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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鳴:青幫聞人的聲色犬馬

張鳴:青幫聞人的聲色犬馬



文 | 張鳴

很久不看國產片了,偶然之間,居然看了一部《羅曼蒂克消亡史》,居然有了點感覺。民國算是過去不太久的上一個朝代,殷鑒不遠,殷跡尚在,但是,恰是民國的事兒,現在人最是隔膜。電影演的其實是上海青幫三大聞人的事兒,黃金榮、杜月笙和張嘯林。當年的上海,說大亨不算什麼,聞人才是一等一的角色,而這三位,都是聞人,聞人之上,沒有人了。


三人中間,杜月笙明顯要高一頭。這個水果店出來的混混,為人和見識,都有過人之處,不是過一點,而是過很多。所以,儘管在幫里輩分低,但地位卻是頂天的。黃金榮出道最早,但卻不是杜月笙的師傅,當然也不是杜的老闆。杜對黃尊重倒是尊重,但兩人在1937年,已有鳳鴨之別。至於張嘯林,打打殺殺可以,但要論在法租界的地位,比黃金榮都差一截。


杜月笙開祠堂,全國的黨政軍各界要人,財界大亨,學界名流,藝壇領袖,齊集一堂,都來捧場。舉國上下,除了杜老闆,沒有第二個人能辦得到。杜家族譜的序,竟然是眼高於頂的章太炎的手筆。杜月笙不是黃金榮的手下,自然也不可能派人去殺張嘯林,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即使萬不得已,破規矩也難。


當然,人家拍電影,並非講歷史。藝術無非是表現,具體表達了什麼,見仁見智。你說是揭露日本人的兇狠醜惡也可以,你說是性奴做愛當然也沒錯,你說是一餐一餐地吃飯自然也不是不行。

不過在我看來,這電影就是串起來的當年上海灘聲色犬馬。犬被貓代替了,而馬則被汽車取代。在上海晚清到民國的歷史中,的確是有這麼個過程,開始人們來上海開洋葷,都是坐洋人的四輪馬車,後來就是坐汽車兜風了。租界原先不過上海的荒灘,荒灘上農民家裡的狗,在辦租界之後,就被富人家的寵物貓趕走了。

張鳴:青幫聞人的聲色犬馬



上海十里洋場是聲色場。可惜,老上海的弄堂已經不見了,害得電影只見人,不見物。民國時期,上海的女人,無論小家碧玉還是花界中人,都是全中國最漂亮的。顏值高,敢穿,時髦。


茅盾小說《子夜》里的那位鄉下老太爺,一進上海,就被滿街白花花的大腿弄暈了頭,一命嗚呼。有點誇張,其實也差不到哪兒去。

當年的中國,真正艷冠古今的,還不是四馬路上的長三和幺二,而是影界明星,還要加上名伶。電影里的小六,以及歸了戴老闆的吳小姐,都是個中的翹楚。吳小姐說的實際上就是被戴笠弄到手的胡蝶,當年的影界女王。而小六,則一大半是京劇女優露春蘭,一小半是冬皇孟小冬,只是將之描畫得更為風騷不堪一些了而已(只可惜,章子怡演不出那個進入骨頭裡的騷勁)。之所以如此,則是為了後面一連串的配樂做愛組合。


這部電影的配樂,是西洋風格的,而且還配上了英文歌詞,很有味道。其實,三大聞人都是從法租界發跡的,如果配上法文,說不定更搭調,更有風情。更加妙不可言的是,影片里的性愛場面,幾乎都帶著血腥。


小六被日本間諜在汽車裡強姦,前面就坐著一個腦袋上淌著著血的司機。做完了,帶著血的手帕,被間諜輕輕丟開。帶血的手帕,還有特寫,反覆出現過兩次。小殺手初見四馬路的小妓女,也是一臉一身的血。小六做性奴,一連串的做愛結束,是她被日本間諜被掐得鼻孔冒血的鏡頭,性跟死亡,竟然如此逼近。


甚至,連陸先生家風韻猶存的王媽跟送送點心的小張,開了若干帶有性意味的玩笑,最後倆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讓我想起美國電影《本能》,性跟血,跟死亡,就是有解不開的糾結。對於某些人來說,帶性的死亡才是性高潮的巔峰,有人說,SM遊戲中最刺激的環節,就是瀕死。

當然,聲色原本就是有食色的,帶有色彩和味道的食。所以,電影里加了太多的吃飯的場景,民國時節,上海的美食跟美色一樣,讓人慾罷不能。上海人愛上海,就像吳小姐說那樣,大半由於是歡喜上海的小菜。實在不行了,走到哪兒,都會把上海的美食盡量搬過去,做不到原汁原味,也聊勝於無,這就是為什麼台灣有鼎泰豐的緣故。


抗戰時期,對於聞人杜月笙和明星胡蝶來說,最悲慘的事兒,莫過於吃不上原裝的上海美食,樣樣小菜都不合口。黃金榮在1949年之後,不顧杜月笙的苦勸,不肯離開上海,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吃不慣別的地方的菜。在吳小姐嘴裡,別的地方的菜,都是菜,只有上海的菜,才配叫做小菜。「小菜」這兩個字,也只能用上海話講,嗲得清脆,利落,有聲有色。


不能免俗,電影里貌似也有間諜,有侵略,有青幫的抵抗,自然也有抗日愛國。但是,這一切,在聲色犬馬之中,都化為了不成片段而且模糊的零碎。也許,這些不過是創作者為了方便過審的潤滑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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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鳴|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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