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寅初史評：「我首先是馬寅初的馬」-傲骨篇8

摘要：「我首先是馬寅初的馬，也是馬克思的馬！」

（1959年12月25日，北大校刊報道批判馬寅初。來源：杭州·「馬寅初舊居」照片，作者不詳。）

蔡元培的「兼容並包、思想自由」治校方針，開創新北大的新紀元，奠定渾厚的文化底蘊，歷經百年，雖衰而不朽。1940年3月，蔡元培逝世。馬寅初在悼文中說：「孑民先生道德文章，萬流宗仰，而吾所最欽企者，為先生主持北大時對於思想言論力主自由。」

馬寅初知行合一。20世紀20年代，他不同意北洋政府的財政整頓方案，所陳意見未被採納，果斷退出財政整理委員會，將自己的意見公諸於世，讓公眾自辨是非。他擔當立法院委員時，在禁煙是否歸國民政府財政部管轄的問題上，與財政部長宋子文多次發生分歧，當面爭執。馬寅初為此多次退場、請辭，被立法院長孫科挽留。馬寅初公開聲明：立法委員或可以不做，大學教授還是要當，言論自由不可以放棄。（徐斌《重讀馬寅初的五個視角》）

1957年4月27日，他在北大的大飯廳就人口問題發表演講。學生寫了條子，傳到主席台提問：「馬老您是哪個馬？是馬克思的馬，還是馬爾薩斯的馬？」76歲的馬寅初當場念出問題，稍稍停頓，「我現在就回答：我首先是馬寅初的馬，也是……」。個性十足的回答還沒說完，就被台下暴風雨般的掌聲打斷。等掌聲平息之後，他接著說：「也是馬克思的馬！」語言果斷，聲調鏗鏘。台下又是一陣陣雷鳴般的掌聲。（宋運郊《回憶我們的老校長──馬寅初先生》）

1957年的夏天悶熱，政治空氣更是壓抑。有位巴西學者來北大演講，認為氣候和食物結構影響人類生育率，隨後說新人口論是新馬爾薩斯主義。坐在主席台上的馬寅初突然站起來，拿著話筒用英語批駁：「我的新人口論是從中國實際出發，是為社會主義服務，與馬爾薩斯人口論性質根本不同」。

在黑白顛倒、萬馬齊喑的「文革」中，人性之惡果、毒花觸目驚心。大批學者或者迎合緊跟，或者唾面自乾，或者檢舉揭發，以保自己過關。馬寅初曾對《文匯報》駐京記者說，「最招人生氣的是那麼一種人，他們看風使舵，看著共產黨員反對的多，他也就反對，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種人在哪一行里都有，共產黨要聽他們這些人的話，早晚要上當！」（徐梅、易潔《馬寅初：寧鳴而死，不默而生──一個知識分子的心靈史》）

馬寅初之所以受到普遍的敬重和懷念，不僅僅因為他是卓越的經濟學家，也不是擔任北大校長，而是他身上揮灑自如的浩然正氣、人格魅力，堅持獨立思考、獨立判斷、獨立選擇，從而為北大人、中國人提供永恆的正能量。人品尤其晚年氣節備受詬病的郭沫若，曾稱讚馬寅初是「蒸不爛、煮不熟、捶不爆的響噹噹的一枚『銅豌豆"」。1946年，上海18個經濟學術團體為馬寅初64歲壽辰慶生，打出一面「馬首是瞻」的錦旗。

在天津大學北洋廣場上，有一尊馬寅初半身銅像。銅像後面的碑文，系時任全國政協主席李瑞環1995年所寫。「在舊中國，馬寅初先生不畏強暴，口誅筆伐，痛斥官僚資本，……雖身陷囹圄，而不改其志、其言、其行，令反動派切齒」；「在新中國，……以主人翁的態度參政議政，進言獻策，坦率陳詞，氣節忠貞，德高望重。」

2012年5月22日下午，浙江大學隆重集會，紀念新中國浙大首任校長馬寅初誕辰130周年。浙大經濟學院教授史晉川說，「馬寅初是一位偉大的學者。在做人方面，馬先生十分有骨氣；而在做學問上，他也很接地氣。」北大人口研究所教授穆光宗說，「55年前，馬老主張通過宣傳、避孕和利導來實現計劃生育，他是人文計生、福利計生、民主計生的偉大先驅。」浙江工商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徐斌通過五個視角認識和理解馬寅初的生平、貢獻，其中兩個視角分別是：「一道終生守望獨立思考、言論、思想自由價值而屢經磨難的人生軌跡」、「一顆樂觀、大度，雖九死而不悔，永遠清澈、透亮的赤子之心」。

1960年1月，馬寅初被迫辭去北大校長職務。北大學子為此痛心疾首，所幸「馬校長的不唯上、不唯書、堅持真理的精神薪火相傳，永放光芒」。（邵秦《記憶與懷念——馬寅初精神指引我們勇往直前》）文革結束後，邵秦毅然於1979年和1980年在報紙雜誌發表為馬寅初新人口論平反的文章，「可謂是重評新人口論的第一個女鼓手」，如今她是北大人口研究所教授。

（2016年11月14日，【山水微言·120】。本文為《馬寅初：「明知寡不敵眾，自當單身匹馬，直至戰死為止」──「師表校魂」大學校長系列之五·馬寅初史評·傲骨篇》連載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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