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木斯:草原畫派的旗幟
生長在內蒙古的油畫家無論蒙古族還是其它民族都在長期的描繪牧區生活中形成了一個共同的藝術風格,作品都以草原為母題,沒有矯揉造作、沒有無病呻吟、沒有偷景獵奇、沒有投好迎合,以自然、樸實、真誠和熱情的強烈草原氣息與氣質闖進了中國油畫藝壇,從而獨樹一幟,被人們譽為「內蒙古草原畫派」。而幾十年來使人們加深這種印象的關鍵人物就是妥木斯,是他把內蒙古的油畫水平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層次。如果說「內蒙古草原畫派」已經形成了一個特殊藝術群體的話,那這個畫派的旗幟性人物就是著名畫家妥木斯教授。
妥木斯是土默特川人,1932年出生在大青山腳下一個叫王畢克旗的小村落。8歲那年,他戀戀不捨地離開了他熟悉的村落,來到了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學校。14歲那年給自己取的名字妥木斯,是蒙語土豆的意思,而是這麼多年來這個純真質樸的名字對他的無形的鞭策和激勵。從這個時期開始,妥木斯頭一次拿起了畫筆的同時也開始了習武。雖然他還只是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但老師已從他的痴迷中看到了希望。每當他對繪畫感到力不從心時,他就去習武,從中捕捉一種與藝術之間所固有的玄妙的聯繫,來促進他所熱愛的事業。這兩件看似無任何瓜葛的事情就伴隨了他的一生,也是這兩件事的揉和與交融,造就了他坦蕩、堅韌的個性。
妥木斯於1953年考上了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開始接受西洋繪畫的正規訓練。他的素描造型能力在老師王式廓先生的指導下,一日千里,而羅工柳先生和吳作人先生先後擔任他的色彩老師。作為中國第二代油畫家的王式廓、羅工柳和吳作人先生,已經將油畫融進了一些我們民族的東西。妥木斯從他們身上盡情地汲取著營養,同時也將蒙古民族的文化精神與藝術語言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從此,他開始向世人傾訴自己對草原的一片濃濃的情義。腦海中的草原又每時每刻都在激發著他的情感,所以,幾乎沒有經過任何選擇,草原就成了妥木斯一生中永恆的創作主題。
經過五年的學習,妥木斯已能將油畫這種特殊的語言應用自如了。當時我們國家各個領域都在向蘇聯學習,油畫藝術也受到了前蘇聯畫風的影響,色彩明快、艷麗,多描繪勞動場面,歡快熱烈,充滿生命力。在畢業之際,妥木斯不但已熟練地掌握了全套蘇聯油畫技法,而且從構圖到色彩都蘊藏了自己的東西,至於主題,當然是草原。
1958年畢業後,妥木斯完全可以留校任教,但他的願望是通過繼續深造和繼續充實,為了考研究生,他在中央美院當了一名臨時代課老師。兩年後,妥木斯考入中央美院油畫研究班,從師於羅工柳先生。三年的研究班畢業後,妥木斯再次放棄了留在中央美院任教的機會,帶著高超的技藝回到家鄉,成為內蒙古油畫發展的新的動力。當時他不只深刻影響著青年一代油畫學子,還旁及到比他年長的一代人。
