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恆鑣：文明源自親近生命

只有在洪水的激流中抱著一塊木板漂流過的人才會感受到一個晴天的可貴，只有在灰霾肆虐的城市中喘息的人才會盼望一片蔚藍的天空。

今天，處在灰霾中的我們，是否應該反思我們對待自然和對生命的態度？

下面，分享一篇記者同森林學家、作家、翻譯家，曾任台灣省林業試驗所所長、國際長期生態學研究網主席、亞熱帶生態學學會理事長金恆鑣先生的對話，希望這篇短文能夠給大家以啟迪——

蓋婭學說促使人類反思

記者：蓋婭理論（蓋婭：希臘語中的大地女神）近些年很熱門，它把地球視為一個有機整體，甚至認為地球有自身生命力，這個理論從誕生之日就毀譽參半。你是《蓋婭：大地之母》的中文譯者，算是將詹姆斯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的觀點引入中文世界的引介者之一。能談談嗎？

金恆鑣：第一我們要反思，為什麼他能思考這樣的觀點而其他人不能呢？為什麼要批判呢？這至少說明他的觀點有影響力，第二，蓋婭理論不是純科學。第三，這個理論不能證明，他說地球在變壞，只能和過去比較，而沒有第二個地球作為參照系，缺乏在科學上通常我們需要的辯證法，所以很多人反對。

我認為蓋婭學說要變成能夠驗證的科學確實有點距離，但是能夠重新引發思考的作用是非常正面的。他認為地球是一個活的生物體，所有的生命呼吸，所有生命的系統要輔助合作，同時生物存在需要某些條件，現在地球活不下去，那麼最後連人類也活不下去。

蓋婭理論是很複雜。不過，不管你討厭它還是喜歡它，既然所有的生態學都提到這個學說，這說明有一群人確實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麼洛夫洛克在思考這個問題，而我們自己不思考呢？我想這就是我們教育的最大問題在於不能讓人思考，即使思考也是偏見式的思考，所以即使出國留學也只能學到知識，而學不到國外的思考方式。

所有國家的生命都從七十歲開始

記者：你談到制度，現在內地生態問題海外也關注很多，一些涉及生態的重大環境工程的負面作用也引發不少討論。發展增長與環境生態之間的緊張關係如何平衡？

金恆鑣：很多時候，大部分人以為自己的出發點是好的，這成為最大的問題。事實上，往往只有權力大的人才會實現自己的目標，這個權力是政治權力、經濟權力，而不是知識的權力。往往我們對知識太貧乏，才只看到現象，對結果缺乏透徹了解。科學，要注重和量的關係。

權力者並不是不愛生命，並不是不愛人，也許他覺得沒有這個工程，太多人會生活不好。但是為什麼會有太多人？民國初年中國只有3.9億人，現在13億人，這是怎麼回事？

生態的嚴重性也許不會在我們這一代看到，可能要延續到下一代。在台灣已經沒有水庫可以給我們建了，水庫也有生命的，也會瘀積。如果等下一代再建水庫之時，發現資源已經被上一代人用光了，到時怎麼辦？

人類的歷史裡，往往考慮自己第一，考慮這一代是為了考慮自己，考慮下一代沒有人會感激你，因為那一代還沒有出來，更沒有選票。這個問題沒有解答，我們只能等著瞧。一個有遠見的政治家，愛的是子孫，不是愛這一代。

記者：現在生態已經成為很時髦的口號，從城市規划到商業政治，生態的定義也在不斷被置換更新。你一直強調讓自然來照顧我們，那麼你怎麼來理解生態呢？

金恆鑣：說起生態，也許是中國人特別喜歡用口號，好像口號喊久了，就可以明白口號後面的意思，但最後往往變成了口頭禪。從我來說，我也無法對生態下確切定義，因為有太多干擾，但是生態意義已經超出生態學範圍了。

都市是一種文明，都市沒有綠色的生命會死亡，人類更是如此。人類有幾十萬年曆史，但很多文化不過追溯到一萬年，因為那時農業產生了，發生了巨大變化。隨後，也發生很多次變革，每一次改變時間都縮得很短。但是，隨著人類一代代過去了，也產生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就是逐漸離開了生命。有的哲學家，同時也是生物學家，就認為一旦人類和生命基礎的因素被切斷，我們就再也走不下去了，將來要演化下去就沒有路了，因為你沒有受到生命給你的影響。有個叫威爾森的人就說我們生命當中有一個基因叫親生命，但這個因子在一代代的選擇後可能會慢慢的淡化。

所以，親近生命非常重要，那麼生態最簡單的解釋就是生和死，生態就是一個生命體，包涵所有生命的現象以及和生命現象之間的關係。只有生物各取所需、各有位置，都市生態才會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