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養母忽然對他說「給我拍張裸照吧

生活在河南的80後藝術家高山

穿著父親的西裝與母親跳舞

給64歲的母親拍裸照

母親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高山，出生後的第八天，被現在的母親抱養，他說「我的生命從第八天開始又是一個循環」。母親64歲那年，忽然對他說「給我拍張裸體吧」，這一拍近四年過去了。生活在河南安陽的高山，穿著父親的西裝與母親跳舞，與母親裸著上身緊密擁抱在一起，當然還有家裡的廚房、柜子、雜物都被他收入鏡頭中……這位1988年出生的攝影師憑藉這件作品《第八天》入圍2016新銳攝影獎。YT藝術雲圖面對面專訪高山，講述給母親拍攝私密照片背後的故事。

高山《第八天》

YT：你是在什麼情況下開始拍攝母親的？

高山：母親有一條很美麗的裙子，她很想拍一張穿著這條裙子的照片。2013年初春的時候，她來到我的工作室，那天陽光很好，我在拍花，她穿好裙子，我給她拍了幾張，她對我說「給我拍張裸體吧」，從這開始我才慢慢注意到母親。

高山《第八天》

YT：當時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高山：心臟瞬間跳得很快，拍照時手有點發抖，沒有多想什麼。母親站在白牆前，褪去裙子，我就按下了快門，當時就拍了一張。

YT：在此之前給她拍過照片嗎？

高山：從來沒有。

高山《第八天》

YT：聽說她是你的養母？

高山：在我出生第八天的時候，老家有個中間人介紹，母親就把我抱了回來。我的生命從第八天開始又是一個循環。

高山《第八天》

YT：可以講講你的母親嗎，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高山：她是一個堅強與要強的人，人民公社時期，家裡弟弟妹妹多，早早不上學，一個人去公社幹活，她個子小沒有小組要她，最後把看起來能幹都挑走了，剩下那個小組的隊長說，這個姑娘沒人要，我們就要了，這個隊長後來對很多人說這個小姑娘比男人還要能幹，一個人能抗100多斤的糧食，她那時只有13歲，拍照的時候我給她講了梵高的故事，她為梵高流下了眼淚。

高山《第八天》

YT：你覺得她為什麼會流淚？

高山：可能是覺得他太不容易了。

YT：你常跟她聊藝術？

高山：我們會聊很多東西，一起看畫冊，講我看的電影，她會說好多以前的事。

高山《第八天》

YT：她的工作是做什麼？

高山：鋼廠家屬樓車棚的看車人。

YT：她今年多大？

高山：67歲。

高山《第八天》

YT：你後來還拍了不少母親上半身不穿衣服的照片，你覺得她是有怎樣的驅動？

高山：拍成照片自然是很大膽的。我之前會看一些裸露的攝影作品，我們會一起觀看，她為了我能創作出這樣的作品而做這樣的事情。這也是她對這件事的理解，所涉及的裸露並不是為裸而裸的。

高山《第八天》

YT：後來你為什麼持續拍攝了母親那麼多照片？

高山：當我以旁觀者的角度去拍攝母親的時候，總是想去觸摸與擁抱她，不讓自己置身事外，感覺我也應該打開自己，才有了合影與接觸的照片。

高山《第八天》

YT：除了母親的身體，你還拍攝了一些家庭日常，比如廚房拍得比較多，為什麼？

高山：廚房在家庭環境中是一個很重要的場景，在廚房中每天要用到的各種工具給與生活方便，它在不斷變化，同時又是最容易被遺忘的。就像我和母親的關係。

高山《第八天》

YT：拍攝這些照片，你最深的感觸是什麼？

高山：我每天都拍，這樣拍了一年多以後才開始有計劃的進行拍攝，拍了大量照片，再看到照片，她對我來說太陌生了，竟然是這樣忽視。

YT：在拍攝過程中，你感到她的變化了嗎？

高山：拍攝給我們之間建立起一個相互了解的聯繫。拍攝沒有改變她什麼， 還是和以前一樣。

高山《第八天》

YT：你和母親會一起討論照片嗎？她給出過什麼反饋？

高山：沒有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高山《第八天》

YT：你的父親呢？在家裡是什麼形象？

高山：父親是一個很能吃苦的人，不善言辭，內心卻熱切飽滿。他是一名長途司機，常年在外工作，工齡35年，對我而言，父親的身份更多是缺失的。

YT：這些照片身邊親人看過嗎？

高山：我姐有看過，在拍的過程中，也有過爭吵，現在她也接受了。

高山《第八天》 高山穿著父親的西裝與母親跳舞

YT：你現在生活在哪裡？你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

高山：我生活在安陽，每天下午1點半出發去大學城擺攤賣小吃，晚上10點收攤，回來看個電影，上午不需要採購食材的時候也會看電影、看書，做些自己的事情。

高山《第八天》

YT：你擺攤，母親和父親有沒有反對過你？

高山：我沒有讀大學，一向隨性而為，對他們來說這早就是我自己選擇的事情，我做什麼事情，他們很容易接受。

高山《第八天》

高山《第八天》

YT：拍到現在，你最想說的是什麼？

高山：只想感謝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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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整理趙成帥、圖片由藝術家高山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