在油畫表現手法上,他善於廣取博收,善於發現平凡生活中樸素自然的美,以構圖和色彩的單純與含蓄,追求抒情的草原畫風。1961年美院油畫研究班新疆寫生展覽展出一了他的十一幅新疆寫生,從這些畫中已能明顯看出畫家用色彩把握風景題材的才能和長於抒情的氣質。那些用「色彩」畫的油畫,那些銀灰調子的油畫,尤其是那一批巴掌大小,側重抓「色調」的小風景油畫,對妥木斯以及當時國內苦苦探索油畫語言的同學而言,帶來了富有啟發性的直接影響。如其風景《剝玉米》,人物《維族老人》、《維族姑娘》等系列作品和課堂寫生作業《朝鮮姑娘》等作品中所煥發出的一種更清純、更質樸的感情,在物象與心靈感應之間,展現出一派意象渾成的自然自在之感……此時的妥木斯,已經顯示了出其後潛在的發展趨勢。
在文革時期,妥木斯被打成「內人黨」,關押在一間小閣樓里過了一年多的囚禁生活。1969年解除囚禁後,妥木斯顧不上滿身的傷痛,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師範大學美術系畫室,渴望重新拿起畫筆,可他卻被眼前的情景刺痛了,畫框畫架都被砸得稀爛,畫被當成廢紙撕碎在地上,平日里連畫畫都捨不得多用的顏料被橫七豎八地塗在雪白的牆壁上……1972年以後的幾年中,在妥木斯的藝術道路上出現了一個迴轉——迴轉到如同十年前油研班時期的那種研究與探索之中。有感於四人幫的文化專制,他決定不再去搞那些隨聲附和的所謂「創作」。在這幾年中,他一面堅持教學,一面在風景寫生中潛心於色彩語言的研究。次年,他又到錫林郭勒大草原體驗生活。多年的藝術積累和研究成果一下子找到了噴發口,多年的藝術思索一下子和新鮮的生活感受發生碰撞,以平均一天一幅的驚人速度一鼓作氣完成了近百幅作品—這就是我們在他的個展中所看到的。從這些作品中,妥木斯終於比較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面貌,終於找到了自己,確認了自己。此時他用年畫的單線平塗特點,擺脫自然光的約束,作品更加單純明快,很有色彩的表現力。
粉碎「四人幫」後,一切都在漸漸恢復正常。妥木斯可以在一種自由的空氣里作畫了,而且他還有了一次去北京看望導師羅工柳先生的機會。羅先生鼓勵他在北京辦畫展,此時平靜了十年的一顆心不安地跳動了起來。老師在北京香山一個雜草叢生的角落裡為他提供了一間畫室。在這兒的兩個月時間裡,他完全與外界隔絕,盡情地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往日所作的小風景畫一幅幅浮現在他的眼前,他要將這一切進行選擇之後再深入刻劃,讓她們以更完美的形象出現在世人面前。十年的幾近殘酷的現實生活並沒有改變他對草原的鐘情。兩個月後,妥木斯從香山的畫室走出來的時候,蓬頭垢面,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將他和美聯繫起來。
1981年,《妥木斯油畫展》在北京舉行,並震驚了當時的整個畫壇。時值文革結束不久,紅光亮的高調作品不見了,一種沉默的帶有傷感的,同時也是寧靜的情緒出現在他的作品中,觀眾久久不語:這畫展讓人說不出話來。全部作品是灰色調,靜謐的草原和人物的抒情性使人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草原,看到了草原人民的另一種精神狀態。由此確立了他在中國畫壇的地位,近百幅的作品僅在半年時間中完成,足以說明其生活根底的深厚和藝術創作的勤奮。艾中信先生看完展覽後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我們感到內蒙古的草原畫派已經形成!」,從此在中國美術界誕生了「油畫草原畫派」。
這是內蒙古美術進入了新時期的第一個標誌。從此在妥木斯的影響和培養下,崛起的新一代(多為他的學生輩)畫家燕傑、葉立夫、馬蓮、王延青、吉爾格楞、沙金、周宇、敖恩、李化軍、張立平、趙久傑等,都成為這個時期「油畫草原畫派」中的中堅力量。作為領軍人物,妥木斯本人由於其個展的成功舉辦,不僅在本區和全國產生廣泛影晌,同時還鼓舞了內蒙古油畫的持續發展,在歷次全國性大展中,內蒙古油畫家作為群體都有出色的表現。
