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個能猜到你說出的下一句話的人是種怎樣的體驗
序
607監獄附屬醫院是我取材過最壓抑的地方,它超過之前我所知的任何一座監獄或任何一座精神病院,理由也非常簡單: 監獄裡關著的傢伙一般反社會,精神病院里那些一般反人類——而這鬼地方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瘋子,都他媽既反人類又反社會。
所以我不得不在整理他們的口述時儘可能用一些藝術化的筆觸,我非這樣做不可。
畢竟我得說服自己:我只是個閑得無聊的自由撰稿人,純粹出於興趣才來收集這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的經歷然後博君一笑。它們只是我自編自導的故事,僅此而已。它們都不是真的。 ——真的。
我在把玩一張小紙條,桌子對面,黃先生正一臉興奮的盯著我。「雖然很簡單,不過是很神奇的東西吧?」他興奮的說,臉上痙攣似的表情顯得更加瘋狂了。「這才是我們世界的本質啊!簡單卻自洽的模型,多麼美!」
盯著原本平平無奇的紙帶,這一點我倒是不得不承認。「簡單而自洽……嗎。」黃先生是一位建築設計師,蜚聲海內全球知名,在這個業界內是極為受人敬仰的。
啊,我的意思是,在鋃鐺入獄前,他「曾經」是。這也是我在607監獄附屬醫院內第一個挑中他作為取材對象的原因,社會影響力最大,新聞效果肯定最好。
但當我真的見到他真人,卻不禁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在所有被收治的患者中,我沒想到他會是最像瘋子的一個。這和我原本的判斷恰恰相反。我才坐定,他就急切的抬起眼盯著我,強迫症似的嚇人。
「哈哈哈!你果然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看他大笑的模樣,我情不自禁的往椅子靠背縮了縮,額頭上有點兒出汗。「這個……何以見得?」然後他就把那張不知在手裡折騰過多久的破紙條,從桌上扔給了我。
「因為我早就見過你啊——在背面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總會來到正面的,就好像一筆畫。如此簡單的事,為什麼不可以『見得』?」雖然我知道和瘋子打交道會很困難,但真的沒想到,第一個就如此困難,幾乎要讓我對以後的計劃打起退堂鼓。
「請……具體的說一下?」無論如何我還是攤開了筆記本,總之先記下再說吧。「有什麼好記的?只要仔細看我給你的東西,這種簡單的事情,任何人——甚至包括你,都可以做到啊!」
黃先生笑的更大聲了,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視下,我不得不放下筆,專心觀察起了這張看似平平無奇的小紙條。真的是很平平無奇啊,不過是一張普通的紙條,首尾粘接在一起罷了,小孩子的手工都不止做得這麼簡單。
只不過是在粘接的時候,調換了其中一個方向的正反而已。所以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莫比烏斯環」.
公元1858年,德國數學家莫比烏斯和約翰?李斯丁發現,把一根紙條扭轉180°後,兩頭再粘接起來做成的紙帶圈,具有魔術般的性質。普通紙帶具有兩個面,即雙側曲面,一個正面,一個反面,兩個面可以塗成不同的顏色;而這樣的紙帶只有一個單側曲面,一隻小蟲可以爬遍整個曲面而不必跨過它的『邊緣』,這就是 「莫比烏斯環」。
「很有趣,所以?」我知道它是什麼,但無法理解黃先生之前的瘋言瘋語。我非常確信,自己和他是第一次見面,他不可能見過我——就算我的記憶會出錯,我的筆記本和記錄一切的職業習慣也不可能騙我。
但黃先生卻如此篤定的嘲笑道:「是嗎?你真的相信,自己不會被眼前所見的表象所騙嗎?」他輕咳了一聲,開始說話了。「在背面的時候,你也這麼自信。」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有些厭倦這些不知所謂的啞謎了,果然跟瘋子打交道叫人不開心。「千與千尋……還有她的神隱。」又搞什麼,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電影?「是部好片子,我看過。So?」我的耐心在一點一滴流逝,黃先生自在的伸了個懶腰。
