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一天天撕的

小刀馬

聖誕節。窗外的霧霾又開始瀰漫了。無風的日子，灰濛濛就是主旋律，雖然治理的要求很嚴，但基本是治標不治本，等風來依然是最大的武器。小時候的藍天白雲，空氣清新，萬里無雲，繁星點點幾乎是看不到了。每一次搭乘航班在城市的上空飛掠的時候，總是能看到類似於一個鍋蓋的灰濛濛氣團籠罩了這個城市的邊邊角角。

日子在一天天的流逝，母親把日曆已經撕得沒剩下幾頁了。一個古老的月份牌也即將走完它完整的一年了。母親每天都會撕下一頁。雖然也有掛曆，母親還是只認這種月份牌，也只有這種能看懂。其實後來有了各種各樣的掛曆，小枱曆，桌曆等等，但母親還是只認得這種老式的月份牌。一天天的日子被隨手私下，才是一日光陰的流逝，也才更踏實一些吧。不像掛曆上面密密麻麻的一大堆的日子，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小時候，總盼著長大，每撕去一頁日曆，心就跟著太陽升高一節。用撕下的日子丈量時間的長度，好奇的眼神盯著未知的新奇，數著過往的時光，總嫌明天來得太慢。長大後，開始匆匆地撕著日曆，生命與時間一同呼吸，青春的消逝時時提醒，莫讓歲月蹉跎，心無踏實。拉著歲月的手，開始感到明天來得太快。一頁頁地撕下過往的日曆，好像在盤點生命的消逝。聽到了歲月在流逝中的喘息，感覺是工作催急了日子，時光也催白了青絲，但日子還在延續，一天天貌似一個輪迴，在車輪上飛快地旋轉旋轉……

月份牌已經薄如蟬翼，再輕輕翻幾下，三百六十五天就在生活中沉沉謝幕了。一年年一天天，撕去的日子有風雨雷電，也有陽光雨露和頻降的白雪。撕去的日子有歡欣愉悅，也有爭吵和悲傷。被撕掉的日子有時飄到窗外，隨風飛舞。當然，也有銘記，一個個關鍵的時日，但隨著歲月的剪輯，最終能夠沉澱的又有幾多？或許歲月本身就是淡漠了的風塵。

日曆就是一本記錄生活的冊子，我們的每一天都生活在這一頁一頁的日曆上。它具有生命感，當你翻過一頁時，是否已將難忘的昨日珍藏於生命的脈絡里？翻過一頁，是否明白，鮮活的今日需要去填補怎樣的空白？歲月莫蹉跎，多少次，我們這樣警示著自己，但日子依舊在悄然地飄逝，當然飄過的不僅僅是青絲，還有一個個沉甸甸的日子。母親的頭髮依然黝黑，但歲月的皺紋依舊爬上了額頭，密密地。

辦公桌上總有一個小枱曆，大大小小的事被記在上面，工作安排，時間記憶，朋友來訪，甚至油鹽的價格、電話號碼、包括郵票的發行日期等等。孩提時關於人生那五彩繽紛的遐想，如今都落定在這一頁頁小小的枱曆上，充盈著一個個日子。也終於從中悟出：其實轟轟烈烈的人生是不多的，千千萬萬個平凡人一天天就是這樣平平靜靜地度過的，即使是沒有記下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但有誰又能說這真實樸素的日子不是人生呢？

不知道何時起，讓人目不暇接的掛曆接踵而來，有時候掛曆多的時候，幾乎每個家都會掛一本，抬起頭就可以看到：美女，寵物，高檔時裝，豪華汽車，極盡天下之美統統被掛在了牆上，無時不在向人炫耀著物質的誘惑。每天在掛曆上劃一下道，便出門去，並且相信只要每天都付出了，總會有收穫。日子也在飛快地碾壓著歲月的痕迹，讓人感到的緊迫感油然而生。

一直保持著給母親在牆上訂一個小小的月份牌，因為她覺得那才是日子，每一日撕下來才踏實。路旁的油桐葉沙沙作響，那闊大的葉子似乎在向我們招手。落在地上的，還有厚厚的枯葉。這些落葉，今年落的，去年落的，還有多年前落的，一層一層地，都疊在一起，任由風吹日晒，在悠長的歲月里慢慢地腐化，成為一棵棵油桐樹或其他樹以及眾多野草們豐富的養料。母親累積撕下的那些日曆，以及附著在日曆上的那些辛勞，那些汗水，那些希冀，那些夢想，其實也像這些落葉一樣。它們豐富而營養，讓我們得以生生不息地盡享它們綿延不絕的恩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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