20世紀80年代開始他吸收水墨寫意畫的墨色趣味,作畫不起稿,用大筆飽蘸調好的顏色,「潑出」一個個生動的形象,做到了落筆傳神的效果。在色彩上,他還借鑒民間剪紙和玩具,使造型、色彩趨於拙樸,別有一番情趣。他的用色講究整體性,往往在各種灰色調中,出現一點鮮艷的色彩,起到調整節奏的作用,如《垛草的婦女》中明顯地看出一些不同於過去的新面貌。作品雖然依舊以「決定色彩命運」的大色塊左右畫面,依然保持在寫意中「見筆」,但畫家為著尋求畫面的含蓄、沉穩和渾厚之感,不再是單純地「寫」,而是更注重了「製作」——運用一些獨特的技法處理(如剮、加、罩、擦等作法)以使畫面達到預期效果。這些特殊技法的使用,大大改變了原來隨著「寫意」技法的運用所產生的輕、浮、露等缺點,不僅使畫面厚重了,而且增加了一種古樸之感。可貴的是,這種古樸、渾厚的效果不是通過簡單借用西洋技法達到的,而是在油畫中將一些傳統技法拿來做了發揮,例如分別運用黑、白兩種顏色罩、擦,使畫面增加了一種「墨氣」,或更為含蓄與朦朧,從而使作品的中國特點更強了。
到90年代以後的作品中藝術語言有了新的變化,色彩的表現力更加強烈了,造型略有誇張,利用底子所造成的機理效果,增加了作品的平面構成效果,富有想像的空間,突出了對象形象的真實性和情感的真實性。但是整個畫面的形象還是第一,處理手法是第二。這時的代表作有《兩匹白馬》,畫面描述一個蒙古族美麗的傳說,表現神馬,象徵現在蒙古民族的心態,以馬來傳達一種民族精神。對蒙古民族有深刻了解的人才能真正理解作品的內在含義。「民族特色」在這裡絕不是一句空話,那些習以為常的馬被賦予了某種象徵,粗壯的婦女們不只代表她們自己,看似獃滯的形態中實際上有著驚人的力量在涌動。
走向新世紀,妥木斯在他的藝術道路上步伐更加穩健而有力。這一階段的作品,畫家在形式語言方面作了更多推敲,特別是一些人像作品:《矚》、《婦女頭像》、《瞑色》、《老人》等適度的誇張和簡約,加強了人物的造型感,具有一種雕塑般的厚重和整體性。這些作品如陳年老酒,越品越有味,更接近造型藝術的本質特徵。
進入二十一世紀的妥木斯從藝術語言上進入了精神繪畫的境界,就像一個太極拳高手越到老年越有功夫一樣,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畫面在更快速和更深厚的行進著。他一生的人格經驗已經刻入了畫面,不事張揚與不善交際的個性使他成為偉大的都市隱居者,而這種隱居造就了他在藝術上攀爬最高峰的可能性。最新的幾幅油畫上面,我們可以看到藝術和精神更深遠的妥木斯——那老嫗的臉是人類的終極面孔,滄桑而無言;形象和歲月成為無聲的絕妙詠嘆,面孔具備超越普通審美的生命感!這個時期的油畫,他通過人的肖像,描述著人類的總肖像!畫面的震撼力是一層又一層緩緩的浸潤到觀者的心靈深處。那畫面如同他的人一樣指向遠方。
作為蒙古族畫家,他對蒙古民族人民的悲歡歷程有深切的感受。其作品一再描繪牧區生活帶給他的特殊的美感,情感上他對祖先傳來的生活從心底里喜歡,如聞到燒牛糞味馬上就能回憶起童年的記憶,引起好多詩意的思維,再加上生活本身的慢節奏以及遠處的一條線和幾個點組成的富有音樂韻律感的畫面等草原生活本身就有的那個美,使他興奮不已,這完全出自於他內心的感受。他用自己的話表明了對生活的態度:「第一,我不粉飾生活,不說假話,不作假人;第二,我也不醜化生活,我選擇有藝術美感的東西。」