「千尋穿過一座普通的隧道來到了新世界,但那座隧道是現代的人工造物,它本身並非『邊緣』,然而從結果上說,她卻來到了另一個背面——如同前述的一隻螞蟻。」
「你不會想用虛構的動畫電影來支撐自己的觀點吧?」我說,「這可實在太沒說服力。」「電影是藝術,建築也是藝術。身為建築師的我,本身也是藝術家。用這種方式,不過是讓你更容易理解罷了——至少,你知道了名為『神隱』的傳說。」
神隱。通常形容孩童神秘的消失蹤跡,莫名其妙的音訊全無。但那不過是生產力不發達的舊時代託詞罷了,失蹤通常意味著意外和死亡,僅此而已。
「大部分時候,你說的沒錯。」黃先生點頭,「但哪怕在如今這個科學昌明的時代,它也終究未能全然絕跡。當遠行的人們消失在目送的視線中,誰也無從猜測他們下一刻會前往何方。」說到這裡,黃先生顯出一絲意興蕭索。
「三年多以前,我曾目送即將畢業的幾個學生前往拉薩旅行,但他們一去不返。行李、衣物和其他雜碎被發現遺棄在戈壁灘的營地上,連接著蓄電池的電腦甚至還未曾關機,屏幕上是寫了一半的遊記文檔。如果他們真的死了,那我至少可以安心悲慟,但截至今天為止,他們仍然只是失蹤——沒有任何徵兆的離奇消失了,沒人再知道他們去往了哪裡。
他們是我最青睞的人,自那以後,我無時無刻不再想念他們,不再思索他們的失蹤。這令我陷入無比的苦悶,但忽然有一天,我想我找到了答案。不,不止是答案而已……我發現了世界的真理竟然如此簡單!」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桌上靜靜放著的小紙條。沒來有的,想起了前些年的一樁飛機失事,我的心情不由變了複雜了起來。 ——我該以這種純主觀的倖存企盼而對黃先生的歪理邪說妥協嗎?
該幻想那些在我們的世界消失蹤跡的人們,其實在我們所不知道的地方活下去了嗎?就像那隻蒙頭蒙腦,在莫比烏斯環上悄然跨過無形邊緣,在正面與背面之間輕鬆爬行的小蟲?
我感到自己的頭腦開始混亂,而黃先生,正微笑著看我。「給你表演個小魔術吧。」黃先生看著我的臉,不知為何我覺得她的笑容讓我毛骨悚然。
「繼續之前的話題,我再說一次——『是嗎?你真的相信,自己不會被眼前所見的表象所騙嗎?』」可夠了啊,把我當傻瓜么你這瘋子!尋開心就到此為止了啊!正要開口,黃先生卻已經搶在我前面。
「『我當然不會被騙,因為我會記下一切經歷作為日後提煉素材的資源。』」「『等等,你怎麼知道我會這樣說?』」 「『可別告訴我,你又每句話都聽過了?!』」 ——這三句話都是黃先生說的,可明明每一句都在我腦海中正要出口!
第一句被他說出時,我尚且冷靜,正想說第二句。第二句被他搶先說出時,我也可理解,畢竟合情合理。等到第三句,我終於無法再安慰自己。——語境上合理就算了,總不至於連想法都一個字不差吧?
但還沒完,遠遠……沒完。之後,黃先生還在笑著。一邊笑,一邊說話。第四句。第五句。第六句。之後的話在我耳中已經儘是一片模糊的迴音,聽不清了——畢竟,此刻我的臉已經煞白,更糟糕的是,因為他的話和我腦中的想法混淆了起來,我甚至開始發現自己不太能分辨客觀現實和主觀想法。
朦朧中我依稀記得自己從座椅上滑落下去,身後的大門轟然洞開,醫生們衝進來扶起我,三步兩步便將我拽了出去,而房間里,黃先生的大笑卻越來越刺耳。
我醒來了。大汗淋漓,額頭髮冷。「你沒事吧?」聯繫我採訪這裡的醫生朋友坐在床邊,擔心的說:「我開始覺得自己答應你的請求幫你協調這件事是個錯誤了。」
「不,不……沒有這樣的事。」我搖頭,「只是連我自己也沒想到,你平時打交道的這些傢伙會如此有趣罷了。」 「希望你不要逞強。」 臨去之前,朋友告誡我。
暗暗伸手攥緊褲兜里那已經被我的汗水浸濕的紙帶,我搖了搖頭,示意朋友放心。「我沒事……我是說,我沒瘋。」 回去之後的幾天里,除了思索這條小紙帶的秘密,我更調查了大量關於黃先生的資料。
作為一位前著名建築設計師,他的公開資料還是非常容易查找的。從業十數年來,雖然他的地位和聲譽穩步提高,不過真正一鳴驚人引起藝術界的注意,是從三年前的一件作品開始。
那是一座從美學意義上和實踐意義上都非常奇妙的大廈,充斥著循環往複不知所謂的曲面變換,雖然我不太懂這個,但連外行人都能看出「不明覺厲」,能以此出名看來也是意料中事。
自此以後,他便一發不可收拾,講這種混沌扭曲的風格發揚光大,卓然而成大家。至此為止,我都還在讀一份成功人士的簡歷——和精神病患者之間毫無交集。
而足堪諷刺的是,他的隕落,也同樣來自他最成功的那第一座建築。在這座建築中發生了離奇的失蹤案,一而再,再而三。
這些毫無頭緒的案件攪的警方焦頭爛額,失蹤的人從國籍到性別乃至社會關係間近乎毫無交集,事情查來查去,除了唯一的共同點——最後一次有人見過他們都是在這座大廈內,再沒有其他破案方向。
