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記憶

文：張林

生活中有數不清的細節，那種淡淡的感覺常常會悄悄的湧上心頭，有如清風拂面，雖不張揚，不熱烈，但卻真實。我的腦海里就常常出現兒時那長長的胡同，胡同里的大哥、大姐和老人們。那如潮的思念，時時滋潤著我的心靈。

一

兒時的我是在特殊的家庭里成長的。由於父母的特性，使得我的童年和別的孩子的生活環境不一樣。每天母親領我來家，在長長的胡同里，我的腳步會很慢，因為胡同里有大哥、大姐，還有和我同齡的孩子在玩，有跳皮筋的,有踢口袋的,還有下五道的......很熱鬧。

可我的父母不讓我和他們一起玩，父母會把我領回家把門關上，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翻了小畫本。我真羨慕鄰居的那些孩子啊......

其實,兒時的我是個極其聽話很乖的孩子。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喜歡我。

每次我和媽媽一起回來，走到胡同口，都會有鄰居的大哥、大姐過來搶著抱我，一直把我送到我家門前，我也會緊緊地樓著他（她）們的脖子，趴在他（她）們的肩上，享受那種溫暖，心裡是多麼不願回家啊！哪怕是在一起玩十分鐘也好啊！有時他們也會和我媽說讓我在外玩一會兒的，媽媽有時很不情願的，讓我幾分鐘內就回來。有時也會很生硬地說不行......那時的我，只要讓我在外玩，我會讓著所有的孩子（不論大小），我會給她們扯皮筋，揀口袋......所以誰都願意和我玩......

二

最讓我忘不了的一件事，那是在我11歲那年暑假的一天。我寫完作業，看到鄰居的孩子都在外玩踢口袋，我就出去了。

比我大幾歲的雲姐姐見我出來很高興說：「品，來咱們踢口袋。」我說：「我沒有啊！」姐姐說：「你家有布嗎？」我說：「有啊！」她說：「你找六快二寸見方的布，我給你縫。」

我當時都快樂壞了，趕緊回家打開柜子見裡面有一塊花布，也不管是幹什麼用的，拿起剪刀就剪了六快出來。

雲姐姐很快就縫好了，還給裝上了黃豆，我接過口袋心裡充滿了感激，這是我兒時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口袋。

我愛不釋手，一直拿在手裡.....晚上，媽媽回來一眼就看出來口袋的花布了，問我哪來的？我說雲姐給我縫的，布是柜子里的。當時媽媽一個箭步衝到屋裡打開櫃把花布抖開，傻眼了，一米的花布不同位置上有六個洞。

媽媽的臉色鐵青，像要吃掉我一樣看著我......我擔心的事發生了，媽媽像抓小雞一樣，我從院子里拎到屋裡，並把門關上，拿起笤帚頭，不分頭腚地打開了......我疼得大哭。每打一下，我的胳膊、身上都是一條條血淋子。

我的哭嚎，並沒有阻止媽媽的粗暴，相反打得越烈，最後我終於不哭了，因為我已經沒力氣哭了。

我的哭聲招來了鄰居，在鄰居的譴責聲中，媽媽住手了，可我已是遍體淋傷了......這就是我的天真給我帶來的後果，當時我怎麼就沒找舊布角呢？好好的花布，讓我剪了六個洞。現在想想，真挺氣人的。那時布是要票的，很金貴的。

三

看我傷成那樣，媽媽也許是後悔了吧。在我上學的頭幾天，媽媽求一位熟人幫我買了一條白地帶粉藍黃碎花的連衣公主裙。我遍體鱗傷，可換來一條全學校都沒有人穿的漂亮裙子，我當時也就不那麼怪媽媽了。

70年代，我家還算富裕。父母都有工作，就我和哥哥兩個孩子。媽媽是個愛乾淨愛美的人，整天把我和哥哥打扮的很整潔。這條裙子還引來一個讓我難忘的小故事呢。

養傷了半個月後，我上學了，一進校門所有的女生（不分年級），把我像公主一樣圍在中間，誇我的裙子好看，我異常高興一時把媽媽的頓毒打忘得一乾二淨......

放學時，我高興的拿起書包要走，老師指著我說：「你留一下。」我當時就傻了，我沒怎麼啊，幹嗎留我啊！等同學走完，老師走過來說：「你回家問問你媽，裙子在哪買的？」

老師說完這句話，我的心才落了地。媽呀，嚇死我了。那時要是讓老師留就是壞孩子。同學們都以為我做錯事了呢。現在想起來真可笑。

四

這件事一直到現在，還時常在我的夢裡出現，可是出現的鏡頭不再是那條漂亮的裙子，而是我媽媽毒打的場面......

我經常會在夢中大哭，老公會把我叫醒，然後說：「你媽又打你了？」兒時的經歷，給我帶來抹不去的記憶。

頭幾年，我在街上還遇到了小時候給我縫口袋的姐姐了，還說起這件事。姐姐說當時她真後悔給我縫了那個口袋，說我媽把我打成那樣都是她的錯......

我充滿感情地說，其實當時也只有雲姐最懂我的心，我還真想那個口袋呢！

特別說明：這是一位朋友的辛酸往事。我只是一個記錄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