妥木斯是當今油畫界里為數不多的幾位大師之一,他的成功與他歷來堅持「油畫民族化」是分不開的。妥先生認為:「我一直認為在藝術創作領域,踏踏實實的實踐比無休止的爭論要有意義得多。藝術上的是非如何能辨得清?藝術上的高下不該是靠說產生的,尤其在中國目前,不管中國畫界、油畫界、雕塑界、版畫界都有各自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油畫而言,自進口以來,生存和發展一直是在不斷試驗中進行的,各種主張都各道自己之長,各言別家之短,有人以為一爭就可以明,我看越爭越一鍋漿糊。在洋畫那裡找『自留地』已經太困難了。中國的封閉給油畫發展提供了許多『未開墾的處女地』。這樣就把個人風格的形成和中國油畫的發展緊緊掛在一起了,我的努力正是這樣的。他的創作影響著內蒙古的油畫隊伍,也使他們形成傾向大致上一致的現象,被美術界稱為「內蒙古草原畫派」,而且認為妥木斯先生是「……以他獨有的畫風、開創了內蒙古畫派的先范,飲譽國內外。」
妥木斯1989年評為「內蒙古自治區優秀教師」,1990年獲「吳作人國際美術基金會」的美術教育獎,並於1990年起享受政府特殊津貼。2010年獲得內蒙古自治區文學藝術創作傑出榮譽獎。2016年榮獲內蒙古師範大學科學技術特別貢獻獎。他還曾任國家教委藝術教育委員會委員、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美協油畫藝術委員會副主任、中國油畫學會常務理事、內蒙古文聯副主席、內蒙古油畫藝術委員會主任、內蒙古美術家協會主席、並在歷次全國大展中擔任評委。現任內蒙古師範大學美術學院教授、民族藝術學院名譽院長。他先後兩次赴歐洲訪問,作品在法國、蘇聯、日本、美國及香港參加過展出。出版有《妥木斯油畫技法》、《妥木斯畫集》、《妥木斯油畫作品選》、《妥木斯油畫選》、《妥木斯談藝摘錄》等。
為了更好地整理研究妥木斯藝術成就內蒙古師範大學2010年10月成立了妥木斯美術研究所,該研究所主要研究妥木斯藝術創作相關問題,目前已經舉辦過「妥木斯與內蒙古美術」等國內學術會議,並整理出版《妥木斯談藝摘錄》等專著。而內蒙古師範大學妥木斯油畫工作室成立於2012年8月。該工作室成立四年來,85歲高領的妥木斯先生在內蒙古自治區招生選拔11名油畫名家成為工作室學員並親自教學指導,今年5月在內蒙古美術館成功舉辦了「內蒙古師範大學妥木斯油畫工作室作品展」,受到了社會和業內人士的一致好評,近期準備出版《妥木斯油畫工作室作品集》。妥木斯教師為提升內蒙古自治區美術創作水平和我校美術專業學科建設做出了巨大貢獻。
值得一提的是妥木斯也是一代太極拳名家。他師從陳氏太極拳傳人陳照奎,習武幾十年。其太極拳造詣,因為文化上的深厚修養,加上他數十年風雨無阻的修鍊,對太極拳的文化理解已經登峰造極。他數十年無償的授徒,徒子徒孫數千人,他的徒弟中有七段數人,六段五段數十人,而他在任何場合對他武學的修為都閉口不提,並且不許他的徒弟們去宣揚他的武術造詣。可能只有如此境界的人他的人生才能夠到達自我實現的頂峰。
正是由於妥木斯先生的卓越成就和努力開拓,在中國美術史上增添了「草原畫派」的一頁。尋其根源,正如妥木斯所說:指導我對藝術作品的構思與製作的是中國哲學的「無過與不及」,是「中庸之道」的思維。把「中庸之道」理解或說成中間狀態,中間路線或無創造精神、保守等觀念是錯誤的。把做事掌握到最佳狀態的追求才是其真實含義。
(本文作者烏力吉系內蒙古師範大學美術學院院長、教授、碩士生導師、美術理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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