當然,黃先生只是個設計師,原本就算他設計的樓宇內發生了案件,跟他也並沒有任何關係——就好像殺人案也不會追究菜刀製造者的責任。
但問題在於,警方的傳訊中,他的表現不尋常。「那麼,究竟有多不尋常?」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在醫院裡和我的醫生朋友喝咖啡——網路並非萬能,很多事還是要親身採訪當事人才行,尤其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內幕消息。
「本來嘛他只要提供一些建築設計圖啊、空間劃分啊之類的基礎信息就行,誰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醫生朋友聳聳肩,似乎也百思不得其解。「可你猜他老人家說啥?」 「說啥?」我被他吊起了胃口。
「嘿,他說,他知道那些人在哪兒,不但見過他們每一個,還是他親手把那些人送到了現在待著的地方。你看,這不是明明沒關係的事兒偏要往自己身上攬嗎?他既然硬是如此堅持,警方也實在沒辦法,只好以嫌疑的罪名逮捕他了。但是畢竟是瘋話,也沒多仔細審問,直接就送到了我們這兒——誰知道還能不能治好,照我看他那樣兒,懸。」
頓了頓,朋友苦著臉笑道。「——甭管怎麼提問,丫除了擺弄那破紙條,硬是啥有用的也不告訴你。」「嘖……」我還有點兒不死心,「有用的不告訴,那沒用的呢?」
「沒用的?那可就多了,所以最後把他送我們這兒來了唄。」朋友的咖啡喝完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臨走之前,他這麼告訴我。
「那老瘋子,說那些傢伙去了『背面』。」 「……背面?」 我輕撫著口袋中的紙條,若有所思。
再次見到黃先生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天,不出意料的,他還是沉迷自己可笑的剪紙遊戲。但我卻有些笑不出來了。「黃先生。」向他打招呼的時候,我決定單刀直入,不多費時間了,「我們現在,是在正面還是背面?」
驀地,老人猛地抬起頭來盯著我,癲狂的神態一掃而光,目中精芒爆射!我被他看得害怕,卻沒想到他看著看著,忽然又笑起來。「嘿……終於碰見了,聰明人嗎。」如此呢喃著,他舒緩著身體,慢慢靠在了椅背上:「那麼,我或許也沒更多必要……待在這裡了。」說著他就想走,但最終還是被我叫住。
「請等等……哪怕一點也好,更多告訴我一點!」「真正的聰明人應該自己去思考領悟,你離答案已經很近了啊。」他笑著,「等你明白過來,我和我的學生們……不,應該說我們大家,許許多多你知曉或不曾知曉的人們,都會在『背面』等著你。」
黃先生不再理會我,徑直打開通向病房的門,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中。我怔怔追上幾步,病房中只有個陌生的醫生靠在牆邊,抬頭瞟了我一眼。
「黃先生……他?」我感到有些不對.「不是在屋裡和你說話……不,『取材』嗎?」醫生說。這時,我終於意識到了。黃先生他不但消失在了我的視野里,也同時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 ——再也沒有人看到過他。 ——彷彿蒸發於空氣似的,又好像從一開始就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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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腦洞給跪了,這樣的事情,一般人都不會猜到吧
※天!不說真相你能猜到她是同一個人嗎
※一個簡單虐腹和子彈肌的好動作,你猜到是那個了嗎?
※你能猜到這裡有幾個人隱身了嗎?
※這個過人動作對手只能猜到一半!
※這幾個星座不是最神秘的但是心思是最難猜到的,快記下來哦
※這些讓人猜到開頭猜不到結果全程起雞皮疙瘩的片子你看過幾部?
※這位老人到底在吃什麼,你能猜到?
※男星小時候照片,看到這些照片,你能猜到他們是誰么?
※搞笑段子:誰能猜到,這貨只是來蹭網的!
※這樣下去還怎麼能有女朋友,我居然沒有猜到結局,居然是這樣的
※七夕,我猜到你們會這樣過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