沒了資本，想去工作又不知道做什麼。

白抒遠聊起他的家鄉，和繁華的上海差了不止一點兩點，但他的眼神卻露出神往，他說他的家鄉在遙遠的內蒙，裡面有熱情的同胞還有一頂頂駐紮生根的帳篷。他說起他們那兒盛大的篝火晚會，還有成群的牛羊。杜若能聽著白抒遠對家鄉的描述想像出風吹草地見牛羊的樣子。

她喃喃自語：一定很美吧？

嗯，特別美。白抒遠像是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旋即又有一點兒沮喪，可惜回不去了啊。

為什麼？杜若脫口而出。

白抒遠說，父母都去世了，沒了牽掛，他們一輩子都在那裡，還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指望我出來走走，可惜我好像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幹什麼都是錯的，你們眼中的老闆娘其實不是我女朋友，只是都是一起出來的，得有個照應，她喜歡我而已。現在她不打算跟著我了，也算是沒有委屈她。

他嘆了口氣，這裡節奏太快，我跟不上，總之幹什麼都是錯的，感覺自己人生出現了偏差，可我又不覺得自己哪裡有做錯，這樣子真讓人沮喪。白抒遠低下了頭。

不過，他又抬頭，看著她，也許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約了。我過一段時間就去澳洲，那裡有成群的牛羊，遠離熙攘的生活，我可能不適合這裡，我得去那邊看看。以後就紮根在那了，頓了頓，他問她什麼時候結婚。

杜若挺羨慕白抒遠以後的規劃，聽了這個問題，敷衍著說，很快了吧。

連自己都不確定。他們交往四年，前一段時間，謝知邱向她求婚，她接過戒指，雙方父母都見過面，婚期都定好了。可她總覺得她的婚姻出了岔子。到最後，她還是舉杯，你會過得很好。

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怎會不好。

白抒遠的杯子清脆地和她碰了一下。

08

不久後，就是謝知邱及杜若和新設計師會面的日子，約在周日十點，杜若起得遲，慌忙趕過去的時候，謝知邱本來等來不耐煩，看見杜若的裝扮就開始數落，你看看你，穿的什麼？這麼丟臉怎麼能見設計師？

杜若在這句話里，涼了心。心裡壓抑的情緒像是有了出口，她吼回去，為什麼穿成這樣不能見設計師？

端莊得體的自己已經受夠了，難道牛仔褲配球鞋去見人就丟他的臉了么？

一直都是這樣，謝知邱對她好也是真的，女性奢侈品品牌什麼都給她買，不允許她穿假貨，有時候覺得他的愛摻雜了其他成分，謝知邱需要的是，他有一個能帶得出去的女朋友，有高學歷，能不讓他丟臉。他受夠了什麼都要比一下的他。

杜若看見喋喋不休的他 ，蹙眉，要不我們別結婚了。說完就走，謝知邱沒有追上來，她知道他在等，等她開口求和。可這次杜若是認真的，以前也因為謝知邱好面子有過分歧，可現在結婚的當口，杜若才看清自己的心，她是個偏好安逸的人，怎麼舒適怎麼來，幹嘛為了別人眼中的他對她很好就委屈自己？

最後看杜若真沒有求和的心，謝知邱才發消息過來，你別任性了。

看，連道歉都沒有誠意。

杜若覺得，結不成婚，對她而言，是好事，她內心有種篤定的情緒噴薄而出，她想，那個每個月都和她約一次的男人才適合她，畢竟那種隨心所欲的生活她嚮往了好久。

一個男人，若是對你沒心，怎麼會每個月固定時間約一個女孩出個飯，而且空窗那麼多年沒有女友？

好在，她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