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塊金子,卻讓破碎涅槃重生,原來殘缺也會如此美麗
金繕
面對心愛之物,
總有猝不及防的意外發生。
比如:
喜歡了十多年的紫砂壺,
戴了大半輩子的玉手鐲,
然而,一失足成千古恨。
這時,你一定會痛心疾首,
但他看到了會說:
「我改變不了它的形狀,
但是根據殘缺,
我會將它修復到極致。」
他叫鄧彬,
是一位能讓殘破的器物涅槃重生的藝人,
也是中國金繕的拓荒人。
他痴迷於中國古老技藝,
又積極探索創新方式,
最終將殘缺變成唯美。
這個古老
技藝叫做金繕,
而他就是國內金繕修復第一人。
先說說金繕,
從字面上理解就是以金修繕,
是用天然的大漆黏合瓷器的碎片或補充缺口,
再將漆的表面敷以金粉或者貼上金箔。
器物的傷口上像是融了些許的金子,
有缺陷的部分被突出,但並不突兀,
甚至比原物更具有藝術感。
金繕起源於中國的髹(xiu)飾工藝,
後來傳至日本,
被用在陶瓷修復上得以發揚光大,
而今,這項技藝在中國卻已銷聲匿跡。
這門手藝就是基於對殘缺的崇拜,
用金,最貴重之物修補殘缺,
意在用一種近乎完美的手段來面對不完美,
從而勾勒出殘缺美的動人之景。
想做金繕就一定要惜物。
而江南大學的鄧彬老師,
正是賦予器物金色幸福線的惜物之人。
以版畫為專業的鄧彬,
起初只把金繕當做一個愛好,
然而,也因為這個愛好,
他克服了很多困難,
用自己的風格化腐朽為神奇。
每當問起這門手藝的初衷,
鄧彬就說:「當時因為喜歡古代傢具,
所以經常上一個論壇,
看到有朋友貼出一個國外博物館的資料,
那是一個龍泉窯的花瓶,
但它實際上是用金繕修繕過的。
裂了好幾塊,所以它有金色的線,還有一些塊面。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個東西叫金繕。
後來知道它跟漆藝有關以後,
就特別想學這個工藝。」
於是,從2013年開始,
他便一發不可收拾,
通過多方面了解與自學,
更被其中賦予的美學、哲學所打動。
說起來,
鄧彬還是有底子的,
在做金繕之前,
他已經做了7年的古傢具修復,
但金繕工藝的要求之高,
還是讓他吃了不少苦。
因為在金繕修復中,
要調一種天然大漆,
這種漆極易引起皮膚過敏,
輕則紅腫癢,
重則有生命危險。
而鄧彬就對大漆過敏,
他的雙臂乃至渾身都紅腫脫皮,
直到現在還沒有痊癒。
但是,他從未中斷過,
始終認定 「這條路必定會蹚過去!」
於是,會蜇人的大漆,
在鄧彬手裡變得越來越聽話。
調完大漆,
就是拼接,
有破裂的地方只需黏合,
但是很多器物不止破裂,
這就非常考驗耐心和技術。
而那些有缺口的地方,
都必須用打磨後的木胎填補,
再用大漆使瓷木相合,
最後一遍遍精細打磨。
兩步之後,
就需要填補碎片之間的縫隙,
小縫,用糯米與生漆的調和膏填補,
大縫,則用木粉漆或漆線圖填補。
修補的線條一定要一氣呵成,
下手就要快、狠、准,
容不得半點猶豫躊躇,
這也是金繕最精髓的地方。
接下來就需要陰乾,
高溫或吹風反而乾的慢,
想要大漆乾燥,
濕氣越足,
幹得越快。
所以每到梅雨季節,
鄧彬的工作反而加快。
最後一步是貼金,
需用竹製的鑷子,
把金箔紙小心翼翼的貼上去,
還要平整美觀,
沒有瑕疵。
當然,這並不是最難的,
最難的是把握貼的時機,
要在大漆將干未乾時進行,
如果時機不好,
金不是被吃掉,
就是附不上去。
為了掌握這個時機,
鄧彬在陰乾時,
就得日夜查看,
一遍遍重複試驗,
精確記錄下每一個結果,
才能得出最合適的時間。
就是這樣,
一次次的摸索,
一遍遍的改正,
鄧彬才有了這般手藝,
他也領悟到金繕的奧義,
慢,才能精!
世界上沒有兩片一樣的樹葉,
同樣也碰不到兩隻破損相似的器物,
每一次的修復,
得到的不同花紋,
就是金繕修復對他最大的吸引力。
如今,鄧彬所修復的金繕器物,
已大約有兩千六百多件。
他的作品也不再執著於金繕本身,
而是將自己所學全用於其中,
將破損器物越修越美。
鄧彬認為,
日本會在手藝的精緻上,
下極大的工夫;
而中國則是,
文化觀念很精緻,
做的時候就很鬆弛,
因此他想努力的修正這一點。
鄧彬的名聲隨之增大,
收到的委託也越加增多,
他修繕的工作已經排期到了兩個月後,
為此,他只能犧牲更多的休息時間。
他覺得自己像是開了一個器物醫院,
送來的「傷殘人員」,
都要盡最大可能將它們治癒。
甚至有一個開畫廊的廣東人,
就因為太喜歡鄧彬做的金繕,
特意買了一個薊州偏窯口的碗,
故意打碎了寄來修。
當然,鄧彬從不按器物本身的市值,
來決定是否接受金繕的請求,
在他看來每一個破碎,
都藏著一樁往事,
每一個老物件的背後,
都有一份深深的感情。
鄧彬也從不把自己當做手藝人,
不管是修復不值錢的舊傢具,
還是修復昂貴的瓷器,
他都當做是一種學習,
一種對於古物的探究。
正如他自己所說:
「比起修複本身更重要的是,
修復人心。
如果它對物主有情感上的意義,
價值就無法估量。"
古人云,格物致知,
就是通過與器物的交流,
打開對不完滿的認知。
而這就像生活,
月有陰晴圓缺,
人有悲歡離合,
此事古難全。
世事無常,
面對殘缺,
既是一門手藝,
也是一門哲學。
文: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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